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1 / 2)

紅塵如煙愛如煙 未知 6116 字 2021-02-25

那溫文爾雅的公子攜我到車前,說:「車馬簡陋,委屈姑娘了。」

我笑笑,道:「不怕公子笑話,如煙還是頭回坐車。如煙雖出身寒微,但也明了這樣的車馬非常人所有。」在現代自是沒有機會坐馬車,而到柳府後此番還是頭回出門,便是跟隨師兄逃亡,哪還用坐車?

一隨從上前跪伏在車邊地上,公子笑,說:「請姑娘上車。」

我最見不得壓榨勞動人民的舉動了,讓我踩在別人的背上那更是不可能。我看看車,這古人,也不知道弄這么高的車做什么?我四歲半的身軀剛剛及著車轅,不踩東西怎能上去?我一籌莫展地看看,見無人理我,便想趁別人不注意蹦上去,要在現代,這是小意思。我蹦起,馬受驚,往前移動數步,我也很慘地撲空,跌落在地上。那車夫慌忙拉住馬。

那公子看我窘樣,忍俊不止,上前扶我起來說:「姑娘真是急性子,鄙人剛想扶姑娘上車,姑娘便等不及了?果真還是孩子!」

我紅了臉,不語,即使告訴他我是因為不想踩別人的背才有此結果,料他也不會明了。畢竟曾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若要對他講起現代的人權肯定是對牛彈琴。

那公子上前扶我踩在那隨從的背上上得馬車。我邊踩邊在心中默念了無數聲「阿彌陀佛,罪過」!

這一交摔得我得了教訓,看來為了自己免再吃苦頭就應該入鄉隨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先將「人權」啊、「平等」啊、「良心」啊放在一邊吧!

車雖小,但里面異常舒服且精致,我欣喜地打量著,這古代人還真會享受。那公子隨後也上得車來,車便穩穩當當地走了起來。

他見我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車,便說:「姑娘似是燕薊口音。」

我趕緊收了老冒表情,頷首道:「如煙正是燕薊人士。」

「看姑娘談吐穿著不似平常人家,怎會沒坐過車?」

我笑道:「因如煙年幼體弱並不曾出過門。」

他沉思片刻便問:「不知姑娘是燕薊何人府上家眷?」

我思索了片刻,便決定如實說:「如煙姓柳。」

他想想繼續說:「燕薊柳氏眾多,不知是誰家?」

我嘆口氣,他怎么這么多問題,不會是想將我送回燕薊吧?這人太熱心腸了也不好,便說:「如煙所屬柳氏已家道中落,怕是公子不曾聽聞。」

他笑笑,道:「與姑娘一見如故,莫怪鄙人多問,方才聽姑娘說是與師兄出游,便想如此年幼,又如此聰明可人,家中父母怎生舍得?」

我佯裝悲傷道:「母親早逝,家道中落,父親不知所蹤,姨娘容不得如煙,師兄便攜如煙飄落江湖了。」

看來自己裝得倒是很真,那公子黯然,不再詢問,緊握住我的手。此刻車停了,我掀開簾子向外看去,已到了「滿盈客棧」。那公子攜我下車,自然又是踩在那隨從背上,我在心中又多說了幾聲「罪過」。

下車便看見師兄清冷、儒雅的身影正在客棧門口,看我等下車便迎上前。我撲到師兄懷中拉著他的手道:「如煙差點就見不到師兄了!」

師兄冰冷的手回握著我說:「看你再貪玩,好在你命中有此福星!」

他攜我到那公子跟前,一鞠道:「多謝公子搭救舍妹!」

那公子詫異地看著師兄,道:「先生未曾親見,怎知令妹有難?又怎知是鄙人搭救?」

師兄深深地看了那公子一眼,道:「左楓自會知曉,也知舍妹必會為公子所救,今日種種,原為定數。。」

公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師兄,便鞠下身去,道:「看先生似是能未卜先知,可否請先生借一步說話?」

