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1 / 2)

八百萬種死法 未知 5252 字 2021-02-25

么樣?呃,我說,我有個案子,是幫一個熟人調查。我沒講細節,她也沒有追問。談話的節奏緩慢下來,偶爾出現停頓,於是我說:「我只是想打個電話問聲好。」

「很高興你打電話,馬修。」

「也許哪天我們會不期而遇。」

「希望如此。」

我掛上電話,想起在她利斯本納德街的閣樓飲酒聊天,酒精在血管里發揮魔力,溫暖舒暢。多么美好甜蜜的夜晚啊。聚會時你會聽到人們說:「清醒時最糟的一天,也比酒醉時最棒的一天強。」

然後大家就會像吊在汽車儀器板上的塑料狗一樣使勁點頭。我想到和簡共渡的那晚上,然後環顧我的小陋室,設法弄清這個晚上到底比那個好在哪里。我看看表。酒鋪已經關門,不過酒吧還會營業好幾個小時。我待在原地。外面,一輛巡邏車鳴著警笛呼嘯而過。聲音漸行漸遠,時間分秒流逝,這時電話鈴響了。是錢斯。「你一直在工作,」他贊許地說,「我接到報告。女孩都還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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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節:八百萬種死法(53)

「她們很好。」

「有眉目了嗎?」

「很難說。這里一點信息,那里一點情況,根本不知道如何把它們拼湊起來。你從金的公寓里拿走什么了?」

「只是一些錢。為什么這樣問?」

「多少錢?」

「兩百元。她把現金放在梳妝台頂層抽屜,那不是什么秘密,她就是放在那兒。我四處翻了翻,看她是否有私房錢,可沒找到。你沒搜出存折、保險箱鑰匙吧?」

「沒有。」

「錢呢?當然,找到了你就留著吧,我只是問問而已。」

「沒錢。你只拿了那些?」

「還有一張夜總會攝影師給她和我拍的合影。沒理由把那留給警察。為什么問這個?」

「只是納悶。你在警方找到你之前就去過她那兒?」

「他們沒找我,我是自願過去的。沒錯,我先去過那里,而且比他們早了一步。否則那兩百元就沒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我說:「你把貓帶走了?」

「貓?」

「她養了只小黑貓。」

「對了,她是有只貓。不,我沒把貓帶走。如果想到它的話,我會給它留些食物的。怎么,它不見了?」

我說沒錯,小貓的穢物盤也不見了。我問他去公寓時小貓在嗎,他不知道。他沒注意到有貓,也沒去找。「你知道,我動作迅速,進去後五分鍾就出來了。就算小貓蹭過我的腳,我也不會留意。怎么了?殺她的不會是貓吧。」

