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部分(2 / 2)

紅塵如煙愛如煙 未知 6017 字 2021-02-25

「若相爺與我呂家的權勢相比,以為如何?」

「上將軍呂祿與趙王呂產均為太後一手栽培,比太後只怕猶有過之。呂產如今又位居相國要位……今日之變,兵權朝政已盡數握於呂氏一族,更莫說呂家上下能人輩出,老夫……」

我笑道:「既然相爺如此明智,又怎不想想,以在下那姑母的手段,再加上呂家的權勢,如今為何仍要江山劉姓?在下那姑母苦心謀劃,前後共尋了兩位與高祖皇帝沾不上邊的人來做皇帝,為何不干脆謀反變成呂家天下?」

「這……」

我繼續說道:「只因劉家龍脈正旺!」

他益發頹廢,嘆息道:「看來真是無緣!老夫注定要終老布衣了!」

我笑道:「想不到相爺竟是如此不堪一擊之人。難道相爺忘了前番你我的約定么?這皇上做不成,難道連丞相也做不成么?」

他道:「丞相?如今連丞相也改了呂姓,還有何希望?除非……」

我打斷他道:「難道相爺要在下助相爺謀反不成?哼!相爺莫要忘了成王敗寇之說。謀反之路只怕非你我所能走之路。」

他默默看我半晌,恍然道:「難不成公子仍有計策?」

我冷哼,道:「奔求富貴之路甚多,就看相爺想走哪條。」

陳平湊了過來,正色道:「看來公子正是那福星。當初那仙人指點老夫時,曾道公子乃會在老夫一籌莫展之時指點明路。今日老夫懇請公子莫要記恨前日恩怨,指點老夫一番。」

我輕笑,老狐狸上鉤了,淡淡道:「計策是有,但在下既為生意人,便不會白說。」

陳平急切道:「金銀財寶任憑公子索取。」

我冷笑:「金銀財寶?在下還非那世俗之人。若在下想要那些,以我家之權勢,多少沒有?」

「那公子究竟想要何物?」

我心中隱隱作痛,語氣卻淡淡:「在下只想見師兄一面。」

「這……」陳平輕輕咬牙。

我冷哼道:「今日在下已到相府,卻未曾親眼目睹師兄健在,焉知我師兄今日仍安好?相爺莫要怪在下多疑,既為生意人,自是應先看看貨色才是。若在下見師兄安然無恙時,在下自會傾囊相授。」

陳平沉吟,卻不答話。

我笑道:「以在下之羸弱軀體,相爺還怕在下會將師兄劫走不成?見師兄一面也僅為試探相爺之誠意,既然相爺如此為難,那在下先行告退。不過,在下仍有話要贈予相爺:在下既然來了自是不怕死,若在下有了不測,自然會有人去向在下姑母細說始末。只是在下這一大活人,相爺既殺不得又放不得,相爺可想好了如何處置?」

我說罷,起身行禮。

陳平抬頭,拉住我道:「公子莫急……老夫……老夫應了公子便是。明日一早,老夫便帶公子去見左先生。」

我輕笑著打了個千兒,道:「多謝相爺成全。」

出了陳平的書房,我長長舒了口氣。屋外的陽光分外刺眼,我仔細張望著,希望能發現花花那可愛的身影。轉而卻又笑了,如此明媚的陽光,就連我都覺得晃眼,更何況天生晝伏夜出的花花,看來只能等到夜幕降臨之後再找花花才是。

我慢慢邁開步子,卻聽見身後一隨從喚道:「老爺遣小的送公子回房。」

我冷笑道:「如此青天白日,難道還怕我走丟了不成?」

那隨從低頭不語,垂手靜立於我身後。

我嘆息,只能任憑他一路送我回去。

是夜,我幾次找借口出屋欲找花花,卻都不能擺脫那些丫頭婆子的糾纏,無論我以什么借口走到什么地方,她們都靜靜地跟在我身後。

我轉悠了幾圈,也未找到花花的蹤跡,只能嘆息作罷。

心下有些嘆息,卻也有些自嘲,即便是找到花花又能怎樣?若此刻被囚禁的是我,興許東風會想方設法營救,可如今被囚禁的卻是師兄,東風就真的靠得住嗎?更何況明天要去什么地方,究竟會有什么樣的高手看守我也不得而知,就算聯絡到東風又能如何?

