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2 / 2)

放下武器 未知 6268 字 2021-02-25

在池子里將自己泡得松軟如海綿的時候,身體內力量卻正在緊急結合,他看到自己的身體無比結實而強硬,於是他就第一次鑽進了玻璃罩內的桑拿間,一股熱浪直撲全身,電爐里鮮紅的炭石如同炸裂的欲望,欲望蒸烤著鄭天良搖搖欲墜的意志,他看到自己的l體大汗淋漓,一種死得其所的念頭在他被酒精武裝起來的腦袋里像旗幟一樣飄揚。

從桑拿間出來後,鄭天良又在噴淋頭下沖去了全身的熱汗,然後一個人走進里間穿上雪白的棉巾料的睡衣,關上門,掛壁式空調里送出一陣陣清涼的風,如同少女的手撫摸著鄭天良疲倦的身體,里間比外間大得多,一個棕色的組合式真皮沙發擺放在空調的下方,茶幾上放著水果、聽裝可樂、中華香煙和一杯泡好的綠茶,正對面是一台二十九寸「東芝」彩電,櫃子下面明目張膽地放了一堆色情碟片,一張鋪著雪白床單的按摩床放在內側,一面貼滿了牆壁的鏡子反映出了這個空間里所有的細節。鄭天良赤腳踩在墨綠色的地毯上,腳底就有了一種酥癢的感覺,他沒有接受過按摩,他覺得按摩的感覺肯定就是這樣的。

鄭天良淪陷在沙發里看電視,電視上正在舉行內衣模特展示會,那些青春艷麗的少女們向鄭天良做著各種挑逗性的造型,鄭天良以男人的目光撕開了模特們形同虛設的內衣。這是一個獨立封閉的空間,鄭天良在酒精的提醒下放縱自己的黃色想象,他此刻感到,原來男人在神聖的工作之外是很虛假的。

鄭天良坐在爛泥一樣的沙發里,再也沒有不踏實的感覺,他知道自己的p股已經越來越腐朽。

當一個身穿粉紅色衣褲的少女敲門進來的時候,鄭天良居然出奇地平靜,他像看電視屏幕一樣看著少女。少女穿短褲,上身套一件睡衣,沒有紐扣,兩根細細的帶子象征性在胸前系一個活結,兩個飽滿的茹房欲蓋彌彰地藏在衣服後面,就像兩個名聲很大的優秀演員在登台前故作矜持。

少女恭恭敬敬地站在鄭天良的面前,輕聲細語地說:「先生,我來給您按摩。」

鄭天良看著少女細如瓷器的臉上洋溢著壓抑不住的青春,兩個水汁充盈的眼睛里流露出羞怯和溫柔的光輝,與此同時,鄭天良還聞到了少女身上散發出的幽暗的清香,他拉住少女的手問:「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少女低眉順眼地說:「趙總不許我們問先生的名字。」

鄭天良撫摸著少女的手問:「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說:「先生,我叫王月玲。您躺到床上去,我為您服務。」

鄭天良躺到按摩床上,他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肚子非常丑陋。王月玲解開他睡衣上的扣子然後用細膩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肚子,王月玲的頭發垂下來同時在鄭天良的肚子上隔靴搔癢,鄭天良用手摸住王月玲的腰,漸漸地王月玲的衣扣就松開了並露出了兩個活蹦亂跳的茹房,鄭天良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一種堅硬的感覺在茹房和他的下身同時產生了。

當王月玲的手深入到鄭天良下身的時候,鄭天良終於將王月玲連人帶頭發一起箍到了懷里。王月玲說:「先生,您別急,讓我自己來脫吧。」

王月玲脫掉了身上最後的掩蓋,赤l地站到了鄭天良的面前,鄭天良被這驚心動魄的身體刺激得從床上反彈了起來。

當他和王月玲在床上滾作一團的時候,他看到了鏡子里的王月玲像魚在臨死前一樣垂死掙扎,一種被撕裂了的呻吟在屋內四處彌漫。鄭天良有一種枯木逢春感覺在激盪著自己不計後果地透支生命的能量,還有一些吸毒般的縹緲與幻覺使他在這個夜晚與孫悟空一起騰雲駕霧。

大汗淋漓的鄭天良從王月玲身上翻下來的時候,他體會到了崩潰與四分五裂卻原來是無比輝煌。王月玲幫著鄭天良擦去了額頭的汗,然後又給他倒了一杯水,她小心地問:「先生,我可以穿衣裳了嗎?」

