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部分(1 / 2)

放下武器 未知 6232 字 2021-02-25

們內陸地區轉移,而合安正處於沿海向內陸的過渡區域。如果孔先生認為我們報價太高的話,我看不簽也可以。」

鄭天良立即打斷沈一飛的話:「誰讓你亂表態的,有你這樣談判的嗎?」

沈一飛在鄭天良強大的聲音壓力下,不敢說話了,他看到鄭天良的眼睛里露出了閃閃寒光。

孔令根卻不以為然地對鄭天良說:「鄭縣長,各方面的意見都要聽取,沈先生講的也有他的理由,我們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此次談不成的話,我們還可以下次接著談。我將貴方的意見帶回去交由中飛董事會討論,我的權力范圍是很有限的,希望鄭縣長沈先生能夠理解。」

孔令飛想就此關上談判大門,爭執不下導致了冷場,鄭天良急了,但他盡可能輕松地說:「國共兩黨還能坐到一起談判呢,我們兩岸合資方還有什么談不成的事,經濟談判比政治談判肯定要容易得多。」

盡管如此,晚宴上氣氛仍然是相當友好的,鄭天良很好地控制著酒桌上的氛圍,使緊張嚴肅的談判在此時變成團結活潑的感情交流。鄭天良要讓江本仁先生出席一下晚宴的開場式,孔令根說老先生上午情緒太激動了,年紀大了,需要靜養,還是尊重他老人家意見吧。江老先生可以不到,但鄭天良禮數要到。

吃完飯,縣政府接待處李主任問要不要給沈先生安排到歌廳或休閑中心去活動活動,孔令根說謝謝沒有這方面的愛好,他只是想去喝喝茶,這是他在台灣唯一的一個愛好,鄭天良說我帶孔先生去喝茶吧,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鄭天良這句話等於告訴各位孔先生晚上的活動由他來安排,於是所有的人都趁夜色散去。沈一飛作為啤酒廠的負責人想跟著一起喝茶,鄭天良說:「你也回去吧,有些事我要跟孔先生單獨談一談。」沈一飛只好說是。

人都走後,鄭天良跟孔令根上了趙全福的車,他們直接來到了紅磨坊二樓的套房,進去後,會客廳里已經擺好了果盤泡好了綠茶,墨綠色的地毯上看不出沈匯麗的汗水和姿勢,但鄭天良每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總有一種重溫舊夢的情緒在心里慢慢地滋生出來。

趙全福在離開套間的時候,鄭天良跟了出來,他在走廊里對趙全福說:「你到三樓安排一下,待會讓孔先生洗個澡,一天工作下來,太累了。」

趙全福問鄭天良:「老板,你順便也陪一下吧,這是規矩。」

鄭天良說:「老趙,你這簡直是胡來,我怎么能跟你們資本家一樣隨心所欲呢,我是政府官員。」

趙全福說:「那好吧,你去不去我不管,我先安排好三個桑拿間。剛從四川來的幾個妹子,很有味道的!」

鄭天良沒有理睬他,徑直回到了套間跟孔令根在柔和的光線下喝茶聊天,聊天跟談判不一樣,多了一些隨意性,少了一些嚴肅性,聊天是一件很放松的事。聊天跟開會客觀上是唱對台戲的,會議上不能說的話就在私下聊天的時候說。所以鄭天良就說了工作場合不能說的話:「孔先生,這是黃山雲霧毛峰,如果你覺得口感好的話,我讓他們給你准備幾聽。」

孔令根打開白瓷茶杯蓋,一股少女般的清香深入肺腑,端起茶杯,淺嘗輒止,孔令根連聲說好,鄭天良立即打電話給接待處李主任:「你給我准備六聽黃山雲霧毛峰送給江本仁先生,要特級的!」

孔令根說:「鄭縣長,真是太謝謝你了!家父也很喜歡綠茶。」

鄭天良笑著說:「這點小意思,哪里值得謝呢,你來投資,我要感謝你才是。令尊大人在哪里高就,歡迎他也到我們合安來作客。」

34

孔令根說家父就是江本仁先生,他自己是一個孤兒,是江本仁先生從孤兒院領回來撫養的,從美國大學畢業回台灣後,先跟著老先生做實業,後因才智超群,又由養子晉升為女婿,孔令根說:「家父沒有兒子,只有三個女兒,我雖是家父的助理,但實際上中飛集團等於也是我自己的企業。所以鄭先生應該能理解我錙銖必較的真實思想了,因此,我代表中飛集團來跟合安縣政府談判,實際上是我個人跟你鄭先生談判,如果這樣理解的話,我覺得一切都好商量。」