風依然清爽,帶著些淡淡的暖意,可我的心卻更加沉重起來……

第三十二章幽谷相見兩無語破釜沉舟下決心

翌日清晨,陳平未帶一個隨從,僅是著隨從牽來兩匹馬,便帶著我上路了。

看來路途並不會太近,這我早就該想到,東風找尋一夜都未找到半點眉目,師兄定然不會在相府才是。陳平未帶隨從,不知是對我蔑視還是因為囚禁師兄的處所太過隱秘……

我苦笑,無論是什么,這主動權都只握在陳平手上,我雖可通過攻心戰術占得一時的上風,卻仍要小心翼翼地揣摩著陳平行事。

陳平一身平常人家的便裝,白衣白馬,布巾裹發,顯得益發灑脫、超俗,可得體的舉止與俊美的面容背後,總能感到一絲隱隱約約的霸氣,是那種讓人極不舒服的霸氣……

我隱去各種表情,淡淡地跟隨其後,看似信馬由韁,卻是默默地記著路。

一路西行,走了小半日,漸漸進入一處幽谷。兩旁的山異常挺拔,幾乎望不到頂,而谷中恣意生長的樹木叢林幾乎遮住了所有的陽光,甚至連腳下的路也不能稱之為路,而是雜草叢生的「樹d」。馬兒走得異常艱難,而我也只能伏著身子,緊緊貼在馬背上,盡量防止那些樹枝剮到我。

這山谷異常y冷,我剛到其中,便已感覺到徹骨的寒冷。也許是因為陽光照不到的原因,我總覺得天氣也y沉了下來,仿佛呼吸都很艱難。

陳平回頭笑道:「公子忍耐片刻,再走一柱香的光景便可到。」

我冷哼道:「相爺可真是好興致,關押個把囚徒還用到這鬼地方?」

他笑道:「公子莫要責怪老夫,左先生練的是至y之童子功,如今雖破了身,但他劍術之精湛老夫不得不顧及,若恢復半分功力,也會打老夫個措手不及。」

我冷笑道:「難道相爺如今還怕他刺殺相爺不成?」

陳平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慢慢道:「看來公子果真未習過武功!無論何派的至y之童子功一旦散了功力,最怕的便是這y寒。只要將他置於y寒之地,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斷難恢復半分功力。」

我咬牙道:「相爺好生歹毒!」

陳平嘆息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還請公子見諒!」

我心中隱隱作痛,若真如陳平所說,師兄如今不知落魄到了何等地步。以他頗高的心氣,幾時受過這等凌辱?不過師兄自幼長在y寒的冰島,會不會與凡人有所不同?

我苦笑,世上的事究竟能有幾件會順著人的心意而行?

恍惚中,已走到山谷盡頭。這里三面皆是高不見頂的懸崖峭壁,回首來路,卻蜿蜒曲折,早已被山脈擋了個嚴嚴實實,若非自己親自走來,斷不會相信那樹林草叢之中會有一條小徑。

我茫然望向陳平,既然已無路可走,那師兄此刻在哪?

陳平仿佛看透了我一般,笑道:「請公子下馬!」

我慢慢翻下馬背,定定看著陳平。

陳平笑道:「公子請隨老夫來。」

他轉身徑直走到山谷盡頭的叢林之中便不見了身影。

我慌忙跟上前去,扒拉開樹枝雜草,一個d口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這d異常y冷,一股寒氣撲面而來,里面黑黢黢什么也看不清楚。

正猶豫間,眼前忽然火光亮起,只見陳平手持火把再次出現在d口,沖我笑道:「老夫忘了公子未曾習過半分武功,自然於這d中不能視物。公子快快請進。」

我默默尾隨其後,心里越發痛了起來,師兄這許多日竟生活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進了d才發現,這d的兩旁分別挖掘出兩個耳房,房門口分別有一男子垂手而立。那兩個男子身材倒不甚健壯,但呼吸間卻能感覺出身手非同尋常。

陳平並未正視那兩人,只是舉著火把順著蜿蜒而狹小的dx帶我前行。

這dx甚是緊湊,只能容兩個人並肩通過,一路走去並未再見其他人。

走了大約一百米的樣子,眼前豁然開朗,真想不到這破落的dx竟會別有d天——一個寬敞的大廳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驚愕地努力睜著雙眼,在昏暗中找尋著師兄清冷的身影。

半晌,才看清楚,大廳中同樣有四個男子悄無聲息地垂手而立,卻無師兄!

