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部分(1 / 2)

紅塵如煙愛如煙 未知 6052 字 2021-02-25

李貴聽聞兩眼發光,狂笑道:「前些日子,陳老先生曾偷偷來此找過我,出手便是幾枚金錠,只為向我證實二公子實為女子之身與二人真實姓名,並應我,若探得二公子與先生某日分開,二公子落單便告知他,待他請去二公子後,賞賜我良田百畝,黃金百兩,只怕我子孫輩輩也不用再為人奴婢了。你說我怎能不心動?何況陳先生並無害二公子之心,僅為請去享受榮華。我等家仆盼也盼不到這等好事,二公子又能有何抱怨?」

本來我是想起那夜與東風說話時,李貴曾於門外偷聽,這才起了疑心,再加上楊諾兒說曾見過李貴與陳平有過秘密接觸,便生了試探之意,不想竟真是他做的,而且他還如此理直氣壯,無絲毫悔恨之意……

或許他認為,為了讓妻兒過上更好的生活,即便自私一點也不算什么。我語結……

東風怒道:「那你如今可如願了?昨夜你也看到先生所受之災禍,想不到煙兒竟收你這混帳為門人。」

李貴一愣,低聲道:「我並未想過會是這般模樣!那日我得知先生已失了功力,想來陳老先生應能對付了,便偷偷尋人傳信於陳老先生,不想竟是如此模樣。」

東風冷哼一聲,不再言他。

我心中憤恨難忍,卻又發泄不出來,只能勉強揮揮手,啞聲道:「從今日起,這家業便是綠玉的了,只求你等善待福叔福嬸。」

身材已有些笨拙的綠玉哭著跪行上前,抱住我腿道:「公子莫要趕奴婢走,奴婢與這挨千刀的恩斷意絕!……」

我嘆息!

李貴怒呵道:「起來,不用求她!大不了殺了我,只要你與孩兒安康,我死又何妨?」

我腦子瞬間開始膨脹,竟是我一時張狂而害了師兄,又差點錯怪東風,心下憋悶,欲說話,卻一聲干嘔,滿嘴酸水噴涌而出,只覺得眼前一黑,便癱軟在了榻上……

只聽到東風厲聲道:「鬧夠了么?全都滾出去!」恍惚中只覺得他將我扶住,一聲聲呼喚著,意識卻漸漸模糊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得頭暈目眩,身子困乏難當。我小心翻了個身,卻聽東風在一旁道:「莫要亂動,你且好生躺著。」

我抬起眼皮看他,只見他滿臉擔憂之色,卻多了些內容,便掙扎著起身道:「你可有法子救我師兄?」

他長長一聲嘆息,道:「若是被陳平抓走,必會層層防范,只怕我也無能為力。」

我心中惱火,淡淡道:「那我這便要起程,去救師兄。你若願與我同行便罷,不願則自便,我也不強求。」這世上誰又能真正靠得住誰?旁人為何要無償一直幫你?我又有何理由要求他?凡事只能靠自己。

他輕輕按住我的肩頭,苦笑道:「只怕……只怕你此刻也去不得了。」

我大驚,他一貫消息靈通,難道師兄已遭遇不測?便喘息道:「為何?」

他低頭,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你是否近日未來月事?」

我臉一紅,這混小子,怎連這等事也問,我閉口不語,擺出一副不合作的態度。

他嘆息,慢慢道:「你如今也是郎中,自個號號脈吧!」

我一驚,這才想起的確已有些日子未來例假了。只是我一貫不准,便從未記過確切的日子,它願來則來,不願來拉倒。

我伸手搭上自己的手腕,心中竟漸漸慌了起來,難道真的懷孕了?若是真的,那可真是蒼天有眼,竟給了我這么大的驚喜……

我凝神,脈滑而尺脈虛、細澀,既象閉經或精虧血少又象喜脈。我苦笑,我一直氣血虧,師兄調理多年也未見成效,興許是這毛病更加重了,看來是例假不僅不按時來今日竟變本加厲鬧起了罷工。

東風正色看我,道:「可是喜脈?」

我苦笑道:「只怕並非喜脈,應是氣血虧。」

東風不語,將我手拉過去,凝神號了起來,半晌才道:「脈象雖細澀難辨,但仍應是喜脈,你跟先生學習了這許久,不知平日是如何蒙混先生的。」

我心里原本就失落,經他如此一番奚落,臉上倒有些掛不住,嗔道:「你以為我會無知到連喜脈竟也號不出么?」

他裂開嘴,露出一口白牙,輕笑幾聲,道:「好煙兒,莫要不信我。我等習武之人原是與這醫理分不開的。我打四歲便隨師傅習這些,又怎會號錯?」

我沉思,若從醫理上來說,他自應強我一疇,而我僅是半路出家,本身又對中醫毫無興趣,倒是荒廢了不少。我再次凝神診斷半天,還是感覺不出來,半晌,頷首道:「只怕不是,若果真如此,我倒要多謝你。」

