第 2 部分(2 / 2)

草地是被子

餓了笑一笑

困了睡一覺

佳餚烤香了

盤子洗凈了

鞋子縫好了

商標釘牢了

貨箱扛完了

輪船了

樓房蓋成了

鑰匙交出了

社會,你為留守兒童做了什么(2)

這首歌詞曾獲得珠三角某市舉辦的全國「打工者之歌」詩歌征集大賽一等獎。《揮揮手》寫的是農民工離家時的情景,而《鑰匙交出了》恰恰寫的就是農民離家之後來到城市,到離開城市之前的這段日子農民工的心情故事。作者用朴素之筆,在極其平靜的文字下面,表達了農民工沉重的思鄉之情思親之痛,飽含了他們在異地他鄉艱辛勞動的汗與淚,也隱藏著他們無法融入一個親手建設的城市的幾多心酸與無奈。

子女,不堪觸摸的農民工之痛

2007年5月,筆者駐京學習調研,有機會與京城農民工有了幾個月時間近距離的接觸。在我住處的對面,就是一大片正在建設中的工地。看著樓房在一天天長高,對農民工酸甜苦辣的體味也一天天更復雜、更細微。這片工地規劃用地面積達十余萬平方米,建築面積達六萬多平方米。由於其北臨朝陽北路,西鄰東四環,城市干道在這里縱橫交匯,又是規劃中的六號地鐵線沿線,可以想見,這里很快會成為諸多北京人理想的黃金居所。

在我的住處,只要把目光投向戶外,修建這些高樓大廈的數千民工的生活圖景就像一幅落滿塵埃的陳舊畫卷,鋪展在我的眼前。

因為大面積施工,工地兩邊的街巷便整天籠罩在灰塵里,路兩邊,則是一些散發著濃濃臭氣的簡易廁所和蚊蠅亂飛的小吃店。每到夜色來臨,民工的身影便像流水一樣灌滿這些街巷的街角空地。他們甚至來不及稍稍清洗手臉上沾染得板結成塊的建築灰塵,便選一塊空地或蹲或站。或端著飯菜混裝的大碗,看也不看,用筷頭扒著往口里送;或一手拿著大饅頭,一手端著稀飯,就著一點腌制菜下咽。只有年輕一些的民工,會在吃飯過程中拿各自的家鄉話相互打打趣。傍著一堆建築垃圾搭起的兩層簡易板棚,就是他們的歇住地。在街邊至多呆上一個時辰,他們便會像鴿子一樣散開,歸到各自如鴿子籠一般矮小的住處,爬上大通鋪或塞了十幾張床鋪的上下鋪,等待著下一個工作日的來臨。

經常在這條街走動,我還注意到一個地方。晚上只要不下雨,我所居住的院校門外,常常就會聚起一群群灰頭土臉的男子。昏黃的夜燈下,這些人依傍在樹的四周單個兒坐開的時候,他們沉默的姿勢就像農村河邊碼好的塊塊石頭,攏成堆兒時,便像極了一組活動的灰色群雕。他們,是在這里等待理發的民工。理發的師傅同樣也是民工。一張椅子一把刮胡刀,外加一個手推剃頭剪、一塊已分不清顏色的布。「兩元一個」的理發招牌,就吸引了無數來到城市里辛苦勞作;又支付不起昂貴生活開支的農民工們。

傍晚從這條街上走過,我常常想到一個問題,來自五湖四海的他們,是否會因集束式的居住與活動方式而稍稍抖落所走過的日月累加的風塵與苦累,減輕一些思鄉的愁緒與思子之痛呢?