「不是。」

「你不會認為她把貓也帶到旅館去了?」

「她為什么那么做?」

「老兄,我可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么要談論那只貓。」

「肯定有人把它帶走了。她死後,除了你以外一定還有人去過公寓,把貓帶走了。」

「你確定小貓今天不在那兒?陌生人靠近時,動物都會害怕得躲起來。」

「小貓真的不在。」

「可能是警察去的時候逃掉了。門開著,貓跑了出去,再見了,小貓。」

「從沒聽說貓會帶著自己的穢物盤一起走。」

「也許是某個鄰居拿的。聽到它喵喵叫,不想讓它挨餓。」

「有鑰匙的鄰居?」

「有些人會跟鄰居j換鑰匙,以防被鎖在門外。要不就是鄰居從門房那兒拿的鑰匙。」

「可能就是這樣。」

「肯定是。」

「明天我去找她的鄰居問問。」

他輕輕吹起口哨:「你會追查到底的,是吧?像小貓這樣的小事,你也跟狗咬骨頭一樣咬住不放。」

「辦案就應如此。goyakod。」「你說什么?」

「goyakod,」我說,然後跟他解釋,「意思是:抬起p股去敲門(getoffyourassandknockdoors)。」

「噢,我喜歡。再說一遍。」

我又說了一遍。「『抬起p股去敲門。』我喜歡。」

星期六是敲門的好r子,因為待在家里的人通常要比其它r子多。這個星期六的天氣不適合出門,連綿細雨從y暗的天空飄落下來,刺骨寒風把雨絲吹得紛亂。紐約的風有時頗為怪異。高聳的建築似乎把風割裂,它飛旋著,就像台球桌上的旋轉球,於是,風古怪地東撞西跳,在不同的街區刮向不同的方向。那天早上和下午,風似乎總是迎面撲來。我繞過街角,它也繞了過來,劈面而來,把雨噴灑在我臉上。有時我因此神清氣爽,有時我弓背低頭,詛咒風雨和我自己,偏在這種天氣外出。第一站是金的大樓,我手拿鑰匙,朝門房點頭後徑自進入。我以前沒見過他,估計他也不認識我,但他並沒質疑我進門的權利。我乘電梯上樓,進入金的公寓。也許我是想確定小貓是否仍舊不在。我沒有其它進去的理由。據我判斷,公寓和我上次離開時一樣,還是找不到小貓和它的穢物盤。考慮到這個,我就去查看廚房。櫥櫃里沒有任何罐裝或盒裝的貓糧,沒有裝小貓排泄物的垃圾袋,也沒有防溢的喂貓小碗。我在公寓里聞不出半點貓味,便開始懷疑我對這個動物的記憶是否准確。然後,我在冰箱里找到一罐半滿的貓食,上覆一層塑膠膜。瞧瞧這個,我想。大偵探找到線索了。之後不久,大偵探找到了貓。我在走廊走來走去,挨家敲門。盡管是下雨的周六,仍不是人人都在家。頭三家人根本不知道金曾養過貓,更甭說它的下落了。我敲開的第四家主人是艾麗絲?西姆金斯。她個頭矮小,五十多歲,講話小心謹慎,直到我提起金的小貓。「噢,你是說黑豹,」她笑道,「你要找黑豹啊。你知道,我想到會有人來找它。進來,好嗎?」

◇歡◇迎◇訪◇問◇虹◇橋◇書◇吧◇hqdoor。

第54節:八百萬種死法(54)

她領我坐上一張墊著軟墊的椅子,端來一杯咖啡,還為屋中家俱過多道歉。她告訴我說,她是個寡婦,從郊區一所房子搬進這間小公寓,雖然她已經扔掉很多東西,但還是留下太多家俱。「這兒就像是障礙賽跑道,」她說,「倒也不是昨天才搬過來,我在這兒住了將近兩年,因為不是緊急的事,我就這么拖呀拖的。」

她是從鄰居那兒聽到金的死訊。第二天早上坐在辦公室的桌邊時,她想起金的小貓。誰會喂它?誰會照顧它?「我一直忍到午餐時間,」她說,「因為我覺得總不能因為怕小貓多餓一個小時就像瘋子一樣沖出辦公室。我喂好貓,把穢物盤清理g凈,為它換水,當晚下班回家時又過去看它。顯然一直沒人過來照顧它。整晚我都在想著這個可憐的小東西。第二天早上去喂它時,決定暫時把它接過來同住。」

她微笑道,「它好像已經適應了。你說它會不會想她?」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它會不會想我,但我會想它。我從沒養過貓。幾年前我們有條狗,我沒想養狗,至少在城里不行,但養貓似乎並不麻煩。黑豹已經剪了趾甲,所以不存在抓壞家俱的問題。不過我倒希望它抓壞一些,那會促使我丟掉部分家俱。」

她輕聲笑起來,「我好像把她公寓里所有的貓糧都拿過來了。我可以統統轉j給你。黑豹不知躲哪兒去了,但我肯定會找到它的。」

我向她保證自己不是為貓而來,如果她願意的話,大可留下黑豹。她頗驚訝,但顯然放下心來。但如果我不是為貓而來,那來g什么?我簡短解釋了我的身份。當她還在整理思路時,我又問她如何進入金的公寓的。「噢,我有鑰匙。幾個月前我給了她我公寓的鑰匙。當時我要出城,請她幫我給植物澆水,回來後不久,她把她的鑰匙也給了我。我想不起是為什么。要我代喂黑豹嗎?真的想不起來了。你介意我給它換個名字嗎?」