鄭天良說:「不,你過來。」說著又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就像將自己一只寵愛的貓攥在手中。

趙全福親自開著他的本田車送鄭天良回家,上車後趙全福塞給鄭天良兩條「中華」煙,鄭天良對香煙沒有在意,只是板著臉批評趙全福說:「老趙,你給我搞什么名堂,想送我下水嗎?」

趙全福笑著說:「老板,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首先把你當作是男人,其次是當作朋友,然後才是縣長。」

鄭天良說:「你要知道,我們接受異性按摩是什么處分嗎?開除黨籍,撤銷職務。」

趙全福說:「我就不相信領導干部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連克林頓都喜歡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鄭天良說:「克林頓是在資本主義社會,而我們是在社會主義國家,不一樣的。那位小姐給我按摩了一會兒,也沒什么感覺,我就讓她走了。」

趙全福在黑暗中笑了,他說:「老板,要是沒什么感覺,下次我就給你安排到位,怎么樣?」

鄭天良說:「你給我少來這一套,你要是再趁著我酒喝多了胡來,我不會放過你。」

趙全福說:「如果你非要承認自己接受小姐按摩了一會兒,我也沒辦法,反正我沒安排小姐,我這里也沒有小姐,我只是讓你去洗個澡而已。你承認,我不會承認。」

鄭天良聽了趙全福這話,心里就有些感動。他覺得趙全福這個人不僅講義氣,而且講策略。趙全福暗示鄭天良,如果要是有人將這件事捅出來,那就是鄭天良自己,趙全福絕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生意人以誠信為本,不然在江湖上是沒法混下去的。鄭天良心里就像當年坐木頭椅子一樣踏實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有點庸人自擾。

趙全福一直等到鄭天良用鑰匙打開自家的門後才離開,他將兩條煙塞到鄭天良手里,鄭天良說:「你這么客氣干嗎?」

趙全福說:「我們倆誰跟誰呀,說這些話你不覺得見外嗎?」說著就將鄭天良推進了門里。

夜已經很深了,縣政府宿舍大院里靜寂無聲,只有一些知了在樹上不知疲倦地叫著,似乎發泄著對悶熱天氣的不滿。

周玉英搖著扇子在等鄭天良,她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上的一些無聊的電視劇,見鄭天良進門就倒了一杯水送來,她打著哈欠說:「你酒量不行,以後就少喝一點,喝酒會誤事的的。」

鄭天良看著皮膚粗糙面色蒼茫的妻子,心里就滋生起一層愧疚,然而王月玲精細而光滑的胴體不可抗拒地又在他的眼前呈現了出來,他有些煩燥,於是就點了一支煙,讓煙霧將王月玲的身體從視線里淹沒。

周玉英問:「這煙是誰給的?」

鄭天良說:「趙全福非要送給我,我真拿他沒辦法。」

周玉英說:「現在上面要求領導干部管好自己的家屬,爭做賢內助。看來要我這個家屬管一管你這個領導干部了。」

鄭天良說:「我會注意的,別人的煙我肯定是不會要的,趙全福是我的老部下,關系不一樣。」

周玉英說:「你別忘了,趙全福是在你手里被撤職的,你要防著他一手。」

鄭天良說:「我不撤他的職,他能有今天?沒有我的合和品牌,他能發得了財?這一點趙全福比誰都清楚。」

周玉英睡覺前對鄭天良說:「今天建群來了,他給你帶了兩條玉溪煙,還給我帶了兩盒『太太口服y』。」

鄭天良說:「你為什么不打電話讓我回來?」

周玉英說:「建群說你工作忙,就不打擾你了,這孩子很懂規矩。」

鄭天良問:「清揚對建群什么態度呀?」

周玉英說:「清揚跟他打了一個招呼,就說晚上要去自來水廠加班,這孩子好像對建群沒什么意思。」

鄭天良說:「既然錢萍和你都有結兒女親家的意思,兩個孩子又是青梅竹馬,你就要多做一些工作,總不能讓我這個當爸爸的跟女兒談這種事吧。」

周玉英嘆口氣說:「建群三天兩頭從市里打電話來找清揚,可清揚這丫頭總是很冷淡,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著,最近他跟吳成業家兒子吳顥打得火熱得很,吳顥在電子原件廠倒閉後下崗了,清揚就迷他。要是實在不行,就算了,兒大不由娘了。」