他嘆息,眼露酸澀,笑道:「謝我倒不必,只是你原本身子就弱,如今又遭受這許多變故,脈象甚是不穩,如今先不管他是不是,還應卧床靜養幾日才是。」

我嘆息,如今又怎能安下心來靜養?昨夜師兄受了那么重的傷,如今不知正在何處受折磨,我又怎能躺在這里享清閑?

他靜靜看我,見我目光游移,輕聲道:「先生近日未幫你把過脈吧?」

我默默頷首。

他嘆息道:「我身為男子自是知曉男子的心境,你若真有了身孕,對先生來說,你與孩兒能安康,應是比他自身的安危更重要。若你因他而有了甚閃失,他自是不能寬恕自個。你還是靜養幾日,若真是,等胎兒坐穩再做打算也不遲。」

我嘆息,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這時,綠玉捧著一盤點心,低頭走了進來,喏喏道:「小姐,吃些點心吧!」

我看她低眉順目甚是小心,不免又想到了李貴與昨夜渾身鮮血的師兄,心中蒼涼,竟壓抑不住陣陣悲憤。莫說我從未將他們看作下人,更無虐待之舉,他竟如此加害師兄。若你們不想為奴婢,說與我聽,我自不會強求,反而會贈送諸多錢財安置你們,何需用如此y險的手段?

我強忍著眼淚與欲脫口而出的質問之詞,輕輕別過臉,不去看她。

東風冷冷道:「放下出去吧!」

綠玉卻未動,仍是站在那里。半晌,只聽到「撲通」一聲,我回頭,她已跪在榻邊,泣道:「請小姐做主,奴婢不願再與那李貴為夫妻,求小姐……」

我哀哀一聲嘆息,看著她微微有些顯懷的肚子,心中生了一絲憐憫。她竟要因我而放棄自己的家庭與幸福……這年代,女子原本就卑賤,哪由得了你當家作主,如今難得有李貴如此待她,倒也算是她的幸事。何況出賣師兄的人乃是李貴,而非綠玉,我怎能責怪她?不過,話雖如此說,但我心中那深深的憤恨卻是無法平息。她不與李貴過了?哼,那她又能和誰過?李貴即使不憐惜她,也不見得會舍得這孩子。何況,如今我已失了愛人,又怎能將同樣的痛苦強加於旁人?

我微微回頭,看她,淡淡道:「此事與你二人的感情無關,你還是好生與他過你的小日子吧!若說這里多余的人,如今倒也僅有我一人。如今先生仍處在苦難中。我今日便要起程去尋他。」

綠玉抬頭,驚愕看我。

我繼續淡淡道:「這天下哪個女子能眼睜睜看著愛人受苦而自己享清閑?只怕你也不能吧?」

綠玉雙眼露出了然與凄婉,慢慢低下頭。

東風微笑看我,目光柔和,我默默迎上他審視的眼神,半晌他才問:「你可真想好了?」

我淡淡頷首,方才那點因懷疑有了師兄骨r而生出的一縷柔情與牽掛,竟因綠玉的出現而消散的無影無蹤,可笑,如今只見到綠玉,便已如此難以忍受,若他日見到李貴,我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壓抑住心中的悲憤,會不會因仇恨而使出卑鄙的報復手段,此刻都不能保證。我是一個女人,而且是個小氣的女人,睚眥必報興許是我的天性。若那樣,我傷害的不僅是綠玉,還有她腹內無辜的胎兒……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同為人妻,以後或許還是同為人母,放人一馬,興許也是放自己一條生路。

在這里,已有了太多的記憶與血腥,每個角落都留著傷心與牽掛,空氣中仿佛仍散發著師兄血y的味道,他在等著我……我要離開這傷心地,努力去尋找他的蹤跡……

我心中輾轉,嘴角輕輕揚起,只要努力去做,一定會成功!

