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部分(2 / 2)

紅塵如煙愛如煙 未知 6090 字 2021-02-25

過了半晌,尷尬的氣氛才漸漸散去,我討好地道:「師兄,你說柳搏真是無意中到得此山的么?」

他嘆息道:「莫要想那些,他能來此自有能來的道理。」

我也嘆息,果真不出我所料,只是如今該如何處理這個大麻煩呢?

師兄問:「你如何打算?」

我想想,笑道:「罷了,愁也無用,明後日著李貴將他送往中都去吧!」

師兄沉默,不置可否,我也不知他是贊成還是反對,便問:「師兄覺得呢?」

他淡淡道:「你如何想便只管如何做,結果非你我所能把控。」

我一想也是,發生了這許多事情,我又把控了什么?就連身邊這個深愛的人都把握不住……想到這里,我便又粘上去,拉過他的胳膊枕在腦袋底下,環住他的腰,閉上眼睛,世事多變,一定要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鍾……

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醒來天已大亮,想了半天才想起昨夜居然是在師兄的房中過的夜。側頭看去,發現師兄正用一個奇怪的姿勢躺著,柔柔地看著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掩飾地翻身,卻發現仍枕著他的胳膊,難怪他的姿勢那么奇怪,他竟然因怕弄醒我而保持著一個姿勢過了一整夜。

我看他,道:「你一夜未動么?」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小得象蚊子叫。

他淡淡笑道:「我睡覺一貫不動。只是方才想起身,見你未醒,便也睡了平生第一個懶覺。」

我不再說話,只是將腦袋使勁擠到他的懷里。

「先生起了么?」門外傳來紅玉焦急的聲音。

師兄玩味地看我,回道:「甚事?」

門外的紅玉,聲音掩飾不住焦慮,喊道:「先生難得晚起一次,奴婢本不想打擾先生,只是……只是二公子不見了。昨晚與奴婢一同睡的,可今日就不見了……奴婢找了許久都未找到,只能打擾先生了。」

我面紅耳赤,旁人倒好說,可這幾個下人是知道我是女子的,這臉可往哪放呢?

師兄低頭看著懷中的我,臉上全是看笑話的神色,似乎並無起來幫我掩飾的想法。

我氣結,兀自起身,邊披衣服邊嘟囔:「哼,這老臉我也不要了。」

師兄好笑地枕著胳膊,看著我。

我瞪他一眼,走到門口,一把將紅玉拉進來,低聲斥道:「我的小姑乃乃,你鬼叫甚?我不好好地在此么?」

紅玉驚愕地看看我,又看看仍躺在榻上的師兄,半晌才紅著臉結巴道:「昨夜……小姐與先生……天……」

我也紅了臉,低聲道:「昨夜甚事也未發生,莫要大驚小怪,我只與先生談了些事。」

紅玉翻著白眼看了一眼師兄,道:「奴婢無話可說,只請先生莫要辜負了我家小姐!」那「小姐」兩字她壓得甚低,似是極不願意。

我苦笑,看來即使是長十張嘴也說不清楚了。我偷偷看看門外,見無人注意,便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的卧房,紅玉默默跟了過來,伺候我梳洗。

我有些奇怪,若是平日,師兄定不會如此招搖,難道他又有甚深意?

一整日,我都感覺師兄的表情怪怪的,總是當著下人用很明顯的帶著曖昧的目光看我。害得我總想躲避。原本並未做什么越軌之事,感覺倒象真做了一般。

柳搏也由李貴扶著出來,在院子里曬了一天的太陽。的確,成天悶在屋子里沒病也得悶出病來,更何況他的眼睛看不見,心情本就低落,曬曬太陽也好。

傍晚,風中帶著些涼意,我便令李貴將柳搏扶了回去,我也跟進了客房。今日一直在琢磨師兄異常的舉動,這才想起要與柳搏說欲將他送至中都治療之事。

李貴安頓好後,悄悄退下。

我扶著柳搏坐在榻邊,問:「公子可覺得好些?」

他將頭轉向我這邊,不語。

我知他心中難受,便安慰道:「莫著急,家兄說山野郎中醫術淺薄,怕耽誤了公子,不如明日讓李貴送公子去中都找個厲害大夫給好好瞧瞧,公子以為如何?耽誤了公子這許久卻仍未治好,在下好生愧疚,這瞧眼睛的盤纏,在下替公子付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只要能將他送走,花點錢又算什么。雖然知道他眼睛好之後還會再找回來,但多拖延一天是一天。

