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2 / 2)

八百萬種死法 未知 5826 字 2021-02-25

「何苦呢?我甚至可以耍手段當上他的老婆,或女友,或別的什么。我也可以放棄這間公寓,把嫖客的電話本扔進爐子燒掉。可何苦呢?」

她看著我,「我過得很好。我有存款。我總能把錢存下來。」

「然後投資?」

我想起來了,「房地產,對吧?皇後區的公寓房?」

「不僅是皇後區。如果需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退休,我要男朋友g什么?」

「金?達基嫩為什么要退休?」

「她想退休嗎?」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離開錢斯?」

她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我從沒問過。」

「我也沒問。」

「首先,我從來都不理解女孩為什么需要皮條客,所以當有人告訴我說她想離開某個皮條客時,我從不問為什么。」

「她愛上什么人了嗎?」

「金?有可能。但即便如此,她並未提過。」

「她打算離開這個城市嗎?」

「我沒有這個印象。但即使她有這個打算,也不會告訴我,是不是?」

「媽的,」我說,把空杯子放在茶幾上。「她不知怎么和什么人發生了感情。我真希望能知道是誰。」

「為什么?」

「因為那是找出凶手的唯一途徑。」

「你認為事情是這樣的?」

「事情往往如此。」

「如果有一天我被殺了,你會做什么?」

「我想我會送花。」

「我是說真的。」

「說真的?我會去查梅里克的稅務律師。」

「可能會有很多,你不覺得嗎?」

「可能。但我認為這個月在巴巴多斯島度了一周假的不會太多。你說他住的旅館在你海濱旅館的隔壁?我想找他不難,把他同你的命案聯系在一起也不難。」

「你真的會做所有這些事嗎?」

「為什么不呢?」

「沒人付你錢。」

我笑了:「嗯,我和你,我們已是多年的老j情了,伊萊恩。」

確實如此。在我還在警察局當差時,我們有一個約定。如果她需要只有警察才能給予的幫助時,我會幫她一把,無論是在法律方面,還是對付難纏的嫖客。反過來,當我需要她時,她也會奉陪。我突然想到,我成什么了?既不是皮條客,也不是男朋友,但又是什么呢?「馬修?錢斯為什么雇你?」

「找出殺她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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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節:八百萬種死法(35)

「為什么?」

我考慮著他對我說的理由。「我不知道,」我說。「你為什么接受這份工作?」

「為了賺錢,伊萊恩。」

「你不是那么在乎錢的。」

「我當然在乎。我該准備養老金了。我也看上了皇後區的公寓房。」

「真有趣。」

「我敢打賭你是個風流好房東,你去收房租時,房客肯定很高興。」

「有專門負責這些事的管理公司。我不會去見房客的。」

「我希望你沒告訴我這些。你剛毀了一個美好想象。」

「是呀。」

我說:「我給金辦完事後,她跟我上床。我到她那兒,她付我錢,之後我們上床了。」

「然後呢?」

「那幾乎就像給小費。一種很友好的感謝方式。」

「比聖誕節給十美元強。」

「但她會那么做嗎?我是說,如果她和某人產生感情的話。她會一時興起就跟我上床嗎?」

「馬修,你忘了一件事。」

這一刻,她看上去像是一個充滿智慧的老大媽。我問她我忘了什么。「馬修,她是妓女。」

「你在巴巴多斯島也是妓女嗎?」

「我不知道,」她說,「也許是,也許不是。但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當我們結束j配之舞時我真他媽的高興,我們一起躺在床上,因為頭一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跟男人上床是我的職業。」