我常常乘民工晚飯後短暫的休息時間來到這里與他們聊天。

「在黨中央的眼皮底下做事,放得下心,不擔心工資沒著落。」

「只要拼了力氣去做就行。錢不怕不給。」

那些曾經發生在一些打工城市一年累到頭還拿不到工錢的事情,他們怕遇上,所以他們最希望來北京打工。而來到北京打工之後,有的只能這里做幾個月,那里做幾個月,一年常常住無定所,要在幾個工地間輾轉來回。但說起這點,他們卻十分滿足,沒有任何不安:「只要工錢能到手,多跑幾個地方也不要緊。」處在這樣的生存環境里,民工臉上寫滿的竟是他們內心十二分的滿足。

「比種田要強。只要有事做,工資最多的時候一天能拿到六七十元。」對於工錢價格問題,農民工也顯得較為滿意。

筆者問起《勞動法》規定了的有關各類保險問題,農民工表現出的是他們的寬容與理解:「這些沒人管,都是私人承包的工地,能按時給工錢就很不錯了!」「他們也不容易。」

「就是崽女不在身邊,人管教……」但只要說起孩子,農民工的神情就會黯淡下來。

農民工背井離鄉外出打工謀生,吃的是最差的伙食,住的是最差的房子,干的是城市最累最臟的工作,他們之所以心甘情願、不惜一切代價地付出,往往都是為了孩子!

社會,你為留守兒童做了什么(3)

記得2006年正月初二,聽說筆者要了解留守孩子的問題,一位從廣州打工回家過年的王家媳婦抹著眼淚告訴筆者:「我和老公出門時兒子才五歲,出去後的九年里,我們在外面受盡了冷眼,做著城市里最苦最累的活,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為的就是小孩子今後能夠有個出息。可現在倒好,前年回來時,孩子早就輟學了,天天在社會上鬼混,進網吧、上迪廳,整日只知道和亂七八糟的朋友吃喝玩樂。孩子不聽話,去年我們就花錢把孩子送進一所全封閉制管理學校,可才開學兩周,孩子就被學校開除。想和孩子好好談談,他根本就不聽。現在我一說到孩子的事就傷心,像有人拿刀剮我心尖上的r,這么多年拼死拼活地做,我們到底為了什么啊?!」

孩子的生存與教管才是天下打工父母掩藏在心底最深的痛。

社會:灰色污染防不勝防

少年兒童的世界觀、人生觀還沒有形成,這就好像初生的嬰兒還沒形成良好的免疫系統,本身抗病能力就差。如果完全失去家庭教育這個環節,沒有父母良好的教育與管制,就這樣完全l露在社會環境中,孩子像白條條的身子進入了社會這個大染缸,社會不良環境就會像細菌一樣對孩子不斷侵蝕。

行走在城市與農村之間,筆者感受最深的不僅僅是物質文明已經形成鮮明的對比,還有作為公共環境應有的精神文明建設,城市與農村似乎走入了兩個極端。越是走到底層,精神文明秩序越差。而這些精神文明秩序的臟、亂、差,對農村留守孩子的影響不可低估。

在北京,在任何省城,我們隨處可以看到那些讓孩子流連駐足的公益廣告牌、可以供孩子們免費游玩的公益活動區。每到傍晚,下班了的父母便可帶著孩子到公園散步,或留在家里輔導孩子做功課,安享天倫之樂。而只要自市往下,隨便走到一個縣,偌大的縣城,你很難找得到一處專供孩子免費游玩、啟蒙心智的場所。縣鄉城鎮建設環境,除開成人以娛樂休閑為主要目的的場所外,原有的少年宮是很多年前就沒有了,早已取而代之的是名目繁多的各種以盈利為目的的信息中心、房產中心、補習班。

走到鄉村,你很容易就會發現,由於壯年的缺席,許多鄉村缺乏生機與活力。一個年齡段的斷層,使留守的孩子和老人失去依靠,也使整個農村原有的積極健康的精神生活黯然失色,代之而粉墨登場的,大多是被中心城市踢出的灰色精神垃圾與變態、變質的文明。黑網吧、電游、y穢表演、曖昧的性娛樂廣告牌,甚至於庸俗至極的公共影視娛樂等等,倒成了留守孩子家庭之外的精神棲息地。沒有父母完整的愛和適時的監管,社會保護機制沒有形成,處在心理不成熟期、性格不穩定期的留守孩子,只要走出家門,便很難持守原本純潔的心靈。一到夜晚,諸多農村留守孩子時間大多花在了電子游戲和網絡上,讓代管家長傷透腦筋。

