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部分(1 / 2)

紅塵如煙愛如煙 未知 5977 字 2021-02-25

那花花真如同個小人兒一般站在東風臂上,歪著腦袋看我一眼後又將小腦袋別了過去,並不理我,看來它還真生氣了。

東風笑著對花花說道:「原諒你這粗心的姐姐吧!她近日心情不大爽快,你應多哄哄她才是!」

東風的眼中笑意濃濃,與方才的沉悶截然不同,那邪邪的目光流動著陽光明媚般的氣息,黑黑亮亮,我不覺看呆了……

東風轉頭對我笑道:「花花說你的故人已在不遠處,片刻即會來與你重逢。」

故人?我慢慢挺直了身板,此刻我最想見的是故人,最怕見的也是故人。故人會帶給我情誼、安慰,但也會帶給我背叛與危險。此次來的故人又會是誰?

我凝神聽去,果真從遠處傳來輕微的馬蹄聲……

我睜大眼睛,漠然地看著東風,卻不想將心中的疑惑說出。雖然我知道,只要我問,他定會告訴我,但經過這么多年的磨礪,我早已練就了非同尋常的耐心。

東風也定定回視著我,卻也不做解釋,只是壞壞而有深意地笑著……

花花似乎覺出了我倆之間的詭異氣氛,竟討好地飛到我的肩頭,細細地幫我梳理起了凌亂的頭發……

馬蹄聲漸漸來到近前,一團火紅的影子自馬上躍下,誇張地叫著來到我的跟前,行禮。

我仔細看去,卻是已許久未見的秋水,她如今也壯實了不少,皮膚也變得黝黑粗糙,全然沒了當初的細膩。

東風在一旁笑道:「這個故人你可想見?」

我斜睨東風一眼,轉身扶起秋水,淡笑道:「你怎知我在此?」

秋水仍是原先那潑辣模樣,唧唧喳喳地說道:「少主因小姐身為女子,行走江湖甚是不便,便傳書於奴婢,要奴婢隨花花前來尋小姐,路上好有個照應。」

「少主?」我喃喃重復道,秋水說了這一大通話,惟獨這兩個字最有嚼頭。

我品味著冷冷向東風看去。

東風眼中閃過一絲不滿,目光犀利地看了秋水一眼……

這細微的眼神正好被我看在眼中,不由發出一聲冷笑。秋水這丫頭一貫直爽,缺少春風的小心與菁兒的穩重,見著我欣喜,自是忘了向我隱瞞東風的身份。

東風轉而苦笑著對我說道:「煙兒,此事……」

我淡淡道:「無他,只是有些驚訝。你也不必對我解釋,我亦不想聽。」

東風長長一聲嘆息,不再言語。

我輕輕撫摩著肩頭的花花,望著正因說錯了話而局促不安的秋水道:「你如今已是牙牙姑娘的人,不想卻還要連累你。」

秋水這才笑道:「小姐,無論奴婢走到哪里,都還是原先那個秋水,小姐怎還如此見外。」

我輕笑。

東風也笑道:「坐下吃些干糧吧!」

秋水知道東風已經原諒了她的錯誤,這才誇張地錘打著腰道:「呼——可真真是累死奴婢了!」

東風嗔道:「這才走了多些路就喊累了?這幾年功夫白練了?真該叫師姐好好管管你,這等不中用!」

秋水笑嘻嘻地挨著我坐下,道:「奴婢怎能跟少主比?奴婢可沒那日行千里的本事,騎這一日馬可真不輕松呢!這把骨頭都要散架了!」

「這丫頭!」東風苦笑著道。

我也輕輕笑著,秋水的到來打破了許多尷尬與沉悶,空氣仿佛都輕松了許多。

如此又行了一日,這日一早,我感覺肚子疼得厲害,到了客棧的茅房一看,褻褲上竟出現了鮮紅的血跡,看來例假終於來了,這次經前期綜合症的折磨算是完了,但卻要再忍幾日痛經的摧殘。

我喚來秋水,換上干凈褲子。

秋水一邊幫我拿過墊身布,一邊嘀咕道:「小姐每回來月事都要死要活的,如此怎能趕路?不如給少主說一聲,先歇息幾日,等熬過這煩事再走吧?」

我白她一眼,嗔道:「此事怎好對他說?哪個女子沒這煩事?你呀!女子的羞恥心都跑哪里去了?」我心中本來就窩火,難道還要告訴東風我來例假了,我沒懷孕,讓他恥笑我不成?更何況來例假就來例假唄,哪有去對男子說的道理?與他再親近只怕還沒好到這種程度。

秋水嬉笑道:「反正這疼痛總是要您自個受,不說便不說吧!不過說來可笑,少主還曾囑咐奴婢,說小姐您十有八九是有喜了,要奴婢好生照顧您呢!嘻嘻!」

我臉微微一熱,笑道:「他一個男子,又未成親,哪知道這些?」這丫頭,哪壺不開提哪壺,還嫌我臉丟得不夠么?