我想了一會兒,然後說:「之前我跟你打電話時,你說給你一個小時,不要馬上過來。」

「怎么了?」

「因為你約了一個嫖客?」

「哦,那不是計時器。」

「你需要錢?」

「我需要錢?那算什么問題?我賺錢。」

「但不掙這份錢,你也可以靠房租過r子呀。」

「而且我還不會餓肚子,還不會穿脫線的連褲襪。那又怎樣?」

「所以你今天見那個家伙只是因為那是你的職業。」

「我想是吧。」

「嗯,你剛才問我為什么要接手這個案子。」

「那是你的職業?」

她說道。「差不多吧。」

她想到什么,笑了起來。她說:「亨利希?海涅臨終時——知道那個德國詩人吧?」

「怎么?」

「他臨終時說:『上帝會原諒我的。』那是他的職業。」

「聽上去不錯。」

「用德語說可能更好。我接客,你探案,上帝原諒世人。」

她垂下眼簾。「我只希望他確實如此,」她說,「輪到我進棺材時,我希望他沒去巴巴多斯島度周末。」

離開伊萊恩家時,天已變暗,街上因下班時間而擁擠不堪。又下雨了,惱人的雨絲拖慢了人們回家的腳步。我看著擁擠的車流,暗想其中一輛里是否正坐著伊萊恩的稅務律師。我想著他,盡力猜測當發現她給的電話號碼是假的,他會有什么反應。如果他真想找她的話,那也不難。他知道她的名字。電話公司雖然不會透露她沒登記的電話,但他如果有點關系的話,應該可以找人幫忙打聽。即便不行,他可以通過她入住的那家旅館查出她的行蹤,這並不太難。他們可以把她的旅游經紀人告訴他,如此下去,他就會查出她的住址。我當過警察,自然會想到這些方法,但別人就不會這樣調查嗎?對我而言,這並不麻煩。或者,當他發現電話號碼是假的,會覺得受傷害了。也許知道她不想見他後,他也不想見她了。但他不會想到那只是一個意外錯誤嗎?打到查號台問不出她的電話後,應該猜到她給的號碼或許只是無意中顛倒了兩個數字,那他為什么不繼續查下去呢?也許他從未給她打過電話,根本就不知道號碼是假的。也許在回到妻兒身邊的路上,他已經把她的號碼扔進飛機上的馬桶里。也許想到那個藝術品修復家在電話旁痴痴苦等,他偶爾會有內疚感。也許他會因自己的草率決定而後悔。畢竟,沒必要把她的電話號碼扔掉。他本可以時不時跟她約會。她不會知道他有妻兒。見鬼,她或許因有人能帶遠她離油彩和松節油而感激涕零呢。回家途中,我到一家熟食店買了一份三明治,外加湯和咖啡。《郵報》上登了一個荒唐的故事。皇後區兩家鄰居數月來爭執不休,只是為了其中一人的狗在主人外出時叫個不停。前一天晚上,主人遛狗時,這只動物在鄰居房前一棵樹旁撒n。鄰居碰巧看到,他從樓上窗戶用弓箭s狗。狗的主人跑回家,拿出一把沃瑟點三八手槍,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紀念品。那位鄰居也拿著弓箭跑了出來,狗的主人當場將其s死。鄰居八十二歲,狗的主人六十二歲,這兩個男人比鄰而居已逾二十載。狗的年齡不詳,但報上登了它的照片,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官牽著它,它卻拼命想掙脫韁繩。城北分局離我的旅館只有幾個街區。晚上,我到達那里時剛過九點,雨時斷時續地下著。我在前台停下,一個留著小胡子、頭發吹過的年輕人把樓梯指給我。上到二樓,我找到了警探辦公室。辦公桌旁坐了四名便衣警察,里頭還有兩個在看電視。禁閉室里的三個年輕黑人在我走近時看了我一眼,發現我不是他們的律師時便失去了興趣。我向近處的一個桌子走去。一個禿頂的警察放下正在打的報告,抬起頭來。我告訴他我同德金警探有約。另一張桌上的警察抬頭迎上我的視線。「你就是斯卡德吧,」他說,「我是喬?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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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節:八百萬種死法(36)

他的握手過於用力,幾乎是在比試腕力。他揮手示意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後跟著坐下,在一個已經堆滿煙蒂的煙灰缸里捻熄手中的煙頭,然後又點起一根,往後一靠,看著我。他的眼睛是那種看不出任何訊息的淺灰s。他說:「外面還在下雨?」

「下下停停。」

「糟糕的天氣。喝點咖啡嗎?」

「不,謝謝。」

「我能為你做什么?」

我告訴他我想看他手頭關於金?達基嫩謀殺案的所有資料。「為什么?」

「我答應一個人要調查這個案子。」

「你答應一個人要調查這個案子?你是說你有了一個委托人?」

「可以這么說吧。」

「是誰?」

「我不能告訴你。」

他臉頰下側的肌r抽動了一下。他大約三十五歲,有點超重,這讓他比實際年齡顯老。他還沒歇頂,頭發呈深棕s,幾乎像黑s,梳得貼在腦袋上。他應該跟樓下的那個小伙子借吹風機用用。他說:「你不能隱瞞。你沒有營業執照,即便有,你也無權隱瞞信息。」

「我不知道我們是在法庭上。」

「那倒不是。但你跑來要我幫忙——」我聳聳肩:「我不能告訴你委托人的姓名。他想看到殺死她的凶手伏法。僅此而已。」

「他認為雇你會使進程快些?」

「顯然如此。」

「你也這么認為?」

「我認為我得掙錢糊口。」

「上帝,」他說,「誰不是呢?」

我說對話了。對他而言我現在不是一個威脅,只是走走過場賺點銀兩的家伙。他嘆口氣,拍拍桌面,站起身來,穿過房間走向一排排的檔案櫃。他身材粗壯,羅圈腿,挽著袖子,領口敞開,走起路來像水手一樣左右搖擺。他拿來一個淡黃褐s折疊檔案袋,一p股坐在椅子上,從檔案里找出一張照片扔到桌上。「在這兒,」他說,「飽飽眼福吧。」