我們不難看到,被城市淘汰下來的游戲機,已經越來越多地進入到了農村。

「性與愛哪個先有?」「你做a能持續多久?」「鈔票多,就能經常在床上見……」「這個社會,見處女比抓本?拉登還難……」2006年12月,在筆者前往一縣級市調查搭乘的客車上,吊在司機右腦上方的電視兀自熱鬧極了。一個小時的行程,電視似乎很能吸引車廂內旅客的眼球。電視畫面上,是一名「著名」歌星在唱歌,時不時還有電視里觀眾模樣的人站出來拿生殖器、拿性事來提問。而名叫?菖?菖的歌星也挑明最最喜歡這樣刁鑽古怪、低級庸俗的提問。坐在我身旁和身後的是幾個十二三歲模樣的男孩。看架勢,他們不是第一次聽這樣的歌,一邊聽,一邊隨著音樂打響指,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唱。我問他們問題,他們都懶得回答。鄰近一婦女說,這是她們鄉幾個經常乘車到縣城玩耍的、沒有父母管教的留守孩子。對這幾個孩子小「糙子」似的做派,她說:「看看現在的社會環境,公交車上居然有這樣的鏡頭,哪個小孩子學不壞?!」

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目睹「口水歌」的風采。而知道它叫口水歌,是我調查回來在網上搜索這個「著名」歌星?菖?菖後得知的。請看我們的媒體是怎樣追捧「口水歌」的吧——因為以「快餐式」加「絕對通俗」的形式出現,所以「口水歌」贏得了大批青年人的耳朵。「記者在一張名為『樂壇怪傑?菖?菖絕對現場挑戰作詞』的唱片里聽到了憨厚逗人的歌手用詼諧、機智的歌詞,巧妙地回答了現場聽眾的各式疑難怪問,其風趣程度令人噴飯……引起觀眾的陣陣喝彩。」「據一些音像店介紹,購買這種口水歌的人每天都有,比二人轉的磁帶好賣多了。」

社會,你為留守兒童做了什么(4)

我不知道這位歌星其他的唱片唱詞到底怎樣的憨厚逗人、風趣機智,但在這輛我乘坐過的客車上,面對十分惡心的「口水歌」歌詞,我在想,我們是否更應該啐上一口口水呢!與車上幾個小少年共處一車「共享」如此低俗的歌詞,是我那天最為尷尬的事情。反倒是身邊的少年卻習以為常。我留心看了一下,這些唱片還是客運公司統一配置,並不是某個司機的偏好。那么,為了維持公共環境的精神文明秩序,誰應該站出來為這種l露的不良說「不」呢!

還有一次也是在一輛長途客車上,電視畫面上陡然顯示出幾個男人在用陽具做武器,練習所謂的斗敵「功夫」,身邊的小女孩不明所以,問我:他們是在干什么?慌亂之中,我所能做的,只是趕緊扭開小女孩的頭。

作為成年人,我們為什么要制造那么多的精神垃圾來污染孩子們原本聖潔的靈魂?!到如今,那個污濁的畫面仍然如甩不掉拍不死的蒼蠅,尷尬地存留在我的腦子里,我也一直在為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那個幼稚女童的問話而羞愧。

十二三歲,是人的第一次更年期,現代孩子普遍性早熟。有的孩子走入初中,便開始對青春的隱秘有了一定的探究渴望。很多縣城,凡是偏僻點的橋頭、堤邊,常常有看脫衣舞的地方,五塊錢的門票,除了城市苦力工,就是十三四歲、無父母管束的留守孩子進出其間消費。一些縣城電影院門前的廣告畫面常常是y穢、浪盪的l女,關鍵部位還用特置的霓虹燈映照著,好像廣告畫上的內容不是電影院的宣傳畫,而是過去妓院的門面招牌。在傍晚川流不息的車流里,不時見著如廣告牌上一樣l露的畫面或在廣告車上招搖過市的半l女子,在縣鄉這早已是不足為奇的事情。