秋水笑得前俯後仰,喘息道:「當時奴婢還納悶呢,怎生小姐自己未說,少主好象卻很清楚一般!原來竟又是他在胡說。」

我笑道:「他平日里盡胡說么?」

秋水笑罷,正色道:「並非,少主真正是個奇怪的人,在山寨時從來都是不苟言笑,只對曾經跟過小姐的三個丫頭親近許多,倒是不少說笑,氣得那牙牙姑娘老說少主不檢點。」

我笑道:「他還有不苟言笑的時候?」

秋水道:「奴婢也奇怪呢,山寨上的老少都怕少主得緊,平日里少主與他們多說一句話,他們都歡喜得跟什么似的。」

我笑了起來,真想象不出這小子不苟言笑的樣子,看來當個少主也很難。

秋水又神秘兮兮地說道:「小姐,那牙牙姑娘對少主可真是好得緊。聽山寨里人說,牙牙姑娘與少主自幼一同長大。別看少主平日里甚是威嚴,但卻很是聽牙牙姑娘的話。少主一旦犯起渾來,也只有牙牙姑娘有轍。依奴婢看來,這牙牙姑娘遲早變成少主夫人。」

她壞笑著,雙眼冒著窺探的光,一臉八婆樣。

我好笑得緊,這丫頭這幾年變化可真大,竟有了些東風的影子。

我笑著打趣道:「休要再少主少主的,你哪日若能給我騙來個妹夫就謝天謝地了,無論是山大王還是強盜,只要能將自個嫁出去就好。就你這張嘴,等到人老珠黃了,就更沒人要了。」

秋水紅了臉嗔道:「哼,不跟小姐說了,您盡打趣奴婢。奴婢哪有您那福氣?」她眼珠一轉,又壞笑道:「當初奴婢以為您定會與代王白頭偕老呢,想不到竟會隨了先生。不過也是,代王怎比得上先生那人品?只怕世上再難有一人能與先生相比。」

提到師兄,我又哀哀一聲嘆息,眼睛望向窗外,若非我,師兄那等晶瑩剔透的人兒何需經受這些磨難?

秋水這才覺出自己說錯了話,小聲說道:「小姐……莫要擔心,先生定會平安……」

我嘆息,轉身說道:「快些收拾吧,不然你那急脾氣的少主該著急了。」

真是說曹c曹c到,正說到他,就聽到敲門聲。

東風在門外嚷嚷道:「都快正午了,你等還不起么?」

秋水沖我吐吐舌頭,過去將門打開道:「正要出發呢,少主就等不及了?」

東風笑嘻嘻地倚在門框上,道:「本想讓你等多睡會,但又怕晚到了長安煙兒同我拼命。這好人真是難做。」

我笑道:「曉得就好,那就快些上路吧!」

東風看我半晌,忽然大步走了過來,正色道:「你今日可是覺得有些不爽?」

秋水在一旁偷笑。

我笑道:「不曾有啊!我哪里不對勁么?」

東風默默看我半晌,道:「那便好,你自個的身子自個還要多注意才是。」他回頭又對秋水說道:「煙兒若有一絲不妥,你定要盡快告知我,莫要隱瞞,你應知這其中利害。」我被他那嚴肅的表情說得不自在,拿起銅鏡,仔細看去,我的臉上倒也未有甚大變化,並不見慘白也不見病態,那刺青也正精精神神地放在那里,只是面色稍微暗淡一點,嘴唇有些發干。我舒了一口氣,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每次來例假時,我都是這副尊容,等過了這幾天就好了。