柳搏仍是茫然地看著,他的眼睛大而明亮,要不是我明確地知道他的眼睛仍看不見,只怕我會認為他在審視我。

我見他沉默,知他因擔憂眼睛而心里沉重,想了想便道:「公子莫擔心,家兄說若遇個好郎中,定能治好公子的眼睛。如公子無意見,在下這便去安排李貴明日一早即送公子上路。」

我起身欲走,實在不忍心看他那沉重的表情。雖然他看不見,但那雙深邃的大眼睛,今日總讓我覺得有點不自在。我因為師兄今日曖昧的目光已經不自在了一天,斷難再承受因自己的謊言而引起的柳搏無助的神色。我隱隱有些愧疚,二哥哥,對不住了,我本不想以眼睛的事來欺騙你,但為了不引起麻煩,只能讓你委屈幾日了,只希望你能明白我的難處,日後莫要找來才是。

「等等!」一直未出聲的柳搏見我要走,便喚住了我,

我回頭,只見柳搏伸出手,眼睛深邃,帶著無盡的痛苦。

我心下不忍,柔聲道:「公子莫擔心,這眼睛定能好。」

他緩緩道:「我相信先生的醫術,定能治好!」

我笑道:「治是能治好,只是這窮山僻壤……還是莫要耽誤了公子,早些去中都才是。」

「不用了!」他生硬地回答道。

我納悶,柔聲勸慰:「莫要如此,山里缺少葯材,還是去中都妥當些。在下這就去安排。」

他見我又想走,准確無誤地抓住了我的手。我驚,這才審視他的眼睛,天,竟無一絲盲意,他的眼睛竟能隨著我的動作跟著轉動,而且甚是靈活。

「你……」我指著他的眼睛,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正是,我今日清早便已能視物,調整了一日,如今已與往常無二。」他生硬地答道。

我轉瞬恢復了平靜,淡淡道:「那甚好,在下便不再擔憂了。」

他眼露痛苦,沙啞著嗓子道:「煙兒,你欲瞞我到幾時?」

我一震,被他握著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強笑道:「公子怎會如此說?」

他冷笑:「我叫你煙兒,你為何如此驚慌?」

我笑道:「此乃在下r名,除了家兄未有人喚過,公子如此親昵叫在下,在下一時不習慣罷了。」

他又冷笑道:「煙兒,你為了木先生竟連二哥哥也不願認了么?我並非不懂情理之人。你若真與木先生情投意合,我斷不會強迫你回去。」

我這才發現,他今日一直未用「在下」自稱,而一直用的是「我」,想來他在院中曬太陽是假,觀察我是真,只怕早已認出我多時。

我囁嚅半天,卻不知說什么好。原來師兄早就知道今日柳搏便能復明,因此才有今日故作曖昧之態。他原來在為我說服柳搏尋找借口。我心中一暖,恍惚中露出女兒之嬌羞……

柳搏見我面生女兒之態,拉我坐下,柔聲道:「你莫要再強辯了,當日你離開時甚小,如今與小時模樣自是大不相同。但爹爹早就請人畫了你的像,這臉上枯梅刺青斷錯不了。何況,我即便認不出你,難道紅玉、綠玉我也認不出么?今日我在院中看了一日,早就確定你便是我那苦命的妹妹如煙。」

我身子微微顫抖,不知該如何說,只能保持沉默。

他伸手撫摩著我臉上的刺青,嘆息道:「煙兒,你還不能原諒我么?當日讓你受那許多苦,如今想來甚是愧疚。今日見你與木先生相濡以沫,感情甚篤,甚是欣慰。我定會為你做主,成全你與木先生。」

我驚,睜著與他長得極其相似、同樣大而深邃的眼睛,仿佛不認識他般看著他。

他苦笑道:「當日我娘欲對你不利,我甚是內疚,不過我娘如今已謝世,只能由我來償還當日的罪過了。」

我顫聲道:「三姨娘已不在了?」

他黯然道:「你走後半年,爹爹才歸,不日便知曉了事情始末,便對我娘甚是冷淡。其實娘錯在先,本應好好自省才是。但娘對你雖有些惡毒,但對我卻是恩重如山。她怕一時失寵於爹爹而牽連到我,一時想不開,抑郁成疾,最後就那般去了。臨去時,她才醒悟,對我說:『今日娘要走了,才理解當初夫人走時的牽掛。我倒不留戀這塵世,惟獨牽掛你!人一生萬萬不可做錯事,否則必會遭天譴。當初我那般對待已沒了娘親的煙兒,今日卻在擔憂旁人也會如此待你。我兒,他日若能見到煙兒,替娘贖罪!』」

