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部分(2 / 2)

劍神傳 未知 6204 字 2021-02-25

無情公子張咸被他凜凜正氣的容色所攝,一時說不出話來。

五人由陸路回到小桃源,白娟娟姑娘乃阮均背負著回去。

大家在後進丹房中落座,阮均把她放在雲床上,天鶴真人微喟道:「貧道畢竟老矣,反而致正義難伸,惡徒逍遙世上。」

石軒中一面拍開白娟娟x道,一面說道:「老仙長其實毫無責任。那廝雖然不仁,但咱們承他慨然放回他們三人,均無損傷,自也不便反顏相向。」

白娟娟長長呼吸了幾口,突然哇的一聲,哭將起來。大家都沒有做聲,任得她盡情慟哭,好發泄心中悲哀。

良久,白娟娟倏然起來,口中嘶叫道:「爹娘、哥哥……」一面向外面奔去。阮均攔腰抱住她,憐憫地道:「白姑娘,請你鎮靜一點兒。」鬧了好一會兒,她才疲乏地安靜下來。

天鶴真人徐徐道:「貧道帶你回來之故,便因你一家俱已慘死,官府已知。若然體歸家,將必在公堂上拋頭露面,飽受折磨。而公人又無法助你緝凶報仇。白姑娘可明白貧道的意思么?」白娟娟干嚎一聲,雙目淚水已流盡,點點血跡,沾在眼角。但她仍然聽明白了天鶴真人的話,故此點點頭。

石軒中想到白家三口慘死的情景,扼腕嗅目,道:「白姑娘你切勿過於悲傷,你的血海深仇,既為石某親眼目睹,就等於石某之事。假以時日,石某必為你手洗元凶。」他的語氣是那么堅定有力,白娟娟聽了,覺得無法不信,便趴在地上向石軒中叩了無數響頭。直至阮均遵命把她抱起來,放在雲床上。

史思溫心中最是難受,自付若非他的無能,白家血仇立刻便可清雪。何至於後來還為了他們被敵人釋放之故,石軒中雖然義憤難遏,卻不得不輕易放過敵人。

這一夜史思溫懷有心事,輾轉反側間,不覺天色已亮。他到師父房中,稟道:「徒兒昨夜替師尊丟臉,被敵人所擒。徒兒想了一夜,自知武功太差,情願回到南方,再練十年。」

石軒中靄然一笑,道:「思溫你有此心,足證你前途無可限量。這正是古人所說知恥近乎勇意思,為師聽了你的話,甚覺歡喜。」他稍為歇一下,然後伸手輕輕拍在史思溫的肩上,又道:「不過要知武功固然重要,但江湖閱歷也極為寶貴。這次既然踏入江湖,雖受挫折,也不應c之過急,便欲回去苦練。等為師碧j山之行完畢,若然為師幸而贏了,則咱們師徒直赴崆峒,清理門戶,你便可在上清宮中虔心修練。若果為師贏不了鬼母,則今後行止,尚難逆料。」

這天,石軒中便向天鶴真人辭行。那白娟娟已得天鶴真人答允,為她安排一切。阮均與史思溫依依惜別,直送到岳陽城內,這才回到小桃源去。

石軒中師徒直赴碧j山。一路上石軒中常常念及朱玲,偶爾也尋思當晚他與天鶴真人到那十九號屋子廖探時,無情公子張咸何以得知他們來到?有時則想起那個冒自己名字而擊斃冷面魔僧車丕的人,不知是誰。

要知那冷面魔僧車丕,乃是當今有數魔頭之一,位列玄y教外三堂香主之職,威名赫赫。天下無人不曉,那個能夠將他殺死的人,不用多說,又是一位驚天動地的高手。是以石軒中一想及此,相見之心,油然而生。

從這里赴碧j山,需要半月行程,若是常人,還辦不到。石軒中師徒這一路奔赴碧j山,並無意外枝節。

其時無情公子張咸,帶著兩個功力湛深的從仆,也是直向碧j山而去。他動身早了一宵,故此走在石軒中前頭。

那地啞星君蔣青山和獨臂野豺呂聲兩人,馬後除了一個包袱,包著衣服之外,還各有一口尺半長,半尺見方的鐵皮箱子。內行的江湖人一看馬蹄下的塵土,就可知道這兩口箱子,所載均是價值不菲的珠寶金銀。但他們卻毫不在意,大模大樣地疾馳路上。