鄭天良很生氣地說了一句:「女大要由娘。」

黃以恆的兒子黃建群沒考上大學,花錢上了個市電大,算是有了大專文憑,畢業後分到了市工商銀行,二十三歲就已經當上了信貸部主任,權力很大;鄭天良的女兒鄭清揚考上了市輕工學校,畢業後回到合安縣,進自來水廠當技術員;吳成業兒子考上了省機電學院本科,畢業後分回合安縣電子原件廠當工程師,可電子原件廠已經幾乎倒閉,所以也就下崗了,據說他正准備到南方去找工作。鄭清揚長得像鄭天良,個子高挑,身材苗條,有男孩的自信卻又不乏女孩的溫柔,她和黃建群、吳顥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同學,關系也很近,而同住一個院子的鄭清揚跟黃建群從小玩得很要好,到市里上中專後,每到星期天,黃以恆愛人錢萍都要接鄭清揚到家里加餐,所以清揚跟市電大讀書的建群來往就多,建群對長得青春靚麗的清揚情有獨鍾,可清揚長大後卻對建群沒了感覺,急得錢萍經常跟周玉英通電話,她在電話里總是說清揚賢慧懂事,我家建群要是能高攀上真是前世修的福份。女人們在電話里總是嘮叨不休,可孩子們已經長大了,黃以恆鄭天良根本不管孩子和女人們的事,他們都在干公家的大事,當然顧不了自己家的小事。不過,最近半年,鄭天良開始重視起兩家結兒女親家的事,他想找機會跟鄭清揚談談這件事,當然最好能由周玉英做通工作。可女兒鄭清揚現在居然跟吳成業的兒子吳顥打得火熱,吳顥雖說是本科畢業,可人已經下崗,吳成業這幾年更是越混越差,脾氣怪,人緣又不好,幾年前被調到了縣紀委當上了副科級督察員,不僅沒提撥,還從一個實職變成了一個虛職,是「三梯隊」干部培養中的一個敗筆,吳成業在政治上基本上已經徹底沒戲了,他就像一棵風化的枯樹,慢慢地在變成一塊化石。這些年,鄭天良跟吳成業也沒有了什么來往,因為鄭天良已經不習慣再聽吳成業那些怪話。

這一段日子,鄭天良很想找一個機會去老家看看,也想撥一些錢將玄慧寺修一修,鄉親們意見太大了,如果可能的話,他想拜會一下悟能法師。

合安縣工業區在夏天的陽光下依然呈現出氣勢磅礴和恢弘奪目的輪廓,連綿成片的廠房和旗桿一樣筆直高大的煙囪錯落有致地書寫著合安縣經濟建設的歷史,只是工業區的廠房里再也聽不到機器轟鳴的聲音,煙囪里也不再冒出工業的灰煙,偶爾有一兩輛汽車在廠區里經過,每個人都聞到了久違了的汽油的味道,許多企業的金字招牌已經生銹,門前幾面顏色暗淡的旗子已經放棄了對艷麗色彩的記憶,它們在殘酷的市場經濟大潮中低下了臉面。電子原件廠、繅絲廠、輕工機械廠、水泵廠早已停機,除非有來料加工,廠房的機器才偶爾啟動,機器開動的一剎那,車間里的麻雀們驚恐萬狀,像彈片一樣在屋頂上亂飛,因為麻雀將自己占領車間合法化了,開動機器反而侵犯了它們安居樂業的生活。工人們都放假回家了,他們在縣城擺地攤、賣小吃、賣y,你要想整頓市容,沒門,想收稅,就掏下崗證,好像下崗了就是天王老子一樣,該盡的義務不盡,該交的錢不交,沖擊政府辦公機關還不敢銬他們,所以一些領導干部講我們現在講人權有點過分了,美國的公民誰敢沖擊政府。像吳顥這樣的年輕人准備背井離鄉到南方闖天下,而一些國營企業的老職工們就三天兩頭到縣政府鬧事,靜坐示威,沖擊縣政府,甚至打出了這樣的標語口號:「一生交給共產黨,老來反而沒人養,本來指望靠兒女,兒女如今全下崗。」縣政府拆東牆補西牆,湊錢發每月128塊錢的下崗生活補助,由於當初建工業區招了三千多國營職工,這樣每月發下崗最低生活保障金全縣就要多支出近四百萬。欠銀行的四個多億按縣委趙根苗書記的話說就是:「要錢沒有,要命全縣有四十二萬條。」銀行說能不能先付一些利息,趙書記說我要是能付得起利息就能還得起錢。至於建通往省市十八公里的農民新村貸的款,農民有錢也不願還,說這是政府讓他們建的,現在房子結構又舊,又不實用,甚至有人說要政府倒賠錢,氣得趙根苗牙疼。