師兄忙回鞠道:「公子富貴之身,左楓生受不起!請莫多禮!」

我看看他倆,莫名其妙。

思索間,已被師兄攜著隨同那公子進入客棧雅間。

公子說:「請先生坐上席。」

師兄鞠身道:「左楓一介草民,怎可在公子面前造次,公子請!」

那公子看師兄執意不坐上席便空了上席坐於一旁,師兄坐了公子對面,看來我只能坐下首了。

在榻上坐定,小二奉茶後,公子便讓隨從關門退下,屋中只剩我三人。

公子在榻上長跪而起,道:「鄙人洪琉,方才貿然相邀先生,還望先生見諒!」

師兄也長跪而起道:「公子萬金之體,切勿多禮。」

那公子復又坐下說:「先生請坐,洪琉有個不情之請。」

師兄復坐,道:「公子請講!」

公子道:「請問先生與如煙姑娘師承何處?」

師兄淡然笑道:「師尊乃世外之人,怕不方便說予公子。」

那公子嘆氣,道:「先生不便說便不必說了。今日偶遇如煙姑娘便覺不似常人,聽聞姑娘乃隨先生同行,便生結識先生之心。想來先生必是豁達善交之人,鄙人洪琉願與先生結為知己,望勿見棄。」

師兄淡淡地說:「公子此言差矣,左楓乃清淡之人,並不曾想過要與皇孫貴胄交好!」

師兄的此番話使我大吃一驚,皇孫貴胄?究竟是皇孫還是貴胄?我仔細搜索了一下我所知道的西漢著名的貴胄,似乎記憶中沒有姓洪的,許是我忘了。而當今皇上劉邦的子嗣自然是姓劉,那這洪琉自不是劉邦的子孫……不對!洪琉,劉洪,難不成是化名?那他是皇家的人?

思索間,只見洪琉驚得站起來,道:「先生是何人?」

師兄仍淡淡地道:「公子莫驚,左楓出山不過半月,自是不識得朝中之人,並不會對公子不利。左楓隨師尊習的正是相面、占卜及將相之術,怕是得知點世間俗事並不稀奇。」

那公子凝視師兄片刻,深深一鞠,道:「今日有幸識得先生,還望先生能助洪琉。」

師兄復起,回鞠,道:「公子莫多禮!」

他們倆鞠來鞠去,我都眼暈。古人真是禮節繁瑣,這么鞠下去不得鞠出脊椎病來?

公子道:「還望先生答應洪琉請求!」

師兄淡淡地說:「公子不以真名相見,自是對我兄妹二人有所防范,既有防范,便不能共謀大事。」

公子驚,我也驚。看來這洪琉是化名無疑,如果這公子真是劉姓,那我便知道這公子是誰了。現在身處晉地,這公子溫文爾雅、待人慈善,這般年紀卻又老成謹慎,劉邦的兒子中能同時符合這些條件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劉恆。

我想著不覺脫口而出:「公子可是單名一個恆字?」說完也嚇了自己一跳。如果他不是還則罷了,如若真是劉恆,只怕禍從口出,那可是未來的漢文帝啊!

