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2 / 2)

八百萬種死法 未知 5930 字 2021-02-25

他沒有馬上回答,低頭看著他快空了的酒杯,兩條垂直的紋路弄皺了他的前額。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會怎么定位這樁謀殺案呢?」

「就像你打電話前我們下的結論。精神病g的,你知道嗎?我們不許再這么稱呼他們了。大約一年前上頭下的令。今後我們不能稱他們為精神病。我們得稱之為edp。」

「什么是edp?」

「情緒失常者(emotionallydisturbedperson)。中央大街某個混蛋閑得沒事想出來的。這個城市擠滿了瘋子,而我們首先要考慮的倒是如何稱呼他們。我們不想傷害他們的自尊心。不,我認為是精神病g的,開膛手傑克的現代版。打個電話招來妓女,然後把她剁碎。」

「如果真是精神病g的呢?」

「你應該很清楚。你希望自己能有足夠的運氣獲得實質x證據。在這個案子中,指紋沒多大幫助,那是個人來人往的旅館房間,有上百萬個模糊指紋,你無從查起。要是有一個大血指印就好了,你知道那非凶手莫屬,但我們沒這個運氣。」

「就算你們運氣好——」「就算我們運氣好,只有一個指紋也無濟於事。除非你手頭有個嫌疑犯。你無法單憑一個指紋就讓華盛頓通緝全國的。他們會說你總會搜集到足夠證據,但是——」「多年來他們一直這么說的。」

「永遠不可能。就算可能,到時我也g滿余下的六年,到亞利桑納州養老去了。如果沒有可以順藤摸瓜的實質x線索,我想我們就得等那個瘋子再次作案了。再做幾個作案手法相同的案子,他總會出現紕漏,你就能逮到他,然後把他跟銀河旅館的一些指紋相對照,然後就可以結案了。」

▲虹橋▲書吧▲book。hqdoor。

第41節:八百萬種死法(41)

他把酒喝g,「然後他討價還價,認個過失殺人罪,最多三年就出來了,繼續作案,但我不想重來一次。我向上帝發誓再也不想重來一次了。」

下一輪是我請。起初他覺得用皮條客的錢喝酒有失體面,但正是這些酒似乎又使他忘卻了這一點。他已現醉態,但你得會看才能看得出來。他眼光呆滯,與之相配,舉止也顯遲鈍。他談話的方式是典型的醉鬼模式,像是兩個醉鬼在禮貌對話,而實際上是在自言自語。如果跟他喝得一樣多,我是不會注意到這些的。但我是清醒的,酒在他身上一起作用,我就覺得我們之間的鴻溝急遽擴大。我盡力把話題鎖定在金?達基嫩身上,但總是辦不到。他想要談論紐約所有的弊端。「你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嗎?」

他身子前傾,壓低嗓音,好像此時酒吧里並非只有我們兩個顧客似的,其實只剩我們和酒保了。「我告訴你問題出在哪里。是黑鬼。」

我沒吭聲。「還有拉丁美洲雜種。是黑人跟拉丁美洲人。」

我提到警察也有黑人和波多黎各人。他馬上反駁。「聽著,別跟我說這些,」他說,「以前跟我搭檔很久的一個家伙,他叫拉里?海恩斯,也許你認識他——」我不認識,「——他人很好,我能把命j到他手上。媽的,我確實曾經把命j到他手上。他黑得像煤炭一樣,無論警局內外,我都沒碰到過比他更好的人。但這跟我說的毫不相g。」

他用手背抹抹嘴。「瞧,」他說,「你乘過地鐵嗎?」

「迫不得已的時候。」

「嗯,媽的,如果有其他選擇的話,誰都不會乘地鐵的。地鐵是整個城市的縮影,設備動不動就壞,車廂里到處都是骯臟的噴漆,一股ns味。警察對那兒的犯罪無能為力,但我要說的是,媽的,我上地鐵四處一看,你知道我到了哪里嗎?我到了他媽的國外。」

「什么意思?」

「我是說他們不是黑人就是西班牙人。或是東方人,我們現在又多了好些中國移民,還有韓國人。韓國人現在可是傑出市民了,在城里開起一家家出s的蔬菜市場,他們一天g二十個小時,把孩子送進大學,但那全是y謀。」