東風一直靜靜看著我,半晌才微笑道:「好,我這便陪你去救先生。」

我看著他,眼睛漸漸濕潤起來,有如此朋友真乃是我的幸事!雖然一應禍事均因他而起,但此刻還能陪在我身邊的人卻也是他。他應該能明白我真實的想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師兄能再回到身邊,即便是失去我的生命亦無怨無悔。我來自現代,愛情高於一切……

東風回頭對綠玉道:「去為你家小姐准備些輕便的行囊。」

綠玉仍未動,看著我,不知所措。

我淡淡道:「莫要帶那些金銀財寶,只需帶上些我平日穿的男裝即可。」

綠玉仍是垂手站著不動,我嘆息,拉過她來低聲說:「你與我一同長大,看似主仆,實勝姐妹。如今我走了,你只需記得一樣,這家產乃是留給你的,而非李貴。一個男子為了錢財會出賣旁人,你亦要小心他得了志會賣了你。」

綠玉一愣,眼中充滿難以置信的神情,慢慢滲出了眼淚。

我輕輕幫她拂去淚水,低聲繼續說道:「這是男子的天下,你若想活得舒坦些,便要聰明些,男人的心暖不熱,莫要依附於男子。制約李貴唯一的手段便是要掌控當家作主的權力,只望他能待你好些。你首先要學會保護自個,其次也要學會保護自己身旁最親近的人。若他真到了猖狂那日,只要看到苗頭,你莫要舍不得,大不了休了他。」

「休夫?」綠玉瞪大眼睛,仿佛不能接受一般。

我嘆息道:「只要能保全你與這孩兒,休了男人又如何?只要你有錢財,還愁找不到男子?孩兒沒了爹固然可憐,但有個豺狼之心的爹與無爹又有何不同?記住,女子也可以靠自個活。」

我重重拍拍她的肩膀,長長舒了口氣,不知我這通女權主義的說辭她能理解多少。但求她與大伙都能平安,也希望李貴本性善良,並不會對綠玉做出什么舉動來……

我緩緩轉身,淡淡道:「去吧!凡事莫強求,去時留不住!」

綠玉黯然行禮,轉身而出。

東風靜靜看我,半晌,低聲道:「我真小覷你了!原來你竟如此不簡單。你如今還恨我么?」

我咬牙道:「恨!若無你當日之舉又怎會有今日之難?」

他黯然,啞聲說道:「當日我並未想到會有今日禍事。你若怨恨,要打要殺盡管來,莫要憋壞了身子。」

我冷笑道:「如今我不殺你,若殺了你誰幫我救師兄?如今也算是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他長舒一口氣,苦笑道:「我並無把握,但定會盡力。」

我不再理他,起身收拾東西。

過了一刻工夫,綠玉已將行囊收拾好。我抱著包袱,默默環視著屋內的一切陳設,還有那張我與師兄的榻……物是人非……

屋中仍留著他淡淡的體味,仿佛仍能聽到他低低的笑聲,昔日的柔情蜜意似乎仍在繼續……我的眼睛漸漸酸澀起來……這里的一土一木全是我與師兄一點點營造起來的,這里的一絲一毫,也盡是我與師兄的心血。如今他已不在,我卻也要流亡,只求蒼天能開眼……

我努力眨巴著眼睛,不讓淚水流出來,若是平日,不痛快時,哭便哭了,如今我總認為哭是不吉利的象征。我要去接他回來,應是高興的事,有何可哭?

東風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微笑道:「走吧,否則會錯過投宿的客棧!」

我回頭,沖他淡淡一笑,只怕這笑卻要比哭還難看,轉身,出屋……

「小姐!」綠玉與紅玉在身後輕喚。

我駐足,回頭看她們。

「小姐何時歸來?」綠玉低聲哽咽道。

我淡淡甩甩衣袖,輕輕道:「今日我說得還不明白么?此刻此房產便是你的了,任你支配,不得轉贈,但求善待福叔福嬸。」

「小姐真不要奴婢了么?」

我淡然看她,道:「與你無關,只是如今我已看透,這紛擾之地難容我與先生。待尋回先生後,我與他一同隱居山野,再也不與旁人糾纏!」

我不待她回答,便轉身向院外走去,卻在門口看到正抹眼淚的福叔福嬸,我心下愧疚,福身行禮道:「我愧對二老,日後多保重!」

福嬸上前拉住我,啼哭道:「小姐帶老奴一同走吧,日後也好有個照應。」

我默默搖頭,不忍看她那充滿期盼的眼睛。

福叔瓮聲道:「老婆子莫要絆著小姐手腳。等小姐辦完大事自會來接我二人。小姐,是么?」

我壓抑著喉頭的酸澀,正色道:「我會與先生一同來接二老!」

福叔紅腫的眼睛頓時變得明亮,在衣襟上搓搓手,嘴唇蠕動半天卻未說出一個字來,只是轉身去拉馬車。

福嬸吸溜著鼻子,幫我理理衣衫,又整整行囊,低聲道:「老奴等著小姐。」

我使勁抱抱她,便轉身上車,大聲道:「東風,還不趕車上路。」

東風大笑一聲,道:「好,日後我便是你的車夫!」

等上了車我才感覺有些恍惚,該去哪?難道真的要去長安么?若真去了長安,我又能做甚?以己換師兄?