秋水嬉笑著,道:「我家小姐舒坦得很,少主一個大男子還是少c些女人家的心才是。」

一行人上路,我與秋水坐於車中,東風仍在前面趕車。

秋水笑道:「若非小姐,奴婢怎會坐上少主親自趕的車?」

我懨懨的,沒有精神,話也懶得說,只是微微笑了笑。這該死的痛經要折磨死人了,沒見多少血,卻一陣陣疼得要死。

秋水輕輕拉住我的手,低聲道:「如此冰涼……」

東風聽聞轉頭問道:「煙兒可是不舒坦?」

我強笑道:「無他,興許是路太顛簸,腰有些酸疼。」

東風勒住馬,轉身說道:「若不太爽,歇息一會再走?」

我笑道:「我又非蕎麥面捏的,怎就那般嬌氣了?你只管走你的,只是略微慢些就好。」

東風擔憂地看我半晌,摸摸我的手道:「果真冰涼,你莫要強撐著,萬一有個閃失,我怎好向先生交代?」

我心中有些好笑,叫他如此一折騰,卻也有點擔憂,倒也怕了起來,便頷首道:「等晚上找個郎中看看吧!這深山野嶺的……還是早些趕路為好。」說實話,我對自己的醫術甚是不看好,東風亦非專業郎中,倒是真該找個懂行的看看,省得誤了事。這次腹痛與往日的痛經還真有些不同。往日若疼起來便沒個歇的時候,直疼過兩日,血色見紅才會好些,而此次卻是一陣疼,一陣不疼。疼時也不似原先那般厲害,只是腹內有如痙攣般疼一陣子,不疼時便又如同好人一般,而小便卻明顯多了起來。

東風默默無語,半晌,才說道:「也是,正好幫你開個方子,受了這番驚嚇,還是吃點安胎葯為好。」

秋水在一旁笑道:「少主真是c心的命。您怎就知小姐有喜了?」

東風一怔,瞪著她道:「如此大事莫要與我說笑。」

秋水慌忙低頭不再言聲。

我淡笑。

東風沉著臉一路小心行駛,雖是在顛簸的小路上,但卻甚是穩當,在早春的寒風中,東風的背卻散發著陣陣溫暖……

走了三十多里地,方看到一家客棧。

東風停了車便進去開房,秋水將我扶下車。

我覺得渾身酸軟無力,腳下輕浮……

我微微有些喘息,將身子整個靠在秋水身上,才走了兩步,便覺得下身一熱,一股濕熱的y體噴將出來,下腹鑽心地墜痛……

我低呼一聲,渾身顫抖著癱倒……

「少主……」秋水慌忙扶住我,叫著東風。

東風回頭,大驚,躍了過來,將我抱起,沖入客棧放於榻上,大聲問道:「掌櫃的,附近可有好些的郎中?」一邊搭上了我的脈。

掌櫃的迎了上來,看我一眼,驚道:「恕小的眼拙,這位小公子看起來應是女兒身。」

東風怒道:「脈息如此虛弱……管她是男是女,還不快些請郎中來!」

那掌櫃的未動,卻往前探了探脖子,驚呼道:「這小娘子……只怕不好!」

東風大怒,瞪著那掌櫃的道:「你怎如此羅嗦?未聽到我叫你去請郎中么?難不成想要我拆了你這客棧?」

我喘息著拍拍東風的手道:「我不礙事,莫要嚇壞他。」

東風反手握住我,卻仍瞪著那掌櫃的。

掌櫃的抱拳,慢條斯理地說道:「在下開客棧之前也曾當過幾年郎中,倒也看得諸多疑難雜症。只是這小娘子……客官若不盡快讓在下診脈,只怕真會耽誤了小娘子性命!」

東風聞言站起,急切道:「那還不快些來診脈!怎如此羅嗦……」

慢性子的掌櫃的嘆息一聲,坐到榻上搖頭道:「小娘子是否已見了紅?」

秋水擠了過來,道:「我家小姐的確來了月事。」

「什么?」東風大驚,怒道:「如此大事你怎不與我說?」

秋水囁嚅道:「這女子來月事怎好與少主說?」

「糊塗!」東風跺腳,大聲呵斥道:「不是早告知過你她有了身孕么?」

秋水大驚,嘴唇哆嗦半天,道:「可是……可是小姐說是來了月事……奴婢以為……以為少主胡說的……」

「唉!」東風狠狠跺腳,凝神望著正幫我診脈的掌櫃的。

半晌,那掌櫃的搖頭道:「小娘子前幾日受了驚嚇,又悲痛過度,這幾日又受了顛簸。如今見了紅只怕這胎兒萬難保住……」

「啊!」孩子?真的是孩子?真的保不住了么?我心中大痛,眼前閃過師兄溫暖的微笑,身下一熱,一股熱流自下身源源不斷地噴涌而出,仿佛要將我的靈魂帶走一般,只覺得眼前漸漸模糊了起來……