「什么y謀?」

「噢,媽的,聽上去很無知、很偏執,但我就是忍不住這么想。以前這是白人的城市,現在我總覺得自己是這里最後的白人。」

長時間的沉默。然後,他又說:「他們現在在地鐵里吸煙。你注意到了嗎?」

「我注意到了。」

「過去從沒有過。以前就算有人拿斧子砍死父母,他也不敢在地鐵里點煙。現在,咱們的中產階級也在地鐵里點煙,然後噴雲吐霧。就是最近幾個月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開始的嗎?」

「怎么開始的?」

「記得一年前嗎?一個家伙在path線地鐵里抽煙,那兒的一個警察讓他把煙熄掉,那家伙拔槍就把他打死?記得嗎?」

「記得。」

「就從那兒開始的。只要看過那條新聞,不管是誰,警察還是平民,都不會貿然告訴過道對面的家伙熄掉他那該死的煙。於是,有些人就開始抽煙,無人敢管。然後更多的人開始抽煙,連發生入室盜竊這樣的大案都無需浪費時間報案,誰還會去管在地鐵里抽煙的事兒?執法不嚴,人們就不再尊重法律了。」

他皺皺眉,「但想想path線地鐵的那位警察。你願意像他那樣去死嗎?叫別人熄掉煙,然後砰的一聲,就一命嗚呼了。」

我發現自己開始跟他講起盧?魯登科的母親,由於她的朋友給她撿回一台不該撿的電視機而被炸死。於是,我們開始輪流講起恐怖故事來。他提到一個社工人員被騙上一棟公寓的頂樓遭強暴多次後,被推下樓摔死。我記起一條新聞,說一個十四歲的男孩被另一個同齡男孩槍殺。他們彼此並不相識,凶手聲稱被害人嘲笑了他。德金談到好幾起虐待兒童致死的案件,還有一個男人悶死他女朋友的女嬰,因為他厭倦了每次跟女友去看電影都得出錢雇人看孩子。我提到格雷森區的那個女人,她在衣櫃那兒掛衣服時被流彈打死。我們的對話頗有點比拼的味道。他說:「市場自認為找到了解決辦法。死刑,重新啟用黑s大電椅。」

。hqdoor。§虹§橋蟲工木橋書§吧§

第42節:八百萬種死法(42)

「你認為這行得通嗎?」

「無疑,公眾需要它。它至少有一個功效是你無法否認的。電死一個混蛋,你至少知道他以後不會再犯。媽的,我就投票贊成。把電椅拿出來,用電視轉播他媽的行刑過程,c些廣告,賺幾個錢,多雇幾個警察。你想知道一件事嗎?」

「什么事?」

「我們有過死刑,但處決的不是殺人犯,而是普通人。普通人被殺的概率比殺人犯上電椅的概率還大。我們一天有五、六、七次死刑呢。」

他提高了嗓門,現在酒保也在聽我們的談話。我們已經把他從他的電視節目上吸引過來了。德金說:「我喜歡那個電視機爆炸的故事。不知我怎么會錯過那條新聞的。你覺得自己什么都聽說過了,但總有新的出現,是不是?」

「我猜是吧。」

「光這個城市就有八百萬個故事,」他拉長聲音說,「你記得那個節目嗎?幾年前電視上播過。」

「我記得。」

「每次節目結束時他們都說那句台詞,『在這個城市里有八百萬個故事。這只是其中之一』。」

「我記得。」

「八百萬個故事,」他說,「你知道這城里有什么嗎,這個他媽的城市的大糞池里有什么?有八百萬種死法。」

我把他弄出酒吧。在外面夜晚清涼的空氣中,他陷入了沉默。我們繞過兩個街區,最後來到離警察局不遠的路口。他的車是一部水星車,已有些年頭。車角有點坑坑窪窪。車牌前頭的字母明示他是警察,該車是用來辦案的,不要開罰單。一些經驗豐富的混混也能認出這是警車。我問他能否駕車。他不太喜歡這個問題。他說:「你是誰,警察嗎?」

然後想到這句話實在荒謬,便又笑了起來。他靠在打開的車門上保持平衡,笑得前仰後合。「你是誰,警察嗎?」

他說,吃吃笑個不停,「你是誰,警察嗎?」

那種情緒像電影里的快鏡頭一樣一閃而過。有一刻,他嚴肅冷靜,眼睛眯著,下巴翹起來像牛頭犬。「聽著,」他說,聲音低沉而生硬,「別這么高人一等,你明白嗎?」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么。「你這個自命清高的混蛋。你比我好不到哪兒去,你這個狗娘養的。」