那公子似乎也被我的話嚇了一跳,驚道:「如煙姑娘……」

此刻,我手腳冰涼,看來他是劉恆無疑了。我開始為自己的鹵莽而懊悔。師兄溫和地看著我,握住我冰涼的手說:「煙兒莫怕,你的猜測無錯。」

我還是一驚,救我的居然是劉恆——歷史上一個偉大的皇帝,而我此刻正和他坐在一起。難怪方才那老頭聽隨從說了句話便伏地求饒。

我越想越驚,師兄看我魂不附體,摟過我去,對劉恆說:「公子莫怪,舍妹雖年幼,但也曾習得師尊半分,自是知一些俗事。」

劉恆沮喪道:「看來先生和姑娘是仙人無疑,早知如此,劉恆定無半分隱瞞。」

師兄解釋道:「公子莫理解錯了,我兄妹並非仙人,而是自小習得些許知識,善於猜測罷了。」

劉恆問:「此話怎講?」

師兄道:「舍妹自幼與左楓心靈感應,舍妹有難時左楓自是知曉。今日舍妹走散,左楓心慌意亂便知舍妹有難,轉而左楓又心平氣和,想來許是舍妹已獲救,便於客棧門口等候。見公子攜舍妹前來,舍妹氣定神閑,便知救舍妹之人乃是公子無疑。」師兄真能胡鄒,他來自冰島,雖無法力,但未卜先知的本事我是見識過的,不然怎能那么及時將我從柳府救出?在現代,我是一個絕對的唯物主義者,但自從到過冰島之後,才知道這世界的奇妙。相處半月,師兄的神秘之處我是見識一些了,卻不知為何他似乎總有難言之隱般。

那公子道:「哦?那先生怎知在下即是劉恆?」

師兄不語,而是將我抱於膝上,輕笑著說:「煙兒是如何得知公子的身份?」

暈,害我,明知道我是知道歷史的,讓我如何說?再說也不用笑得那么誘人嘛!我盯著師兄英俊的臉龐先胡思亂想一通。

師兄似乎看出我再想什么,便輕拍我的腦袋說:「既是你點破,理應由你來承擔後果,莫要發痴了。」

我紅了臉,見鬼,這壞師兄,想想便說:「公子氣度非凡,雖年幼但談吐周密,才思敏捷,公子的隨從也不似平常家丁,便知公子非常人。而『洪琉』倒轉過來便是『劉洪』。如煙才疏學淺,未曾聽過『劉洪』這號人物,看公子這年紀,應是聖上中子劉恆!如此想來不覺脫口而出,望公子見諒!」我本來就不是什么仙人,只不過知道歷史自然就容易判斷些。

劉恆嘆道:「罷!罷!姑娘僅四歲尚能看破,看來劉恆修行尚淺啊!劉恆怕是謹慎過了些,反倒畫蛇添足了。」

我道:「公子莫要自責,如煙當時並不能確定,但看公子聽後的臉色便知猜對了。其實,公子如此年幼,又如此謹慎已是很難得了。」

師兄道:「公子行事謹慎怕是常人難及。」

劉恆正因為平日里謹慎,最後才得以坐上皇位。我接話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公子遲早是要受這謹慎之益的。」暈,自己的嘴巴怎么這么賤呢?

那劉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說:「好一個『小心駛得萬年船』,若今日未曾見過如煙姑娘,我自是不會如此輕率懇請先生,但如煙姑娘如此年幼,行事便如此周密,這伶俐、這思維怕是別人想強教也教不來的,自非常人,若長成,怕是難得之才。如此便知先生亦是難得之謀士,劉恆尋找多時,實難求得如先生兄妹這般的人才,先生莫要嫌棄劉恆資質愚鈍,可否助劉恆一臂之力,今日一見,劉恆與先生實屬投緣,萬望先生答應!」劉恆再次長跪起。

師兄將我放於榻上,長跪起正色道:「恕左楓閑散慣了,怕食不得公子府上山珍海味。」

劉恆無奈,道:「先生既不願意劉恆也不能勉強,今日打擾先生多時,明日再來找先生長談。劉恆告辭!」說罷站起沖師兄長鞠後,便走。

我與師兄起身回禮,送劉恆出。

送走劉恆,左楓道:「煙兒餓了吧?」

我這才覺得飢餓難當,本在集市時就餓了,但被那老兒一鬧,原本飢餓的感覺便忘記了,這半日一直緊綳著神經,也覺不出來,此刻,該走的走了,也無甚要事,便覺餓得摳心挖肺。於是便對左楓痴笑著說:「還是師兄了解如煙,快快去找尋好吃的吧!」

他輕笑著擦擦我的嘴角道:「口水都要出來了。」

我抗議道:「師兄莫要耍如煙,哪里會有口水?」

師兄笑笑,便攜我到「晉都飯庄」海搓一頓。此刻的我似乎又變回了現代那個見了吃食不要命的饞丫頭,直吃得手腳並用、左右開工,筷子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師兄並不多吃,看著我道:「此刻的如煙才似四歲的孩童。你應趁這軀體還未長成多享受孩童的樂趣才是。」