「什么?」

「我就是不喜歡它的名字,但又不知給它改名是否合適。我敢說它根本認不出那名字,它只認得電動開罐器的嗡嗡聲,宣布要開飯了。」

她笑笑,「詩人艾略特寫過,每只貓都有個秘密名字,只有貓自己知道。所以我覺得不管叫它什么,其實都一樣。」

我把話題轉到金身上,問她和金有多熟。「我不知道我們算不算朋友,」她說,「我們是鄰居,好鄰居。我留了她公寓的鑰匙,但不敢肯定我們算是朋友。」

「你知道她是妓女嗎?」

「我想我知道。起初我以為她是模特兒,她有那個本錢。」

「對。」

「但後來慢慢猜出她真正的職業。她從未提過,我想可能就因為她一直不願提到自己的職業,我才往別處想。而且還有一個黑人常來找她。不知怎么的,我覺得他是她的皮條客。」

「她有男朋友嗎,西姆金斯太太?」

「除了那個黑人嗎?」

她想了一會兒,這時,一道黑影突然竄過地毯,躍上沙發,然後再一跳便不見了。「看到了吧?」

她說,「它根本不像黑豹。我不知道它像什么,但一點都不像豹子。你問她有沒有男友是吧?」

「對。」

「我也在懷疑。她肯定有過秘密計劃,因為我們最後一次聊天時她暗示過——她說要搬走,還說她的生活就要大大改善。我只當那是痴人說夢。」

「為什么?」

「因為我以為她的意思是要跟她的皮條客拋下一切奔向夕y,從此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只不過她不肯明說,因為她絕對不會說出真相,告訴我她有一個皮條客,而她是個妓女。我知道拉皮條通常會跟手下女孩說,其它女孩全不重要,只等存夠錢他倆就可以遠走高飛,到澳洲買個牧場好好過r子之類。」

我想到莫頓街的弗蘭?謝克特,她深信錢斯跟她前世有緣,未來無可限量。「她打算離開她的皮條客。」

我說。「為了另一個男人?」

「我要查的正是這個。」

她從沒見過金跟哪個人特別要好,也沒注意去金公寓里的男人。不管怎樣,這類訪客很少晚上光臨,她解釋說,而她本人又是白天上班。「我還以為那件毛皮外套是她自己買的呢,」她說,「她很得意,好像是什么人買給她的,但我覺得她不好意思說是自己掏錢買的才裝裝樣子。我敢打賭她確實有個男友。她炫耀那件毛皮外套的樣子很像,似乎那是某個男人給她的禮物,但她並沒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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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節:八百萬種死法(55)

「因為他們的關系不能公開。」

「對。她很自豪有那件毛皮外套,還有那些珠寶。你說她想離開她的皮條客。她因為這個被殺的嗎?」

「我不知道。」

「我盡量不去想她已經被殺,以及整個過程和原因。你看過一本叫《海底沉舟》的書嗎?」

沒看過。「書里有個養兔場,處於半馴養半野生的狀態。那里食物供應充足,因為人類定期留下兔食。那兒可以算是兔子天堂,只是養兔人目的是要設下陷阱,偶爾享用兔子大餐。生還的兔子從來不提這個陷阱,也不願談到它們被殺的同伴。它們有條不成文規定,就是要假裝那個陷阱並不存在,而它們死去的同類也從未存在過。」

她講話時一直看著旁邊,此時她望著我。「知道嗎?我覺得紐約人就像那些兔子。我們住在這兒,為的是這城提供的一切——文化,工作機會,如此等等。當這座城市殺掉我們的朋友和鄰居時,我們都背過臉不看。哦,有一或兩天我們看這些消息,談論談論,然後就拋在腦後。不這樣的話,我們就得做點什么,但我們做不了。否則我們就得搬家,但我們不想搬。我們就像那些兔子,是不是?」

我留下電話號碼,告訴她如果想到什么就打電話。她說好的。我乘電梯到大廳,可是到那里後我留在電梯里又回到十二樓。因為找到黑貓並不表示再敲幾家門就是浪費時間。結果還真是浪費時間。我又跟六個人談過,一無所獲,只知道他們和金井水不犯河水。有個男的甚至不知道他的一個鄰居被人謀殺。其他人倒是聽說了,但並不很清楚。敲過所有門後,我發現自己又回到金的門口,手里握著鑰匙。為什么?因為前廳櫥櫃里那瓶兩百毫升瓶裝的「野火j」?我把鑰匙放回口袋,走出大樓。按照會議通訊錄,我到離金住處幾條街外參加午間聚會。我進去時,演講人正好結束她的經驗介紹。一眼望去,我以為是簡。定睛再看,才發現兩人並不很像。我拿杯咖啡,在後面坐下。房間擁擠,煙霧迷漫。討論焦點好像集中在戒酒計劃的精神層面,我不清楚那指的是什么,聽了半天還是不懂。然而有個家伙說得精彩,他個子高大,聲音粗啞。「我來這兒本來是要保命,」他說,「然後才發現觸及靈魂。」