「將火把盡數點著!」陳平將火把交與一旁的男子,吩咐道。

片刻,大廳一片明亮,我這才得空眨巴著發酸的眼睛,發現大廳的四周分別又挖有幾個小d。

陳平道:「左先生可安好?」

那男子低聲回道:「甚好!」

「將門打開!」

那男子應諾著走到大廳南端,只聽見一陣金屬相撞的聲音。我聞聲看去,這才發現這些小d中惟有這個與眾不同——裝上了鐵門,掛著鐵索。

驚呼差點從我的嘴里冒出,不用想,這就是關押師兄的地方。不僅由高手看管,並且加上了層層牢籠。我深深呼吸,默默告戒自己:千萬不要失態,一定要保持冷靜,不然毫無益處!慢慢地,我換上了冷靜而淡然的表情。回頭,卻正對上陳平審視的目光。

我微微笑,道:「何時可見我師兄?」

陳平並不作答,卻笑道:「公子果真心如止水?」

我淡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心不如止水又能如何?」

「好!公子這等高人才是可成就大事者。」

我淡笑,不語。

片刻,那小d火光亮起。陳平道:「公子請!老夫便不作陪了。」

我按捺住激動,頷首,鎮靜地走入那個小d。

任我如何強做鎮定,見了d中的情景卻也渾身顫抖起來——d僅可容兩人橫卧,y冷而又帶著重重的濕氣,地上沒有半點鋪蓋,就連稻草也沒有一根。一個渾身掛著碎布、幾乎赤身l體的人蜷縮在我的腳下,頭發與胡子蓬亂得看不清他的臉,那些碎布上的血跡已烏黑發亮,早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我壓抑著自己的震撼,蹲下身去,輕輕分開他的頭發,那一張熟悉得讓我心碎的臉……

他的眼睛渙散而默然,仿佛望著我身後的某個地方,又仿佛在望著遙遠的過去……

我強忍著眼淚,慢慢將他的頭發攏起,解下自己頭上的布巾裹好……

他一貫是個愛干凈的人,一貫是個飄逸的人,竟因我淪落到這田地……

我雙手捧起他的臉,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你不該來!」那聲音空d而陌生,蒼白而又遙遠。

「師兄!」我驚愕地看著他,實在聽不懂這話的意思。

「煙兒,往事如煙已盡散去,莫強留!不留猶在身邊,強留乃為過眼雲煙……」

「師兄!師兄!莫不是被他們打壞了腦子?」我低聲哭泣著。

「去吧!該來時必來,不該來時莫強求!」他淡淡說道,並未看我一眼。

「師兄,煙兒一定要救師兄出去……」

「我走時的話你為何不聽?當初要你乖乖在家等我回去,你怎生不聽?去吧!你既不聽,便不必再來見我。」

我驚愕,他這是在怨我,從未怨過我的他竟然在怨我?難道孩子的事他已感知?我哽咽道:「師兄,那孩子……煙兒未替你留住,師兄是否在怪煙兒?」

他一愣,目光這才看向我,那眼神帶著無盡的愛憐,緩緩伸出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我再也忍不住了,撲上去抱住他……

他輕輕推開我,目光又恢復方才的默然與渙散,低聲道:「難為你了,我真不知還有孩子……也好,那孩子本不該留,即便你留我也不會留!」

我越發震驚,他這是怎么了?怎么仿佛變了個人一般?

「去吧!快快回家去,回家!你懂了么?莫要再來看我,我亦不想……不想再見你。」

我呆呆地看著有些陌生的師兄,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已蜷縮在角落里,將臉別到一邊,不再看我,儼然是下了逐客令。

我沉默了良久,他竟真不再理我。我無奈嘆息,擦干眼淚,換上同樣默然的神色,起身大步走到大廳,徑直來到陳平跟前道:「相爺好生過分!怎讓我師兄受這等凌辱?」

陳平苦笑道:「公子誤會老夫了。老夫即使再過分這點道理也是懂的。可左先生脾氣甚是古怪,老夫送去的綢緞衣裳不穿卻用來如廁,非要穿那身破衣。老夫送去的好酒好菜盡數喂了老鼠,反倒是他們送去的野果倒是吃了不少。老夫送去的被褥盡數被扔了出來,公子……這……唉!」

我心頭劃過一絲淚水,他是懂我的,他知道我定會來找陳平,也定不會聽他臨走時的囑咐,必定會鋌而走險……

我怎么能不救他?他既然懂我,就應該明白,如今我生命的意義就是與他相伴,沒有了他,我在這里又有什么意思?