無情公子張咸意態蕭索,只因他是個極高傲自負的人,出道至今,沒有什么人不敢碰碰的,但他領教過史思溫的劍法之後,便可推知他師父石軒中的厲害。自己縱在狀態極佳之際,尚且未必有把握贏得。何況近兩日功力大減,這等事不能見嬉。是以那天晚上,他忍口氣任由石軒中及天鶴真人將史思溫他們帶走。現在他越想越不忿,一面也極度責備自己的內情,這一來意氣蕭索,心境甚壞。

此時路上行人極多,陡然三匹馬由後面馳追上來。獨臂野豺呂聲在後面哼一聲,道:「公子,又是那一干人。」無情公子張咸忽然焦躁起來。側目一瞥,只見那三騎擦過他們身側,其中一個面目凶悍的大漢,毫無顧忌地斜眼盯住那兩口鐵皮箱子。

這種情形兩日來均有發現。而綴著他們的飛騎越來越露骨。無情公子張咸這兩天心中不樂,故此沒曾瞅睬。這時看他們如此猖獗,不由得怒由心起,大聲喝叱道:「呔,給我站住。」那三騎突然爆出大笑聲,卻不停頓,馳得更加迅疾。

無情公子張咸猛可一夾馬腹,那馬長嘶,撒開四蹄,直追上去。他的坐騎乃是千中選一的良駒,只因他人長得漂亮,有點兒文縐縐的,是以那些追蹤的人一向瞧不起他,只密切調查和注意那呂、蔣兩人。誰知無情公子張咸騎術精絕,又是武功高手,腰腿臂力道都是上乘之選,這一策馬追馳,其快如風,轉瞬間已追上三騎。

前面的三騎都為之暗驚,但仍沒有十分戒懼。路上的行人都詫異地看著這四騎追逐。塵頭飛卷中,只聽連續兩聲慘叫,兩個人栽倒馬下,斜勢猶勁,直滾出老遠。不消說這兩個栽下馬去的人,乃是跟蹤無情公子張咸的三騎之二。剩下那個這才知道一路上那么多人都看走了眼,一味以為這個闊公子的兩個從人才須戒備,誰知那公子才是煞星。

無情公子張咸突然一縱身,有如一股輕煙,躍到丈許外的那一騎上空,腳尖一點馬p股上,倏然騰身回自己馬上。手中卻已多了一個人,正是那面目凶悍,肆無忌憚的大漢。

那廝已駭得面青唇白,對方這等武功,真是連聽也沒聽過。而且手段之毒,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人不絕的大道上,殺死了兩個伙伴。然後才表演了一手,將自己擒回他馬上。不禁心膽俱襲,大叫道:「公子饒命——」

無情公於張咸哼一聲,馬馳之勢已緩下來。他道:「你還想活命么?是什么人命你們來踩道的?」

那大漢吶吶道:「是這湘北道上的同道們合議決定的。小人等如知公子……」下面的話未說完,張咸一聽並無什么來歷,隨手一掌劈過去,那大漢慘叫半聲,身軀飛開數丈。登時身死,後面蔣、呂兩人直追上來,獨臂野豺呂聲道:「公子你留下人命大案,咱們不能再循大道而走。」

無情公子張咸不悅道:「誰敢攔我,都一律處死。」獨臂野豺呂聲見他怒火未熄,不敢多言。走了一程,地啞星君蔣青山催馬上前,用手勢要無情公子張咸折向荒野而走。

這時無情公子張咸怒氣稍解,想想自己三人雖然武力極高,不畏公門中人,但一來殺不勝殺,二來甚是麻煩。當下只好策轉馬頭,落荒而走。一路上湖泊河流甚多,雖然人煙處處,但因已避開通都大邑,故而無事發生。

走了兩日一夜,這天傍晚已到了雲夢附近。他啞星君蔣青山堅決不肯讓無情公子張咸再連夜趕路,便向一家村民借宿。

無情公子張咸睡了半夜,忽然醒來,心中煩躁得很,便披衣起來,直向黑沉沉的荒野奔去。忽見前面有座山嶺,雖不甚高,但數日來已少見峰,便直奔山頂。山頂那一邊,卻是一處干仍懸崖,底下深不見底。崖邊長著好些古松,黑暗中乍看真疑是鬼物在旁邊窺伺。