如果星期六是敲門吉r,那么也同樣適於拜訪妓女。盡管星期六下午去嫖的人不是絕無僅有,不過還是少數。我吃了點午餐,然後搭乘開往萊克星頓大道的irt地鐵線到城北。車廂不擠,我正對面坐了個黑人小子,身穿豆綠s夾克,腳踩厚底靴子,正在抽煙。我想起跟德金的那番對話,很想告訴那孩子把煙熄掉。老天,我暗想,還是別管閑事了。隨他去吧。我在第六十八大街下車,往北走過一個街區,再往東走過兩個。魯比?李和瑪麗?盧?巴克住的公寓大樓斜向而對。魯比住在西南角那棟,我先走到那兒,所以就先去那兒。門房用對講機通報後,我和一個花店送貨男孩同乘電梯上樓。他捧著大束玫瑰,香氣四溢。魯比應聲開門,淡淡一笑,領我進去。公寓陳設簡單高雅。家俱現代,中庸,但某些擺設為房間增添了東方s彩——一塊中式地毯、一組黑漆框架裝裱的r本畫,一扇竹屏風。這些組合還不足以使這間公寓具有異國情調,但魯比本人卻彌補了不足。她高挑身材——盡管沒有金高,窈窕婀娜,穿著黑s緊身外套,下擺開衩,走路時隱隱露出一截大腿。她引我就座,問我想喝什么。我聽到自己開口要茶。她微微一笑,端了兩杯茶回來。我注意到,是立頓紅茶。天知道我還希望能有什么好茶。她父親是法國和塞內加爾的混血兒,母親是中國人。她生在香港,在澳門住過一段時間,然後經法國和倫敦來到美國。她沒告訴我年齡,我既沒問起,也無從猜測,或是二十,或是四十五,或是兩者之間。她和金見過一次,不是很熟,事實上她和其他女孩也都不熟。她為錢斯工作了一段時間,覺得合作愉快。她不知道金是否有男友。她問,為什么會有女人想要兩個男人?那她不是得拿錢給他們兩個?我說金跟她男友的關系或許有所不同,他可能送她禮物。魯比似乎覺得這難以理解。我說的這個人是嫖客嗎?我說有可能。但嫖客不是男友,她說。嫖客只是一堆男人中的一個。誰會對嫖客產生感情?在街道對面,瑪麗?盧?巴克給我倒了杯可樂,還端出一碟n酪和餅g。「那你見過龍女嘍,」她說,「很特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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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節:八百萬種死法(56)

「特別這個詞不足以形容她。」

「三個種族融為一個驚世美女。可是驚嚇還在後頭。你打開門,發現里頭沒人。過來一下。」

我和她一起站在窗邊,看著她手指的地方。「那是她家窗戶,」她說,「從我這兒可以看到她的公寓。你會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對吧?出其不意跑來借點白糖,或者抱怨經期焦慮。有可能,是不是?」

「結果沒有?」

「她永遠彬彬有禮,但心不在焉。那女人沒法與之相處。我認識很多嫖客都去過那里,我也幫她介紹過一些。譬如某個家伙說他對東方女人抱有幻想。要不就是我會對某人說,我認識一個女人他或許喜歡。知道嗎?這么做萬無一失。他們都心存感激,因為她漂亮,具有異國風味,而且我猜她床上功夫不錯,但他們幾乎都沒再去過。他們去一次,很高興自己去過,但不再光顧。他們會把她的號碼轉告朋友,但自己不會再打。我敢說她生意興隆,但我打賭她不懂什么叫固定客戶,我打賭她根本沒有固定客戶。」

她身材苗條,深s頭發,個頭偏高,五官精致,牙齒小巧,排列整齊,腦後綰個發髻,還戴了副飛行員眼鏡,鏡片是淡琥珀s。頭發和眼鏡結合起來使她看上去頗為嚴肅,而這種效果她也絕對清楚。「我摘下眼鏡,放下頭發以後,」她一度提起,「看來溫柔多了,威脅x也大大減少。當然,有些嫖客喜歡看上去有點危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