我淡淡望著車外,心中一片迷茫,陳平究竟想要什么?我又能幫他什么?

「你在思量何事?」東風小心地趕著馬兒慢慢行走著,回頭低聲問。

我幽幽一聲嘆息,卻不想說一句話。田野里已漸漸露出淡淡的綠意,只是在那嬌嫩的綠色上仍有一層灰蒙蒙的枯黃。春天要來了,陽光輕輕柔柔地撒在大地上,帶著一絲輕微的暖意,但我的心卻如同這田野般,感受不到絲毫的輕松與快樂,反倒是那種郁結壓得我有些迷茫。做一個女人很難,做一個堅強的女人更難。在這些日子里,我早已習慣了師兄的細膩與周全,如今卻要一人去面對一應變故,方才的堅強與果斷興許如同這方鑽出地皮的綠色,如今卻仍要在春寒料峭中苦苦掙扎,頂掉那枯黃,抹去那悲傷。春天的確不遠了,但在春天來臨之前仍要去迎接這風霜……

前面的東風也低低發出一聲嘆息,不再說話,只是默默趕著車。他駕得異常穩當,興許是在顧慮我的身體,興許也不知該從何下手……

行了半日,天色已漸漸轉黑,東風輕聲道:「不如先找個客棧將息一宿,明日再走亦不遲。」

我攏攏被風吹散的頭發,淡淡道:「我不累,還是盡快趕路才是。」

他勒住馬兒,嘆息著回頭看我道:「你如今可比不得往日,若有差池總是不好。」

我這才想東風一直在懷疑我的腹中已有了流蠕動著的小生命,可行了這半日,我竟不再覺得惡心,或許真是診斷錯了,沒准過幾天例假便會偷偷來了……

我苦笑,思索半天,的確已有五、六十天未來例假了,來不來的倒是給個准信,莫要讓人如此牽掛幾日卻又空歡喜一場。

思索間,東風已將車馬趕到一客棧門口。

他翻身下車,旁邊已有小二將馬兒拉住,諂媚地笑道:「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東風微笑著走到我跟前,伸手將我扶下車,回頭對那小二道:「准備兩間干凈的上房。」

「兩間干凈的上房!」小二大聲沖客棧里吆喝一句,卻回頭用不懷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想來因為見東風如此小心地攙扶於我倒叫他生了疑心。

我心中酸澀難當,便冷冷看了那小二一眼,將臉別了過去。

「還不快去?」東風壞笑著輕輕踢了那小二p股一腳。

小二吃疼,撫摩著臀部,小聲嘀咕道:「好男風又非甚大事,這位客官好生粗魯……」

「還想找打?」東風笑罵道。

那小二嬉笑著拉著馬車一溜煙跑掉了。

我嘆息,在這盛行男風的年代,即便是裝成男人也躲不開這些赤ll的情色污濁。

「莫要管他!」東風笑著將我攙扶進客棧,掌櫃的早已聞聲迎了出來。

東風道:「准備幾個清淡的小菜,一壇好酒!」

掌櫃的笑逐言開地將我們帶到客房安頓好後便去准備飯菜了。

我環視這客房,這也能算是「干凈」的「上房」?屋頂掛著些破落的蜘蛛網,牆面污點班駁,都已黃透,有些地方已成了黑色,而榻上的被褥更是臟得不成樣子,被腳與被頭的污垢發著黝黑的亮光,也不知有多久未曾洗過。好在師兄不在,否則他定難以忍受,只怕他寧願露宿山野也不願住這樣的客棧……師兄!我的心又一陣絞痛,昨天他仍在我身邊,此刻卻已不知流落到了哪里……

東風幫我收拾完東西,抬頭,卻見我正在發呆,便嘆息著走了過來,笑道:「這客棧真是落魄,想來平日應無甚生意。你今夜便將就一夜吧!」

我淡淡微笑,頷首道:「有此客棧已算不錯,我怎會挑剔?」

他笑道:「那先下去吃點飯食可好?」

我頷首,隨他下樓。

飯菜也已准備停當,是極其普通的幾個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