無情公子張咸在崖邊一塊岩石上坐下,略感心頭平靜一點兒。忽然聽到一陣極輕微的步聲,冉冉而來。他微微一怔,扭頭瞧看,只見一條白影,沿著那一頭的崖邊,緩緩移動。他的目力甚佳,已看出那條白影,乃是個穿著白衣的女子。

那白衣女子在崖邊最外面的岩石上,輕移蓮步地緩緩走來。其時山風相當強勁,將她的白羅衣吹得直飄出懸崖之外。使人看了心底為她顫栗起來,生似她快要被山風刮下那深不可測的懸崖之下。外號無情的張咸,這時也微感心寒。雖然他也是坐在突出懸崖外的岩石邊,但他自己並不須擔心。反而看見別人這樣,卻泛生死一發,奇險無比之感。

那個白衣女子離他三丈左右,便停步不動,落腳處因突出懸崖外,看來生似站在空氣中。她有一頭豐盛柔軟的頭發,被垂下來。此時隨風飄拂,加添了一種優美的姿態。

這位神秘的白衣女子,既然生似欲隨風歸去,但腳下站得甚穩,一望而知必有武功根底。無情公子張咸這時已看清她的面容,但覺美不可言。尤其是在美麗中,蘊含著憂郁之意,組成一種特別的風韻。

她沒有看他,只茫然地望著黑沉沉的無底絕壑。無情公子張咸也不再看她,目光也投向那黑暗神秘的絕壑深處。他知道自己此舉,有點兒矯揉做作,但他仍然按捺住好奇心,不去瞧她。不久工夫,他也陷入自己幻想的天地中,不復記得身外的一切事物。

直到他從沉思中醒來時,那個白衣佳人已不見蹤影,有如深夜中的幽靈,來去無聲。

無情公子張咸如有所失,回到留宿之處,但一直輾轉到天明,這才睡著。醒來已是日上三竿,蔣、呂兩人服侍他洗漱之後,不知從何處弄來一份精美的早餐。張咸吃完之後,便對蔣、呂兩人說,今日暫時不走,叫他們自便。兩人不知何故,只好由他。

這天晚上,無情公子張咸正要外出,再到那座懸崖上去。忽聽一縷簫聲,裊裊傳來。曲調蒼涼凄楚無比,連夜鳥也停止了叫嘯。他側耳而聽,不一會兒便陷入冥思玄想中。在他腦海中,忽然浮起那個白衣佳人,站在懸崖的邊緣,下臨無底深壑,夜風吹拂起她的雲發和雪白羅衣,而她則沉迷地在那可怖的懸崖,細細吹奏竹簫。

這個景象十分生動有力,使他在不知不覺間,走到山頂上去。放目一望,懸崖邊果然有個白衣人,正在吹簫。簫聲之凄惋愴傷,直能使聞者傷心墮淚。想來她以全副心靈吹出此曲,必也珠淚滿腮,悲不可抑。無情公子張咸心中一陣顫栗,在他一生中,並非沒有美麗的女子,但他的確冷酷無情。玩弄之後,便飄然遠揚。而事後從來不再想起這些可憐的女性。而現在,他忽然想起來,從昨夜以迄如今,那美麗而含憂的面容,與及那婷婷倩影,一直在他心中反復出現。其實他只看了她一眼,卻已無法忘記。同時這一陣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簫聲,更使得他不知不覺奔馳到山頂來。

這是什么力量,而令他如此?莫不是他已遇上不能使他無情的人?