他把車倒出開走。就我目光所及,他似乎開得還不錯。我希望他無需開得太遠。

我直接走回旅館。酒鋪都關門了,但酒吧仍在營業。我沒太費力便走過那些大門,同時也抵制住假r飯店兩側第五十七大街街頭妓女的召喚。我沖雅各布點點頭,確認沒有我的電話,然後便上樓了。自命清高的混蛋。你比我好不到哪兒去。他醉得厲害,酒鬼將自己暴露太多之後,便處於自衛式的好斗狀態。他的話並不意味著什么。他可以對任何陪伴他的人說,或對著夜空說。然而,它們仍在我的腦海中回盪。我上了床,但無法入睡,就開燈起來,拿著筆記本坐在床沿。我瀏覽自己記的一些筆記,然後把我們在第十大道酒吧中的對話簡要記上一、兩句。另外又寫上我的一些想法,像貓玩線團一樣玩味著,直到思路越來越短,反復出現的都是同一個想法時,我只好放下筆記本,拿起先前買的一本平裝書,但總是看不進去。我反復看同一篇章,就是不知所雲。幾個小時以來我第一次想要喝酒。我焦躁不安,想要有所改變。離旅館三個店面遠就有一個熟食店,冰箱里擺滿啤酒,而啤酒不會讓我醉得不省人事吧?我待在原地沒動。錢斯沒問我為何替他g活。德金認為賺錢是個合理動機。伊萊恩願意相信我那樣做是因為那是我的職業,就像她賣y、上帝寬恕罪人一樣。那也是事實,我確實需要錢,破案也是目前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事,那多少算是我的職業。但我還有一個動機,並可能是一個深層動機。尋找殺死金的凶手可以代替喝酒。哪怕是暫時的。我醒來時,y光普照。等我淋浴完畢,刮好胡子來到街上時,太y又不見了,它躲進了厚厚的雲層。一整天太y就這樣忽隱忽現,就像掌管天氣的家伙沒安心本職一樣。我吃了一頓簡單的早餐,打了幾個電話,然後走到銀河旅館。那個幫查爾斯?瓊斯登記的職員沒當班。我看過檔案里他的詢問筆錄,並不真的指望能從他嘴里得知更多的東西。一位經理助理讓我看了瓊斯的登記卡。他在姓名欄上用印刷體寫了「查爾斯?歐文斯?瓊斯」,在簽名欄上用印刷體寫了「c?o?瓊斯」,全用大寫字母。我把這些指給經理助理看,他告訴我這種差異不足為奇。「人們在一欄里寫上全名,在另一欄中用縮寫,」他說,「兩種都是合法的。」

虹←橋←書←吧←。hqdoor。←

第43節:八百萬種死法(43)

「但這不是簽名。」

「為什么不是?」

「他用的是印刷體。」

他聳聳肩。「有的人寫什么都用印刷體,」他說,「這個家伙打電話預訂房間,事先付了現金。在這種情況下,我想我的人不會去挑剔簽名的問題。」

我的重點並不在此。我留意的是,那個瓊斯刻意避免留下筆跡樣本,這很有趣。我看著他用印刷體寫下的全名。我發現自己在想,查爾斯(charles)前三個字母同錢斯(chance)前三個字母相同。天知道那到底意味著什么?為何想方設法牽連自己的客戶?我問他,我們的這位瓊斯在過去的幾個月是否光顧過這里。「這一年來都沒有,」他向我保證,「我們把以前顧客登記的名字按照字母順序輸進了電腦,有一個警探查過這些信息。如果就那些的話——」「其他還有多少顧客用大寫字母簽名?」

「我不知道。」

「可以查看一下過去兩三個月的登記卡嗎?」

「想找什么?」

「看看哪些人像這個家伙一樣用印刷體簽名。」

「噢,我看不可能,」他說,「你知道有多少卡得查嗎?我們旅館有六百三十五個間房,——先生」「斯卡德。」

「斯卡德先生。一個月有一萬八千多張登記卡。」

「除非你們所有的客人都只住一晚。」

「平均每人三晚。即便如此,一個月也有六千多張登記卡,兩個月就是一萬兩千張。你知道要花多久才能看完一萬兩千張卡?」

「一個人一小時大概可以看幾千張,」我說,「因為他只需檢查簽名是否大寫。大約幾個鍾頭就夠了。可以我來,也可以讓你的幾個職員來做。」

他搖搖頭。「這我無權決定,」他說,「真的不行。你是普通市民,不是警察。我雖然很想合作,不過我職權有限。如果警方正式提出要求的話——」「我知道我是在請你幫忙。」

「如果這種忙我有權幫的話——」「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我繼續說,「占用你的時間,造成你的不便,我當然是要花錢補償的。」