趙根苗書記說他自從來合安當縣長起就沒過過好日子,還有兩年就要退了,所以他自從宣中陽來任縣長後,就經常生病,經常往市里跑,在醫院一住就是一兩個月,合安縣也就靠宣中陽一個人撐著,宣中陽當然無話可說,他是黃以恆市長的秘書,他咬碎牙齒也得往肚里咽,不能往地上吐。

投資超過一個億的啤酒廠,號稱合安經濟的「航空母艦」,雖說最高產量從沒達到過五萬噸,但還是有過年產三萬八千噸記錄的,九二年前後人們喝啤酒喝瘋了,啤酒廠曾出現過連夜排隊等著拉啤酒的車輛,曾有兩年創造過近千萬元利稅的。但好景也只有兩年,最近這幾年,由於外國啤酒滲透,以及合資啤酒企業的大面積擴張,加上消費者口味越來越挑剔,合安啤酒廠的「碧源」牌啤酒再也喝不出德國口味了,德國設備卻不產德國口味的啤酒,許多人很是想不通,後來知道了要想有德國口味,得有德國技術,而德國技術要錢去買,當高速公路四通八達的時候,交通不便的合安想合資也沒門。這世道變化太快。

合安的工業區面臨著向何處去的抉擇,根據國務院關於國有企業扭虧解困的戰略目標,合安工業區勢必也要適應形勢發展需要,對國有企業進行股份制改造,在抓大放小的前提下,理順產權關系,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然而,股份制改造在政府的拉郎配下,出現了許多亂點鴛鴦譜的尷尬,國企股東之間權力之爭利益之爭晝夜不息,各股東心懷鬼胎相互拆台,結果許多好企業被壞企業拖垮了,導致下水救人的人也被水淹死了。因此政府提出了加大改革力度,資產重組多元化,股份制公司除了關系到國計民生的產業外完全可以私人資本和外來資本控股,要盤活資產,而不要盤死。這前後許多種葯方對合安都沒有太大的影響,因為合安這地方偏安一隅,許多政策還沒來得及掌握,又有新政策出台了,所以他們只是不斷地學習不斷地提高。然而到一九九八年的時候,形勢越來越嚴峻,縣里挺不住了,縣鄉財政已經陷於崩潰,拖欠工資報不了醫葯費的老干部們毫不客氣地沖進縣長書記辦公室要他們下台,甚至罵出了「滾蛋」這樣的字眼。

於是,黃以恆市長來到了合安縣進行國企改革調研。

黃以恆帶著秘書和市政府秘書長市經委主任等一行在合安調研了兩天,市縣電視台的記者們准確無誤地將黃市長調研的細節記錄在鏡頭上,其中還看望了部分特困職工家庭,黃以恆將兩百元紅紙包著的慰問金一一送到特困職工的手上,每戶還有一桶色拉油和兩袋面粉,這些特困職工是精心挑選過的,所以他們在電視上都被感動得流下了淚水,並紛紛對著電視鏡頭表態說:「感謝黨和政府對我們的關心,我們一定要振作精神,自謀出路,為黨分憂,與政府共渡難關。」

可電視新聞播出後,第二天就有兩三百人到縣政府靜坐示威,他們打出了標語:「給我們油和面粉,還有紅紙包慰問金,我們願意為黨分憂」。宣中陽急得找財政局江局長:「你趕緊想辦法給他們補齊這兩個月的下崗生活費,黃市長在這里調研,這么多人鬧事,像話嗎?」江局長說:「縣直的工資都發不下去,我到哪兒弄錢去?」宣中陽說:「我不管你到哪兒弄錢去,中午黃市長從鄉下回縣城前你發不出錢,我就撤了你!」江局長說:「除非動用上半年的准備報銷的老干部醫葯費。」宣中陽說:「你看著辦吧。」說完扭頭就走。

鄭天良當然沒有陪同黃以恆調研,但他作為常委參加了合安經濟形勢分析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