鄭天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心里一陣激動起來,他覺得孔令根把他跟自己定位在私人關系這一層面上,而且更把他看成是合安縣的象征和化身,也許孔令根從短暫的接觸中已經看出了鄭天良在合安縣舉足輕重的能量,而且這種關系定位明顯帶有某種私人之間有話好說的暗示。但鄭天良還是很有分寸地說了一句:「感謝孔先生對我的信任,孔先生太抬舉我了,其實我只是一個抓工業的副縣長,工業區雖然我當家,但縣里主要領導還是宣縣長,不過我們很團結,一般說來,我的意見也就是他的意見。」

孔令根看了一眼鄭天良,問道:「所以我把鄭先生視為自己的朋友和合作伙伴。鄭先生在實業界沒有投資嗎?如果有投資,我們也可以私人進行合作。」

鄭天良說:「我們共產黨的干部跟你們國民黨干部是有區別的,我們共產黨干部不允許經商辦實業。」

孔令根說:「國民黨官員是肯定不許經商的,我聽說大陸官員都有變相投資的實業,鄭先生這么精明能干,也可以投資辦一些實業,如果資金上有什么困難的話,我可以支持一點點嘛!」

鄭天良說:「那是國民黨反動宣傳對我們共產黨干部的誣蔑,歷史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馬上就要跨世紀了,兩黨這樣搞來搞去很沒意思。我就沒有實業。」

孔令根說:「實在對不起,我對大陸不是太了解,只是聽說而已。我也是一片好意,請鄭先生不要誤會了。」

鄭天良覺得孔令根的話里有話,於是就說:「當然了,如果有一天我縣長不當了,我就到你手下打工,還望孔先生能給我一個工作崗位,如果要是投資的話,我一定請你支持。」

孔令根扶了扶鼻梁上的金邊眼鏡,其實眼鏡非常牢固,他是用這個動作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鄭先生不愧為國之棟梁,人之模范,欽佩,欽佩!」

鄭天良給孔令根的杯子里加滿了水,他說:「我是不需要你支持什么的,不過我有一個做實業的朋友,目前周轉資金上有些困難,如果孔先生願意的話,是否可以給我的朋友一些支持?」

孔令根端起的茶杯在嘴邊僵住了,他放下杯子,顯示出前所未有豪爽:「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困難我理當幫助,要多少?」

鄭天良說:「三百萬,如果有困難的話,兩百萬也行。」

孔令根說:「中飛集團雖說在台灣企業中排名只有第十六位,但兩三百萬美金還是不成問題的。」

鄭天良連忙說:「不是美金,是人民幣三百萬。」

孔令根很輕松地笑了:「那太小意思了,鄭先生把賬號告訴我吧,我馬上通知香港的分部將款子今晚就打過來。」

鄭天良立即站起身到走廊上打電話給沈匯麗,沈匯麗告訴了銀行賬號並在電話里狠狠地親了鄭天良一口:「老板,你對我太好了。」

鄭天良將寫著紙片上的銀行帳號交給了孔令根,孔令根當即打電話到香港,香港分部答復是明天一早對方就可以收到錢了。這一切,在十分鍾之內就完成了。鄭天良對這個速度感到無比震驚,他不知道這是他權力的作用,還是孔令根利益的作用。

那一刻,鄭天良心里立即列出了一道算式,三百萬人民幣在孔令根那里等於鄭天良口袋里的三百塊錢或三十塊錢,反過來想,孔令根口袋里的三十塊錢或三百塊錢,要讓他這個拿工資的副縣長掙上二百四十多年,二百四十多年夠他活三輩子。面對著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年輕人,鄭天良發現孔令根如果是一只老虎的話,自己只是附在老虎皮毛上一個小小的跳蚤,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鄭天良當然不能在孔令根面前表現出這種卑微的情緒來,他說:「孔先生,我給你打一個借條吧!」說著真的就打開公文包拿出了紙筆。

孔令根擺擺手說:「鄭先生,這點錢也值得打借條,這不把我們之間的情誼打得一文不值了?你想,三百萬人民幣還不到四十萬美金,這點小錢算什么,在香港只能買到兩小間房子,一輛一般般的勞斯萊斯汽車。你就是不還我又怎么樣呢?以後再說吧!」