旅途漫長,聽一年輕老師說起打工之家孩子發生的故事,她說,是這個社會的不良環境在教會孩子犯錯。縣城和鄉鎮集鎮,是農村留守孩子最喜歡玩的地方。而每到夜晚,有的居民樓就開始人來人往,門口看不到牌子,走進去,卻是黑網吧。有父母在家的孩子至少還有父母在時間上的約束,許多無父母管束的留守孩子走進里面就玩一個通宵。

在2007年春節調查期間,一外出打工的母親說出了她的憂慮。

她說,每次看到媒體上少年數天不歸猝死網吧的消息,就感到惶恐不安,因為她對兒子深受網癮毒害已經感到無可奈何。看管兒子的婆婆告訴過她,兒子曾經創下過連續六天六晚不下網的紀錄。回來後問兒子,原來是自己不在家,兒子迷上了一種名叫《傳奇》的網絡游戲,在游戲中,他可以天馬行空,為所欲為。他可以和對手進行「pk」,爭奪游戲里的好裝備。只要成功,他便可以興奮得好幾天睡不著覺。所以抓住一切機會和時間上網。在留守孩子填寫的調查問卷中,還有的孩子熱衷於在游戲里創立幫會一起攻城。學校老師說,孩子心心念念想著升級,到學校與老師、同學打交道都將「打怪」、「升級」等詞語掛在嘴上。許多留守孩子由於缺乏家庭有效的管教,放學後第一件事就是跑網吧,而一旦這種「傳奇生活」開始,孩子成績便一落千丈。

有人這樣問過我

播出一條公益廣告

能不能改變我們生活中的那些陋習呢?

我說

「不」

公益廣告對於社會中的那些不文明現象

也許不可能葯到病除

但是我相信

一條公益廣告就好像是一盞燈

燈光亮一些

我們身邊的黑暗就會少一些

而且我更相信

每個人的心靈都像是一扇窗

窗戶打開

光亮就會進來

我相信

文明就在我們身邊

離我們很近很近

近得觸手可及

有時候

文明距離我們只不過是十公分的距離

有時候

也許只是十幾厘米的寬度

也有時候

可能只是一張紙的厚度……

我相信

我們每個人邁出一小步

就會使社會邁出一大步……

在中央電視台頻頻出現的濮存昕這段「迎奧運、講文明、樹新風」的電視公益廣告語,已經對文明廣告的教化作用與影響作了最好的詮釋。對比城市,對比成人,存在於農村留守孩子間正在淪喪的道德需要教化,正在出軌的行為還需要規范,廣大的農村,廣大農村的留守孩子們,是多么期待構建社會公共秩序的諸多文明廣告語或文明人能走進農村這個文明禁區,砸碎一切不文明的障礙,構建全新的文明圖景。像春天的雷雨,沖刷掉農村積年落後的文明垃圾,還農村、孩子們的心靈一片潔凈的天空!

因為,太多不文明的種子,總有一顆會結出碩大的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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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孩子的草樣年華(1)

「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在調查中我看到,由於種種原因造成的監管不力,許多留守兒童的生活狀態便像極了一叢蓬生的野草,自生自滅、枯榮由天。生命力頑強的孩子還有可能經過磨煉,意志越挫越韌,各方面能力超常發揮,但也有的孩子經不起日蝕月磨,冰刀霜劍,導致傷痕累累,甚至身心俱毀——

孤寂心思有誰憐——

傑傑十一二歲的樣子,是我所調查的一國家級貧困縣初一靦腆小男生。

梳得順溜溜的頭發,拉得齊整整的衣服邊,白白凈凈的手臉,不時露出羞澀澀的笑模樣。看得出來,他特別在意自己在他人面前的形象,願意給人以開朗大方的感覺。只是他的笑,卻總讓我看出別有一股揪痛人心的憂郁。和他談話的時間本來只准備了十分鍾,但他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卻又欲言又止,且總是在我剛做出結束談話的暗示時,抬頭沖我一笑,使我不忍送他回教室。

「父母出門五六年了,現在習慣了吧?」我問他。

「不習慣,以後也不得習慣,我天天盼他們回來……」

「我想回我自己的家,在伯父家里,我老是想哭,我、我也不知道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