柳搏此刻已潸然淚下,三姨娘的遺言自他口中說出,不同於女子的婉轉,而帶著男人滄桑、壓抑的情感,在我心中造成了強烈的震撼。我相信他說的話,也相信三姨娘這話也的確發自肺腑。有哪個將死的女人不惦記年幼的孩子?又有哪個女人願意舍棄孩子而去?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我雖未當過母親,但我是女人,也能深深體會到其中的不舍。

我低聲道:「二哥哥莫要太難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他緊握我的手,道:「你果真不怨我?」

我苦笑道:「漂泊了這十多年,甚苦未吃過?還記這些有何用?」

他嘆息,道:「爹爹說你乃非常人,果真如此……只是你怎會在此?」

我一愣,低頭不語,我仍不知他的意圖,又怎能輕易相告?

他看我保持沉默,低聲道:「對哥哥也不能說么?這七年中究竟發生了何事?那年爹爹回家時說已找到你,並將你嫁於代王為王後,應是極富貴之日子,今日你又怎會在此地?」

我淡笑道:「難道爹爹未對你說么?我曾於皇宮中招惹是非,這張臉便成了這般模樣,又怎能做那王後?」

柳搏咬牙,握我的手微微有些潮濕,憤憤道:「爹爹所猜果真不差,難道是代王見棄於你才玩出你因生子而亡之事么?」

我淡笑道:「代王對我恩重如山,斷非爹爹所想那般。不知哥哥所聽傳言究竟胡說了些甚?」

他目露精光,冷笑道:「量他也不敢。你不知咱柳家與太後的關系,若論親疏關系,只怕我兄妹與太後要比代王與太後更近一籌。」

其實此事我已從劉恆與東風口中得知,但此刻只能裝傻,笑道:「二哥哥又在說甚胡話?代王貴為皇子,我等又怎能與他相提並論?」

柳搏神秘地笑笑,道:「你莫要再問。此事關系甚為重大,待事成之後你自會知。」

我一驚,看來呂雉果真有讓呂家篡位之野心。

柳搏關切地看我,仔細看了看我臉上的刺青道:「這許多年真是苦了你了。你在宮中時太後並不知你乃為我家之女,才落了這場劫難。後來,太後將你嫁於代王為王後,爹爹與家中甚是高興。爹爹說你離開柳園之後便結識了代王,與他青梅竹馬,此番做了王後定會受盡寵愛。我與大哥著實為你高興了一把,心想你的苦日子總算熬出了頭。可誰知才過五年,便收到你因產子而身亡的消息。雖說女子因生產喪命不算稀奇,但此事總是有些蹊蹺。」

我黯然笑道:「哥哥怎會覺出蹊蹺呢?」

他嘆息道:「爹爹當日並未有太大疑惑,聽你雖身亡,但卻留有一子,便送去大批禮當,只希望代王能善待你兒。誰知到了代王府,竟連你當日的貼身丫頭菁兒也不在了,問及此事時,代王與薄姬均含糊其辭。爹爹這才生了疑。回去後便偷偷派人探察,雖然疑惑重重,但卻仍找不到根源。爹爹懷疑你乃是被代王害死,這才派我支身前來打探。」

我問:「天下之大,你又怎會尋到此處?」

他苦笑道:「我乃是笨人笨辦法。想你是在代地為王後,你的亡故在代地定為大事,我從未想過你仍活著,只想若探聽到你真為那代王所害,定必找他晦氣不可。因此,我便從中都開始探察,然後再探察中都近郊。不想在中都以西二十里的村庄中,竟有人說半年前曾見過面帶刺青之人。我心中隱隱有些預感,問及相貌,發覺與畫像中的你頗為相似,只可惜乃是男子。再細問,原來那村落中原本有姐妹倆,名喚紅玉、綠玉,如今已被這刺青男子帶走。雖然以紅玉、綠玉為名的女子多不勝數,但我仍大膽設想或許你還活著,便懷揣一線希望,一路打探著步行尋了來。」