簫聲忽然中斷,一片死寂籠罩下來,就像這個宇宙忽然毀滅,一切復歸於混飩,他忍耐不住,悄悄移步上前,也來到懸崖邊緣。離那位恍如大理石塑像的白衣佳人,只有三丈之遠。但她沒有移動,生像全然不知他的出現。這一點倒可以理解,大凡一個人沉溺在自己最憂傷的心境中,確實是不會發覺外界的一切變動。

她輕輕嘆一聲,那深沉可哀的嘆聲,宛似在冥冥地府中傳出來的幽靈的嘆聲。

無情公子張咸也跟著她在心底悄悄嘆口氣。他是為了自己被人漠視,因而失意地嘆息。但他卻沒有絲毫責怪她的心情。現在他把她看得更加清楚,那挺直秀氣的具臉份外有一種高貴,嫩滑潔白的皮膚,比之她身上的白羅衣,更覺白皙。無論從正面或側面看,也不論是面貌身材以及四肢,都是增一分太長,減一分太短。

無情公子張咸這時也自認畢生未曾遇見過這么美麗的人。他暗暗對自己說道:「這才是我所要找尋的夢中人。她雖然在為了另一個人而深深憂傷,但這才可以窺見她靈魂的深度,不是一般庸脂俗粉所可比擬。她才是我所要找尋的伴侶。」

平生第一次的真情,在他心底起來。他決定走近去和她說話,哪怕她怎樣傷害自己的自尊心,她非常可能拒絕與他談話,同時可能會用冷漠無禮的言語對付他,但他也不後悔。正走向前,忽見她長長嘆口氣,玉手一揚,那支竹簫直墮落懸崖下。

無情公子張咸大吃一驚,忖道:「她不會跳下去吧?若果她跳崖的話,我怎么辦呢?」這個問題尚未想出答案,只見那白衣美女雙臂微舉,姿勢異常美觀悅目。然後向前一躍,飛到黑暗的空氣中。無情公手張咸駭然驚叫一聲,突然疾躍出懸崖,猿臂一伸,把她攔腰抱住。

兩人身形剛合,便如隕星般電急下墜。白衣美女微微掙扎一下,便半昏迷地四肢癱軟。無情公於張咸心中掠過一個念頭:「現在我怎么辦呢?已無法再轉回去……」這個念頭一掠即過,寒冷的空氣從腳底掠體而升。他覺得五臟直向上翻涌,熱血充滿在腦中,眼前金星直冒,一瞬間他也入於半昏迷狀態。

黎明時分,兩條人影並肩直撲奔上山頂。這兩人正是那獨臂野豺呂聲和地啞星君蔣青山。他們分頭在山上各處搜索一下,不約而同地聚合在懸崖邊。

地啞星君落青山因天生殘疾,故而目力聽覺以及心思都還遠勝於常人。他細細勘查一會兒,便指指懸崖之下。兩人面現愁色,沿著懸崖邊,攀揉而下。那石壁上盡是又肥又厚的青苔,其滑無比。他們雖是武林好手,但那懸崖深不可測。他們縱不像常人般見而暈眩失足,但終有點兒凜懼,是以下落得甚慢。

獨臂野豺呂聲瞥見不遠處的藤蔓上,有一條白羅巾,登時為之大駭。橫移過去,用牙咬著緣壁老藤。騰出手去取過那條白羅巾一看,果然是女人之物。他引吭大叫道:「張公子……公子……」側耳而聽,壑底傳回來他的叫聲,清晰異常。

他頹然地丟掉那條白羅巾,向地啞星君落青山苦笑一下道:「咱們只怕公子屍骸,也無法尋回。」地啞星君蔣青山默然片刻,復又緩緩下降。

兩人下降之勢突然快得多,原來峭直的石壁上,爬滿了藤蘿。以他們的武功,要有一點兒可供換力之物,便可上下自如。不過事實上,也甚危險。因為藤蘿承力不大,偶一不慎便且跌墜下無底絕壑。蔣、呂兩人護主心布,居然把自身安危,完全置諸腦後。

地啞星君落青山忽然呵呵連叫,斜向左方援下。獨臂野豺呂聲料他必有發現,忙忙跟蹤追下。兩人降落了七、八丈忽見腳下二丈余處的四五株古松斜伸出來,並排而列。樹上因藤蔓密切,形成三四個丈大的藤盤,在那當中的藤盤上,赫然卧著兩個人。一個是無情公子張咸,另一個卻是白衣映眼,天香國色的女人。他們都睜大了眼睛,但似乎已受了傷,故此沒有移動。無情公子張咸情形較佳,頭顱不時轉動,口中微弱地呼喚著呂、蔣兩人之名。