只聽見掌櫃的驚呼道:「血崩……快去請穩婆……若胎兒出不來,只怕會一屍兩命……」

東風與秋水的叫喊聲越來越遠……

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漸漸飄在了意識之上,越飄越遠……

師兄微笑的臉,師兄淡然的臉,師兄清冷的身影都從我眼前飄過……

再看去,卻發覺自己已身處在冰島之上,而面若桃花的雪夫人正冷冷看著我……

我茫然環顧四周——沒有師兄,也沒有冰奴……

只有我與雪夫人……

我驚慌地走到她身邊,顫聲問道:「師兄呢?」

她仍冷冷看著我,眼中卻升起一層霧氣……

我幽幽長嘆,含淚繼續問道:「師兄呢?」

「孽障!」她生氣的樣子也是那樣冰清玉潔,竟讓人感受不到一絲厭惡與不滿。

我茫然看她。

她喃喃說道:「當日你與楓兒在山上時,曾徘徊於雷池邊緣,好在楓兒因怕我懲罰你而懸崖勒馬,並未做出苟且之事。我也小小警告了你二人一番。不想你二人還是做了那不潔之事……」

我想起了那溫柔的一幕幕,漸漸溫暖了起來,看著她淡淡笑道:「我無悔!」

「無悔?」她厲聲道:「你可知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

「無論是什么我都無悔!」

「好一個無悔!你二人臟了身體,我便不能再感知你等的舉措,因此等我發覺你二人有了苟且之後卻已過了百日。」

我輕笑,難怪她並未找我們晦氣,原來我們只要一破身,她便感知不到我們了。早知道這樣,我早就該與師兄相好。

她默默看我半晌,嘆道:「你莫要沾沾自喜,冰島之人永遠也無法逃脫冰島人的悲哀。我不能,你們也不能。」

我驚,慘然笑道:「如何才算悲哀?只要能與師兄在一起,即便是窮困潦倒我也心甘。」

她嘆息,道:「難怪楓兒竟會要替你去受這劫難,想不到你二人用情竟如此之深……雨兒,聽為師一句,回頭吧!師傅一貫視你為己出,斷無害你之心!」

我淡淡笑道:「多謝您牽掛。我那孩兒是否沒了?可是因您而夭折?」

她悲愴長嘆,半晌才道:「我又怎會如此殘忍?我想留便能留住么?冰島人私通注定留不住孩兒……否則……否則我怎還用自冰卵中孵化你二人?」

我輕顫,原來一切都是注定的,不過沒了孩子又如何,只要我還有師兄,只要我們還有愛……

我輕輕說道:「請您放我回去。」

她眼神酸澀,慢慢說道:「你真想回去?」

我堅定頷首道:「如今我的孩兒雖沒了,但我仍有師兄,我要回去找他。」

她苦笑道:「楓兒自作孽不可活,你還是與他分開修行為好。」

我堅持道:「無論多苦,我都要去找他。」

她冷冷問:「真如此堅持?」

我淡笑道:「您沒愛過嗎?」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凄迷。

我已知道了答案,笑著繼續說:「您千萬莫要告訴我『沒愛過』。若我未猜錯,那男子應是冰奴。」

她身子一顫,厲聲道:「是又如何?已過了數千年,我二人早已拋開情欲,修得正果。」

我淡淡微笑道:「冰奴可以為了您而放開個人情欲,願意千年千年地陪您呆在這鬼不下蛋的地方,為奴為冰也心甘。我亦然。我願為師兄去經受苦難,想來師兄也願為我而放棄所有。您與冰奴,您為主,他為奴,他為您付出了這許多,您給了他什么?如此非常不公平,反倒顯出冰奴的偉大與您的自私。您從未想過為冰奴付出,而冰奴也從未想過要您回報。呵呵。我與師兄,我們都是愛的主人,也都是愛的奴仆,更是彼此的主人與奴仆。我們都想著為對方付出,卻從未想過要對方回報。我們有這樣的勇氣與決心,我們也做好了承受所有劫難的准備。您呢?相比之下,我更願意叫冰奴一聲『師傅』!」

她的眼睛明亮而犀利,漸漸又變得暗淡起來,最後甚為頹廢,揮手道:「難道真要走到末路你才甘心么?那你去吧!莫要後悔。」

我輕笑:「我不知後悔為何物。」

轉身,向雪花飄落的寒霧中走去。

她喃喃道:「我究竟做了何事?究竟是對是錯?」

我微笑,挺身,昂首,走。

她大聲喊道:「雨兒,你記住,冰島人永遠也逃不出冰島人的命運!不要以為我未曾試過!」

我回頭,輕笑道:「師傅!娘!我今日叫您一聲娘……您總得讓我吃過葡萄後再告訴您是酸還是甜吧?」

她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