我嘆息,看來他應是在紅玉與綠玉原先居住的村落里得到的消息。當日我因要籌建這個醫館,頻頻男裝進出村落,怕是引起了旁人注意。

我苦笑道:「哥哥好生執著,這老遠的路竟然步行著尋了來?只是哥哥又怎會在山中中了毒?」

柳搏不好意思地笑笑,面容甚是靦腆,支吾道:「說來可笑,我因怕乘坐車馬錯過了你,便步行一路尋來,到了你這里已是半夜,我不能確定那刺青男子必是你,未敢半夜打擾,便於山上找了一處山d打算將就一夜。誰知我行了半夜,匆忙之中未帶干糧,飢餓難當,見d中有些許蘑菇,與在家中所食無二,便拿來吃了……呵呵,若非你碰巧遇到,只怕我便因一時貪嘴而喪命了。」

我掩嘴低笑,道:「蘑菇與蘑菇還有不同,你怎能就那般吃了?」

他不好意思地撓頭,轉而握緊我笑道:「好在找到了你,而且你還好好活著……你如今對哥哥說實話,當日是否是因木先生而離開代王府?」

我語結,如何說呢?

他笑道:「連哥哥也不願說么?你也算奇女子,當初在祖廟中就那般神秘地逃出,如今又在代王府中『死去』在這里復生。」

我嘆息,師兄真是明智,竟然連謊言也在不經意中幫我編造好了。我低聲道:「當初自祖廟中將我救出之人便是先生。」

他大驚,道:「果真?難怪你今日竟放著好好的王後不做……只是他年紀與我無二,當初定還是孩童,怎又能救得了你?從那日身手來看,他的武功造詣必不簡單。」

我偷笑道:「他自幼練功,身手自然不錯,又一貫清淡,是以老得慢些,實際要比二哥哥年長幾歲。」

他頓悟,頷首道:「原來與你青梅竹馬之人非代王,而是先生?」

年長何止幾歲?我偷笑道:「正是!代王自幼與我交心,心疼於我,便設計放我與先生出逃,旁人自不知曉。」

他迷茫道:「那你那丫頭菁兒呢?」

我輕笑:「哥哥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菁兒與我成日相伴,又怎會不知我這些勾當?我帶出她後便將她配了人。」

他苦笑,頷首道:「今日之煙兒果真不可小覷。原來真非代王害你?」

我笑道:「他如此大義又怎會害我?哥哥想想,他若想害我又怎會留我這命?而我又怎會不想著找到爹爹替我出氣?呵呵,代王真是情深意重。」

他似乎更加迷茫,道:「可是你與他已有了孩兒,他又怎會放你出府?」

我笑道:「那孩子本是抱養。代王因念及與我之情誼,存私心想放我自由,又不想要府上旁人察覺,尤其是不想太後與薄姬知曉,這才生了此計。買通了若干親信,我才能有今日逍遙。」

他頷首,搖頭道:「代王對你可真是用心良苦,我差點還錯怪了他。不過你真正心狠,為了木先生竟連爹爹也不要了。」

我黯然,道:「煙兒愧對爹爹。」

他笑道:「無妨,等我回去後告知爹爹你的近況,他定能釋懷。」

我驚,抓緊他的手道:「二哥哥,此事萬萬不可對爹爹說。你就當我死了,不然爹爹定不會讓我與先生這般逍遙於山野。」

他思量許久,道:「唉……爹爹若知你仍活著,定會再將你送回代王府去。即便是爹爹同意你與先生相攜,太後斷不能容忍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何況,太後還會治代王與爹爹欺瞞之罪。」

我正色道:「二哥哥,你想想,煙兒活著便會多這許多是非,若煙兒如今已死了,就會變得簡單。哥哥,煙兒只求你莫要將此事聲張出去,僅你一人知便可。否則我再藏起來,你斷難再找到煙兒。」

他苦笑,道:「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你既已死,斷無復生之理。何況錯在你,萬不可連累了代王……罷!我應了你吧!只要你過得安生,我又有何不滿?不知你與先生何時成親?哥哥想喝這杯喜酒!」

我黯然,強笑道:「這幾年過得太過艱難,等幾年再成親也不遲。」

他正色道:「今早我聽紅玉在院中叫嚷著你一夜未歸,竟是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