那兩個忠心耿耿的仆從直到這時,才完全放心。地啞星君蔣青山喜得啊啊直叫,轉眼間,已援降在松樹旁邊。忽見這棵松樹已堪堪折斷,不由得又駭出冷汗,忙忙用力抓住藤盤邊緣。

白衣美女緩緩閉上美眸,容態是那么惹人愛憐。地啞星君蔣青山見了,登時原諒少主為她涉險而差點粉身碎骨之事。心想這個姑娘的確人見人憐,換作自己,恐怕也不能坐視她跌墜懸崖下。

無情公子張咸道:「我知你們一定會找到我們。」

獨臂野豺呂聲一改粗暴之態,柔聲道:「公子現在大可放心,可曾傷了那兒么?」

無情公子張咸道:「大概斷了七根肋骨,不礙事。這位姑娘震傷了內部,你們等會兒要輕點動手腳。」

獨臂野豺呂聲答道:「你放心吧,我們一定妥妥當當把她救上去。她是誰呢?」這時呂聲已看清楚了這位美艷絕世的白衣姑娘的面龐,因此說話的聲音異常溫柔。

無情公子張咸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先把她救上去吧!」

白衣姑娘倏然張開眼睛,微弱道:「不,你先上去吧。唉,最好任得我葬身絕壑,我在黃泉之下,也會記得你們這番好意。」

無情公子張咸詫道:「為什么?有什么事迫得你非死不可呢?」

她輕輕嘆口氣,道:「所有的人,開始時,都對我很好。可是到最後,一定非常殘酷忍心地對待我……」

無情公子張咸側轉頭,凝望著她美麗之極的側面,忽見她眼角淚光瑩然,那顆心為之軟得不能再軟,堅決地道:「請你記著,我是例外,我會始終如於對待你。」

她微弱地道:「時間會證實一切美麗的諾言。唉,可是我活下去干什么呢?」

獨臂野豺呂聲迅速地先將無情公子張咸搬到隔鄰的一個堅牢的藤蔓上,然後和地啞星君蔣青山兩人,一齊合力將那白衣姑娘盡快地弄上去。無情公子張咸雙肋疼痛難當,但他仍然微笑地望著天空,反復地想道:「她終於開口了,而且口氣相當親切……」

古今以來,情之一字,最是玄妙,魔力也最大。

試看無情公子張咸一生以無情兩字標榜,但他果真是無情么?他可以不眨眼地殺死許多人,所有的哀號呻吟,都不能令他惻然心動。但他一旦墮在情網中,一個嘆息,一句低語,便足以令他神魂顛倒地去反復推想。唯有他這種心冷腸硬的人,不動情則已,一旦動情,便比什么人都要熱烈和真摯。

不久以後,他和那位白衣姑娘都一同躺在村舍中,而且是同一個房間。蔣、呂兩人身畔異葯甚多,而那地啞星君蔣青山更擅長跌打傷磕,故此張咸的肋骨已接合得非常准確。只有那白衣姑娘的內傷,不是咄嗟間可以奏功。

無情公子張咸躺了四天後,已可以起床,走動如常。但還得過一段短時間,才能如常運動。在那四日之中,他一直注意著那白衣姑娘的動靜,同時極力避免打擾她。

他像世上其他的情人般,變得異常溫柔體貼,而且絕口不問她的身世姓名。當她平靜之時,他便說些江湖軼聞,以及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給她解悶。只有這時,她才會偶然開口。通常她都是緘默地閉目而卧。也不知她是在休息,抑是在緬想往事。不過這房間流動著的溫柔與安靜,她已深深感受到。

無情公子張咸的細心體貼,世上少有。當他能夠起床之後,便親自侍奉她湯葯,處處無微不至。使得她舒服異常,心情逐漸好轉。又是七天過去,她身體已略有起色,可以倚著枕頭坐起來。無情公子張咸不知叫呂、蔣兩人到什么地方搜羅了好些樂譜秘本,給她閑時閱覽。那白衣姑娘果然極感興趣,每每沉迷在樂譜中。無情公子張咸默默坐在一旁,卻能夠從她的面上以及美眸中,聽到她在心中奏美妙的曲調。

時間悄悄流逝,不知不覺中,那無情公子張咸已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