陳平見我沉思,慌忙拉我走到另一dx,指著滿地的吃穿用品說道:「公子可是在恨老夫?公子請看,這些原本都是為左先生准備的。將左先生送入這y冷山d,實屬無法,但吃穿用度斷不會為難他的。還請公子好生勸勸左先生才是……」

我理理披散在肩上的頭發,輕輕頷首,拿起一身青色衣衫再次回到師兄身邊,低聲說道:「師兄之意煙兒已明了,師兄放心,煙兒自會把握。不過師兄還是莫要太虧待自己才是……來,煙兒再幫師兄換回衣衫,此後……此後,煙兒保證不再來看師兄可好?」我的嗓子酸疼,仿佛這些騙師兄的話竟如同真的承諾一般。

他抬頭看我,默默不語。

我低聲繼續說道:「師兄吃好喝好,煙兒……煙兒回家等師兄……」

他眼睛頓時變得明亮,起身任由我幫他換上新衣……

換好衣服後,我又張羅著幫他鋪好被褥,卻未能再與他說上一句話。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我不可能將他扔在這里不管,但也不能說太多欺騙他的話。他懂我,說多了,他自會看透我的想法……

無論如何,我要盡早救他出去……

午後,陳平喚我回府,我這才依依不舍地望著師兄,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該走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做呢!這第一步已經走出去了,接著還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救出師兄為止……

師兄也定定看著我,那眼中的話我全懂……但,我無法做到。因為我愛他,用整個生命在愛他……

我默默轉身,跟隨陳平出了山d,與d里相比,此刻的幽谷倒也顯得可愛了一些,d外輕微的暖氣頃刻間便讓我的思維活動了起來……我總覺得剛才有某個細節被忽略了,可怎么也想不起來……

我思索著,木然上馬,順著來路走出了幽谷。谷外的陽光明媚而溫暖,全無方才的y冷與壓抑——這才是人的世界。山d是地獄,幽谷是鬼門關,而這里卻是明媚而溫暖的人間……不對,我想起來了,方才我抱師兄的時候,他的軀體沒有任何溫度……

我苦笑,山d里太冷了,我才進去了那一會工夫就已經快被凍僵了,更何況師兄已被關了這么長時間?並且那個擁抱太短暫了,並不能說明什么問題,沒准是我的錯覺呢!

還是不對,越想越不對,那份冰冷是那么熟悉而輕柔,是那么溫和而舒服,全然不象山d本身的y冷……

天,我還在期望什么?這種時候還能期望什么?我親眼看著師兄沒的功力,還能指望什么?如今,我只有好好應付陳平才能救他……

想到這里,我抽動馬鞭,追上陳平的坐騎……

等待我的不止是漢室王朝的紛爭,還有我那備受磨難的愛情……

一路走回,我對陳平倒也生了幾分欽佩。

先前承諾過他,若見過師兄定會送上計策。如今我已見了師兄,便一直淡然跟隨其後,時刻准備著他的詢問。可是,這一路他顯得甚是悠閑,似乎很有閑情逸致來與我分享路旁的山水花鳥,對於計策之事只字不提。他白衫白馬,灰發白巾,倒有些鶴發童顏的味道,精神矍鑠,神采飛揚,指點花鳥時甚是鎮定、瀟灑……

我嘆息,他可真能沉得住氣。天下能有幾人,一夜間由宰相變為布衣後還能如此坦然淡定?我不能,我估計很多人都不能。無論他心中如何焦慮,但最起碼他看起來並沒有火燒火燎、成妖成魔,看來成大事者必有其天生的氣度。若非他囚禁師兄在先,我倒真是很難恨他。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興許是權勢,而對於我來說,最重要的乃是師兄,如今我與陳平都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反倒是他比我要淡定得多,或許,他注定就該是個朝野之人,而我注定就該被他要挾。我果真比他不如!

東風,醉東風,此刻你在什么地方?為什么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在身旁?我心中沉吟,瞬間卻又恨起自己的脆弱,為什么總是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別人難道就那么靠得住嗎?可是不寄托於旁人,我又能如何?真不敢想象,若東風執意不肯幫我,我該如何是好?呵呵,或許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黔驢技窮。

我一路左思右想,恍恍惚惚,抬頭,卻已到相府。如今這相府已撤了「相府」的牌子,那橫梁空空落落顯得甚是凄楚。兩旁的侍衛已盡數撤去,換成幾個便裝的家丁把守,神態也甚是默然。

天色已擦黑,我翻身下馬,跟隨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