鄭天良堅持要打借條:「如果我不打借條,將來就說不清了。」

孔令根有些生氣了:「如果鄭先生執意如此,就是看不起我,那我們就無法合作,我馬上讓香港分部停止匯錢,明天立即打道回府。」

鄭天良急了,他怕啤酒廠合作就此擱淺,只好說:「那就這樣吧,等我朋友收到錢後,我讓朋友給你打借條。」

孔令根說不急不急。他沒有立即跟鄭天良探討啤酒廠轉讓的價格,如果現場交易,那就太功利主義了,更沒有一點朋友間的情分了。鄭天良發現孔令根是孔子的後代,做人做事都是符合仁義禮智信,於是他給趙全福打了一個電話請孔令根到三樓去洗澡。趙全福走進來用農民的語氣說:「請兩位老板上三樓,新來的幾個妹妹,味道好極了!夜宵也准備好了,洗完澡就吃夜宵。」

鄭天良說:「你帶孔先生上去吧,我還有點事。」

孔令根說:「鄭先生不夠朋友了,一起喝茶,怎么能將我一個人丟下來洗澡呢?既然鄭先生有事,我也回去了,一起走吧!」

鄭天良愣住了,他覺得自己無言以對,說有事純屬借口,說共產黨干部不能洗澡的話,你連三百萬塊錢都「借」下了。他在孔令根的面前已經是一個l體,實在也沒有必要再掩飾什么了,於是他點點頭說好吧。

孔令根對這樣的安排顯然是很滿意的,他對趙全福說:「聽鄭縣長說,趙先生是著名實業家,今後來合安投資還請多多關照。如果這里洗澡條件很好的話,我打算在你的紅磨坊長年包租一個套房。你看如何?」

趙全福說:「我這紅磨坊是不對外營業的,但孔先生包租,我破個特例,也好讓臉上光榮光榮。」

上了三樓換了鞋後,孔鄭趙三人分別進了三個獨立的桑拿間。為鄭天良服務的是比王月玲更小的一個少女,鄭天良毫無心理壓力地完成了對少女的分析推敲和骨r拆解,他覺得這是為了工作而洗澡,為了合安的改革而研究少女的器官,如果不洗澡不研究少女的器官就可能會使合作泡湯,會使合安的經濟建設遭受損失。他在少女身上的時候聽著少女嘴里發出的帶有方言性質的呻吟時,他甚至有了一種神聖而又崇高的感覺。隔壁的桑拿房里的聲音有點恐怖,像殺豬一樣的嚎叫,鄭天良認為女人在男人面前最美麗的聲音就是被撕裂後的嚎叫。

第三天上午,休息充分的江本仁先生在鄭天良陪同下訪問玄慧寺。兩輛警車在前面開道,鄉村土公路上塵土飛揚,太陽掛在冰冷的天空一動不動。

界牌鄉政府的領導已經在玄慧寺等候,鄭天良和孔令根攙扶著江本仁老先生氣喘吁吁地登上了玄慧寺,冬天的玄慧寺,孤寂而冷清,寺院四周的樹全枯了,只剩下一些l露的枝叉像老人枯瘦的手一樣在有風的天空下搖晃著,並發出了陣陣蕭瑟的喧嘩聲,只有麻雀一年四季都情緒高漲地在寺院的屋檐下亂竄。

江本仁在寺院里參觀了江可馨曾住過的那間禪房,禪房里一柱清香幽幽地燃燒著,鄭天良指著一張事先准備好的老式架子床說,「這就是江可馨女士睡了兩年的床鋪,鄉親們每年來寺院進香的時候,都不忘在床頭燒一柱香以紀念江可馨女士,她在村里非常有人緣。」說著鄭天良又手捧一柱香走過去c在香爐里,然後行注目禮。江本仁走過去跪在地上用手撫摸著床鋪的邊框,然後爬過去為妹妹點上一柱香。江本仁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有流淚,他只是默默地看著摸著,他想從這些生硬的床板上摸到妹妹的留下的溫度。最後江本仁先生到正殿里對著觀音像跪拜進香,幾個僧人在悟能法師的帶領下,念起了《般若經》,悟能法師已經老了,他的臉上同樣也生出了蠶豆大小的老人斑,他微閉雙眼嘴里念念有詞。陪同的界牌鄉領導對鄭天良說:「鄭縣長,玄慧寺在你的家鄉,又是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能不能撥點錢修一修,我們不想再建九十九間半了,但建三十六間總還是需要的。現在只有十來間,太寒磣了!」