我邊吃邊說:「我原本非孩童,這點師兄是最清楚不過了,既然並非孩童,自然要比孩童想得多些,如煙還想多活幾日呢。」在這世上怕只有師兄和我兩個人知道這個秘密,既然如此,在他面前我自然也難得輕松,不用再去裝傻充嫩。

他愣,欲再說什么,我道:「師兄先且莫言他而壞了如煙享受美味的興致,回客棧再細說不遲。」

他頷首,靜待我吃完。這半月來,我發覺左楓似乎進食很少,即使飲水也是很少,也不知他是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不過好在袖中的錢財似乎總用不完。這點我最高興,如何花使總也不見告罄,回頭真該趁他不注意將他那包袱偷來看看,到底里面藏著什么聚寶盆。

吃罷飯已接近黃昏,這可是我今天的第一頓飯哦,想想自己那么貪吃的人兒居然受這虐待實在冤屈。

左楓攜我回到客棧。這半月來,若夜宿荒山,我或睡d中或睡露天,他則盤坐我近旁;若夜宿客棧,我睡榻上,他則盤坐地上。這許多日,他總不離我左右,不知盤坐是否等於睡眠,反正從未見他休憩過。不過好在我已習慣了左楓獨特的生活方式,便也不覺奇怪。

左楓點燃蠟燭,盤坐在榻上拿過一個書卷來看。我在一旁發呆,思索著今天所見到的大人物——劉恆。想著想著,不覺有些奇怪,便說:「師兄,莫要再讀那勞什子書了,陪如煙說會話可好?」

左楓放下書卷,看著我,不語。

我道:「據我所知劉恆今年年底便要當代王,此時他應在長安謝聖恩,怎又會出現在此地?」

師兄沉思片刻,道:「方才才要你莫勞神,這便又想上了?」

我嘆道:「我身在其中怎能不勞神?」

師兄道:「凡事都有定數,既有清閑你且享清閑!這清閑,也不過短短幾年便不會再有。」

我知道師兄又接上方才在飯庄的話題了,便說:「如煙知師兄乃是為如煙著想,但任誰一覺醒來發覺自己倒退了兩千年而活在一堆古人中都不能坦然,更何況如煙本是心思甚重之女子。」

師兄道:「倒也難為你了。可惜想也是白想,我陪得你一日便算一日吧!」

我花痴似的笑著依偎著師兄,道:「不認命又能如何?好在有師兄陪著,如煙便無所畏懼了。」

他頷首。

我想想又道:「劉恆乃是大貴之人,師兄為何不助他?」

師兄淡淡道:「我留此俗世並不為他。」

「那師兄為何?」

他看我一眼,半晌無語。那眼神直刺得我心臟狂痛,仿佛問這句話就是我的罪過一般。但我仍是不甚明了,狠心追問:「師兄來此紛擾之世究竟為何?」

他嘆息,喃喃道:「我為何而來?我究竟為何而來?你難道真想不起了么?」

我望著他深邃的眼睛里涌動的痛苦與無奈,心也仿佛抽到了一起,他的痛苦是那樣真實而深刻……

他看我,片刻,苦笑道:「莫再說這些個閑事,你也早些歇息吧!」他的嘴角掛著一絲自嘲的痛楚,仿佛有千萬的話語無從說起。

我苦笑,不語,站起,從榻上拿過一套被褥,鋪於地上說:「如煙這些時日太過讓師兄勞心,今夜師兄也好生睡一覺吧!」

他道:「我無需此物,盤坐即可!」

我央求他道:「師兄~~~~~~~睡一覺可好?在我們那個世界里講,睡眠不好有損容顏,師兄莫不是想讓這迷死姑娘的臉龐糟踐了?」

他笑,撫摩我的頭,嘆息道:「我本不需睡眠,既你喜歡,那便睡吧……」

我笑,道:「好師兄,習慣成自然。」

他笑:「好一個習慣成自然!」說罷便躺倒在地鋪上。我看他躺下便也於榻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