那是金的一張五乘七寸黑白照片,但如果不知道是她的話,很難認得出來。我看著照片,強忍陣陣惡心,迫使自己看下去。「對她真夠狠的。」

我說。「法醫說可能是用大砍刀或類似的東西砍了六十六刀。你願意數嗎?我真不知道他們怎么數得下去。我敢說這個工作比我的還糟。」

「流了那么多血。」

「讓你看黑白照片算你走運。彩s的更糟。」

「可以想象。」

「他砍到了動脈。那么一砍,鮮血四濺,房間到處是血。我從沒見過這么多血。」

「他本人肯定也渾身是血。」

「絕對避免不了。」

「那他怎么能沒引起任何注意地離開那里呢?」

「那天晚上很冷。他可能穿了外衣,往身上一罩,就全遮住了。」

他吸了一口煙,「也許他在砍她時什么都沒穿。媽的,她一絲不掛,也許他也不想穿得太多。那么,他事後只需沖個澡就可以了。那兒有一個很漂亮的浴室,他又有的是時間,為何不用?」

「毛巾用過嗎?」

他看著我。灰s的眼睛仍高深莫測,但從他的態度上我感受到了多一些的敬意。「我不記得有臟毛巾,」他說。「房中現場如此血腥,不注意也是情有可原。」

「但他們應該核實存檔的。」

他翻閱著檔案,「你知道他們的常規程序,把所有的東西都拍下來,任何可能成為證據的東西都得裝進袋子,貼上標簽,存進檔案。然後就把這些送進倉庫,但要調查這個案子的時候,反倒找不著了。」

他將檔案袋合上,探過身子,「想聽個故事嗎?兩、三個星期之前,我接到我姐姐的電話。她和丈夫住在布魯克林米德伍德區。你對那個地方熟悉嗎?」

「以前很熟。」

「嗯,以前情況可能好些,現在倒也沒那么差。我是說,整個城市就是一個污水坑,所以比較起來就不那么糟了。她打電話是因為他們回家時發現家里被盜。有人破門而入,偷走了便攜式電視機,打字機和一些珠寶首飾。她給我打電話是想知道如何報案,向誰報案。我先問她是否上了保險。她說沒有,他們覺得這些不值得保險。我告訴她就這樣算了,告訴她不要報案了,否則只是浪費時間。她說如果不報案,他們怎么會抓到那些家伙呢?於是,我解釋說現在沒人還去調查入室偷盜案了。你寫一個報告,它被存檔。你不會跑去看誰在辦這個案子。現場抓賊是一回事,但調查盜竊案就他媽的不大可能了,沒人有時間調查它。她說好吧,我可以理解,但假如他們碰巧找到失竊物品呢?如果她根本沒報案,這些東西怎么會物歸原主呢?然後我還得告訴她整個機制有多么糟糕。我們的庫房裝滿查收的失竊物品,我們有一堆人們填寫報案報告,記錄竊賊偷走的物品,但我們無法把這些該死的東西還給失主。我不想說這些來煩你,但我覺得她不太相信我的話,因為不願相信事情有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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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節:八百萬種死法(37)

他在檔案袋里發現一頁紙,皺著眉頭看著,念道:「一條浴巾,白s。一條手巾,白s。兩條抹布,白s。沒說是否用過。」

他抽出一疊光面照片,迅速翻看。我從他身後越過他的肩頭看到金?達基嫩遇害的現場照片。只有幾張照片里有她,攝影師把謀殺現場完全拍了下來,旅館房間的每一寸都記錄在照片上。一張浴室照片中可以看到毛巾架上掛著沒用過的毛巾。「沒有臟毛巾,」他說。「他帶走了。」

「哦?」

「就算只需把外套罩在血衣外面,那他也得洗個澡。而且那兒的毛巾也不夠。每種毛巾至少該有兩條。在高級旅館的雙人房里,他們不會只給一條浴巾和一條手巾的。」

「他為什么要把它們帶走?」

「也許是包砍刀吧。」

「他首先應該有個箱子或某種袋子才能把它帶進旅館。他為什么不用相同方法把它帶出去呢?」

我同意有這可能。「而且為什么要用臟毛巾包呢?假設你洗了澡,把身子擦g後想用毛巾包起砍刀放進箱子里。那兒還有g凈毛巾呀。你難道不用g凈毛巾包,反而用濕毛巾包起它放進袋子里?」

「你說得對。」

「不必浪費時間c心這些,」他說,用照片敲著桌面,「但我是該注意到那些少了的毛巾。我本該想到這些的。」

我們一起翻閱檔案。死亡檢查報告沒什么特別的,多重傷口造成出血過多,導致死亡。我想這么說也沒錯。我看了目擊者詢問筆錄,還有其他在凶殺案被害人的檔案里可能出現的各種表格、文件。我的注意力開始渙散,頭隱隱作痛,思維紊亂。後來,德金讓我自己看其余的檔案材料,自己點起一根煙,繼續打他之前在打的報告。當我再也支撐不住時,便合上檔案j還給他。他把它放回檔案櫃,回座時繞到咖啡機那兒。「我加了糖和n,」他說,把給我倒的咖啡放在我面前,「也許你不喜歡。」

「很好啊,」我說。「現在我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他說。我對他說感激不盡。他說:「聽著,你關於皮條客的信息給我省去了不少時間和麻煩。我們欠你一個人情。如果能幫你賺點錢,何樂而不為呢?」

「你接下來怎么做?」

他聳聳肩:「我們按常規調查。追查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