要是在小一點的旅館,這應該行得通,但在這兒,我是浪費時間。我覺得他甚至都沒意識到我是在賄賂他。他反復說,如果警方下令的話,他很樂意幫忙。這回我沒再堅持。我問他是不是可以復印瓊斯的登記卡。「噢,我們這兒就有復印機,」他說,很高興終於幫得上忙,「請等一下。」

他拿了張復印件回來,我向他道謝,他問我還有別的事嗎,他的語氣顯示他認為應該沒有了。我說我想看看案發現場。「可是警方已經查過那兒了,」他說,「房間正在整修。地毯得換,你知道,牆也得重刷。」

「我還是想看看。」

「真的沒什么可看的。我想今天那兒該有工人。油漆工已經走了,我想,不過地毯工人——」「我不會礙事的。」

他把鑰匙給我,讓我自己上樓。我找到房間,慶幸自己的辦案能力如此之強。門上了鎖,地毯工看來是去吃午餐了,舊地毯已經移開,新地毯鋪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還卷著待鋪。我在那兒待了幾分鍾。正如經理助理所說,房里真的沒什么可看,空空如也,既無家俱,又無金的半點痕跡。刷了新漆的牆壁閃閃發亮,浴室也光可鑒人。我像靈媒一樣四處走動,企圖用指尖獲得一些感應,但即便有感應的話,我也沒能感受到。窗口朝向市中心,視野被其它高大建築切割成塊。在兩座建築間的縫隙,我瞥見遠處的世界貿易中心大樓。她有時間眺望窗外嗎?殺死金之前或之後,瓊斯先生曾經眺望過窗外嗎?我乘地鐵到市中心。火車是新到的那批,車廂內由黃、橘、褐搭配成悅目的圖案,但塗鴉人已經把這些破壞無遺,所有的空間都布滿他們難以辨認的訊息。我沒看到有人抽煙。我在西四街下車,往南再往西走到莫頓街,弗蘭?謝克特在此處一棟四層褐砂石建築的頂樓上有間小公寓。我按了她的電鈴,透過對講機報上姓名,前廳的門嗡嗡作響地打開了。樓梯間充滿各種味道——一樓的烤面包味,上去半層是貓味,頂樓明顯是大麻煙味。我在想,你可以通過樓梯間的異味描繪出一座大樓的概況。弗蘭在門口等我。淡棕s的卷曲短發圍著一張圓圓的娃娃臉。她張著圓頭鼻子、嘴唇上翹,鼓鼓的兩頰就連花栗鼠都會羨慕不已。她說:「嗨,我是弗蘭。你是馬修吧。我可以叫你馬修嗎?」

book。hqdoor。←虹←橋書←吧←

第44節:八百萬種死法(44)

我說當然可以,於是她手搭上我的胳膊引我入房間。屋里大麻味道更加濃郁。這所公寓是處工作室。房間很大,一面牆凹進去構成一個小廚房。家俱包括一張帆布躺椅,有靠枕的沙發椅。幾個塑料牛n箱疊在一起,放書和衣服。還有一張大水床,上鋪假毛皮床罩。水床上方的牆面掛了一幅室內場景的鑲框海報,壁爐里冒出一個火車頭。我謝絕喝酒,接受了一罐健怡可樂,拿著坐在了靠枕沙發上,發現它坐上去比看起來舒服。她坐帆布躺椅,想來也是坐著比看著舒服。「錢斯說你在辦金的案子,」她說,「他要我把你想知道的都跟你講。」

她的聲音有點像小女孩那樣上氣不接下氣,聽不出有多少是故意裝出來的。我問她和金j情如何。「不太熟。我見過她幾次。有時候錢斯會一次帶兩個女孩共進晚餐,或看表演。我想我大概每個人都見過。我只見過唐娜一次,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迷失在太空里。你見過她嗎?」