江本仁先生從佛像前爬起來對身邊的孔令根說:「捐二十萬塊錢!此乃妹妹落難的地方。」這是江本仁先生在玄慧寺說的唯一一句話。

孔令根當即開了一張支票交給悟能法師,悟能法師嘴里又念了一氣,法師要留下姓名,江本仁先生搖了搖手表示不必了,孔令根說:「法師,家父信奉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至人無已,請諒解!」

這時,鄭天良走到法師面前問了一句:「法師,你還認得我嗎?」

法師微閉雙眼,一言不發,嘴里說著一些讓鄭天良根本無法聽懂的話:

善惡之報

如影隨形

三世因果

循環不失

這幾句偈語並不難懂,但悟能法師說得又輕又柔又含混,鄭天良實際上沒聽清楚,但他感到這幾句偈語並不是吉兆。他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樣不敢面對真實的香火。回到縣城後,鄭天良立即找到了文物部門要求給玄慧寺撥款十萬元,文物局長說這要宣縣長批,鄭天良說我先在界牌鄉的報告上批,然後你們再拿去給宣縣長批。

在與台灣中飛集團簽訂正式轉讓協議的前一天晚上,縣委常委會開得非常激烈,宣中陽公開跟鄭天良干了起來。宣中陽對工業區的事一直沒有干預,但這一次,他還是忍不住要跟鄭天良攤牌:「九百萬美金是我們轉讓的底線,你現在要以七百萬美金成交,我們怎么向全縣人民交待?五百萬美金四千多萬人民幣的國有資產就這么流失了,這個責任我負不了。」

鄭天良發現這是宣中陽第一次跟他發火,但他並不在乎宣中陽發火,他早就想好了對策,於是他以退為進,反戈一擊,「當年的一個億的投資,現在還值一個億嗎?當年的設備,現在還值原價嗎?這次談判我是嘴上都起了幾層泡,如果你要是認為這個價格不能接受的話,我們可以不簽轉讓協議,明天就讓江本仁先生回台灣去。你是一把手,我服從你的意見,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江本仁的妹妹這一歷史背景,江先生是根本不可能來投資的。」

宣中陽說:「我知道賣啤酒廠賣工業區你吃了不少辛苦,但我弄不懂的是,你怎么不像是代表縣政府跟台商談判,反倒像是代表台商跟縣政府談判一樣,一味地強調台商不能接受,為什么不考慮我們能不能接受?」

鄭天良見宣中陽話中有話,就反擊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今天的常委會上你要說清楚。你還在用賣工業區這一概念,而不使用市委市府二十六號文件中所說的產權轉讓,這是什么心理?說到底,你還是把工業區看成是一個政治象征,而不是把它作為合安深化改革中產業化企業來對待。這種以個人情感代替黨性原則的態度與改革精神背道而馳。」

宣中陽覺得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索性在常委會兜個底朝天,讓大家也多一些判斷的參考,他說:「你老鄭不要擺什么大道理,工業區改革是經濟行為,但最早把它政治化的是你老鄭,而不是我,自二十六號文件後,黃市長從來沒有對工業區下達過一句具體指示,倒是你最積極地要把啤酒廠甩出去,而且要來個斬草除根,工業區那么多空地,為什么要把合和遷到啤酒廠隔壁,這是什么用心?你不要把別人都看成是傻子和呆子。」

鄭天良在宣中陽咄咄人下有一種剝光了衣服的感覺,但他不能表現出來,於是他說:「宣縣長,按說我不該跟你爭執,你是上級,我應該聽你的,所以我宣布從明天開始,我再也不分管工業了,你是一把手,你應該對合安的經濟發展負責。但我要說明的是,合和回遷到工業區是從全縣經濟整體形象考慮的,至於建在啤酒廠旁邊是因為合和需要兩萬平米的廠房,只有啤酒廠東側有這塊地,這是專家論證的,你上綱上線地看待一個廠的位置是因為你頭腦中從一開始就定好了性質,所以合和即使建在工業區外,你還是可以說這是還鄉團反攻倒算,你是上級,怎么說怎么有理。還有我要申明一點,啤酒廠在招商會上根本無人問津,參加招商會的同志十分清楚,我們是在最後半天抓住了這個不是機會的機會。按說國有企業轉讓全部產權應該要通過招標拍賣的方式進行,這是國務院規定的。我們的程序確實有點問題,但我要說的是,如果啤酒廠公開招標拍賣,六百萬美金要是能轉讓出去,我馬上就跳樓自殺,為自己喪權辱縣的行為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