我搖搖頭。「我喜歡桑妮。我不知道我們到底算不算是朋友,不過她是我唯一會打電話聊天的人,我每周打給她一、兩次,或是她打過來,你知道,我們可以聊聊。」

「但你從沒給金打過電話?」

「噢,沒有。我連她的電話號碼都沒有。」

她想了一下。「她眼睛很漂亮,我閉上眼睛還能看到它們的顏s。」

弗蘭自己的眼睛也很大,眼仁介於棕和綠s之間。她的睫毛極長,我突然想到也許是假的。她身材矮小,用拉斯維加斯歌舞團的術語來說,就是所謂的「小馬」體型。她穿了條褪s的李維斯牛仔褲,褲角卷起,高聳的胸部上緊緊套了件亮粉紅s毛衣。她不知道金計劃離開錢斯,並覺得這很有趣。「嗯,我可以理解,」她沉吟片刻後說,「他並不真的關心她,你知道。而你不會永遠跟一個不關心你的男人待在一起。」

「你為什么說他不關心她?」

「很多小事可以看出來。有她在身邊他很高興,因為她不惹麻煩,又是搖錢樹。不過他對她沒感情。」

「他對別的女孩有感情嗎?」

「對我是有,」她說。「別人呢?」

「他喜歡桑妮。大家都喜歡桑妮,跟她在一起很有趣。我不知道他是否關心她。還有唐娜,我敢說他不在意唐娜,不過我看唐娜也不在意他。我想他們純屬生意關系。唐娜,我看唐娜誰都不在意。我看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別人。」

「魯比呢?」

「你見過她?」

我沒有。「嗯,你知道,她頗有異國風味,所以他喜歡。另外,瑪麗?盧非常聰慧,他們一起聽音樂會之類的狗屎,去林肯中心,聽古典音樂,但那可不表示他對她有感情。」

她開始咯咯笑起來,我問她為什么如此好笑。「噢,我才想到,我是典型的笨妓女,以為自己是皮條客的最愛。不過你知道嗎?只有跟我在一起,他才能完全放松。他可以到這兒來,脫掉鞋子,胡思亂想。你知道什么是『前世姻緣』嗎?」

「不知道。」

「呃,跟輪回轉世有些關系。不知道你信不信那個。」

「從沒想過。」

「呃,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信不信,但有時我覺得錢斯和我前世認識。不一定是情侶或夫妻之類的關系。我們可能是兄妹,要不他是我父親或我是他母親。我們甚至可能是同x,因為轉世以後x別可能會變。我是說我們也許是姊妹之類的。真的,都有可能。」

電話打斷她的思路。她穿過房間去接聽,背對著我,一手支在臀上。我聽不到她的談話。她說了一會兒,然後遮住話筒,轉頭看我。「馬修,」她說,「我不想催你,但你知道我們大概還要談多久嗎?」

「不會太久。」

「那我可以約人一個小時後過來嗎?」

「沒問題。」

她轉回身,講完話,然後掛上。「我的一個老顧客,」她說,「他人真的很好。我跟他說一個鍾頭後來。」

她又坐下來。我問她搭上錢斯以前,是否就住這公寓。她說她跟錢斯在一起已有兩年零八個月,不,在那之前她和其他三個女孩合租切爾西一處較大的地方。是錢斯為她准備好這間公寓的,她只需搬進來就行。「我把家俱搬過來,」她說,「那張水床是這兒原有的。我把我原來的單人床扔了。那張瑪格麗特的海報是我買的,面具是這兒的。」

虹橋書吧。hqdoor。

第45節:八百萬種死法(45)

我沒注意到面具,轉過頭才看到我身後的牆上掛了三個肅穆的黑檀木雕。「他很了解那類東西,」她說,「知道面具是哪個部落做的等等。這類事情他很在行。」

我說這公寓不適合賣y。她皺皺眉,一臉迷惑。「你這行大部分的女孩都住在有門房的建築里,」我說,「有電梯等設備。」

「噢,沒錯。我剛才沒聽懂你的意思。嗯,的確。」

她歡快地笑了起來,「這兒是不一樣,」她說,「來這兒的嫖客不認為自己是嫖客。」

「怎么講?」

「他們自認為是我的朋友,」她解釋道,「他們當我是愛吃迷幻葯的格林威治村小姐,我正是,而他們則是我的朋友,也沒錯。我是說,他們來這兒是要快活一下,這是事實,但到按摩院去g可以更快更容易,直截了當,簡單明了,懂吧?不過上這兒來,他們可以脫掉鞋子,吸點大麻,再說這兒又是格林威治村溫馨x感的小公寓。我是說,你得爬三層樓梯上來,然後在水床上滾來滾去。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妓女,我是他們的女朋友。我不收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