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2 / 2)

慢船去中國 未知 6298 字 2021-02-25

范妮想要回應他的嘴唇,可魯卻迅速地閃開,玩笑著說:「時間到了。」

范妮趕快收回了自己的嘴唇。

魯要起床洗澡,范妮說,她也想洗澡。魯便讓范妮先去洗。

范妮離開魯的房間時,幾乎象松了一口氣一樣的輕松起來。她握著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快步走進廁所里。從浴室的鏡子里,范妮看見自己的身體,有些地方發著紅,那是做a時留下來的紅潮。從此,她不再是處女了,范妮看著自己的身體,想著,那么,她是魯的女朋友了?她的貞c給了這個金發碧眼的人,象自己從前幻想的那樣,但是,范妮卻沒有幻想中終得其所的穩妥和幸福。一聲「我愛你。」也沒有。

范妮在熱水下面久久沖著自己的身體,流過血的地方有點火辣辣的。可是,怎么也沖不掉梗在心頭的患得患失。

從那個晚上以後,范妮和魯常常在一起做a,但是他們從來不睡在一起,范妮等天晚了以後,就起床來洗澡。魯常常要求先洗,因為他說范妮在浴室里總是用好多時間,把浴室里弄得全是蒸汽,象土耳其浴室一樣。而自己只要簡單沖一下就行了。范妮就讓魯先洗。在這時,范妮就將弄亂的床整理好,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其實,范妮在心里是有點別扭的,但好象魯覺得正常,所以,范妮也拿出不在乎的樣子來。

范妮曾做過中國菜和魯一起吃飯,魯並不喜歡吃中國餐,他怕中國菜里的油膩,尤其怕味精。魯也為范妮做過自己愛吃的意大利面條,可范妮是一口一口直著脖子咽下去的。魯有時吃范妮做的番茄蛋花湯,范妮怕魯覺得湯的味道不夠好,於是往里面加了許多黑胡椒粉,辣得魯直哈氣。魯哈著氣,望著范妮說:「意大利人說,要是有人在菜里放得辣,說明這個人掉到了愛情里面。」在這樣的時候,范妮就望著他,臉上帶著點笑容,可什么也不說,其實,她在清夜夢回,捫心自問,還真的說不出,自己是不是愛上了魯。

漸漸的,他們兩個人最默契的,就是做a了。在做a的時候,他們還是什么也不說,默默地做。范妮猜想,魯一定是嫌自己的英文里沒有這種性a的詞匯,也不願意事事手把手教,所以不說也罷了。其實,范妮是真的沒有在床上的任何詞匯,連「避孕套」怎么說,她也不知道。魯曾經說過,可范妮記不住,後來魯就只用手勢了。有時候,范妮也想說點什么,可是,她也覺得,在春心盪漾的時候,她腦子里一個英文詞也沒有,什么都說不出來。

這種關系是奇怪的,他們不曉得自己是不是愛,但是還是常常做a。但是,他們也不完全就是純粹的r體關系。有時,魯會突然將范妮高高地抱起來,說:「這一分鍾里,我真的想為你做什么。我去給你買件衣服吧,你該穿bluejeans,別穿得象我的外婆。」范妮那時總是不肯要魯的衣服,總是說:「你得先說你愛我。」魯的臉就紅了,就緊張起來,就說:「我就是怕不一會就不愛了呀。」見到魯這樣為難,范妮便不再去他,也斷然不肯要魯為她買衣服。但是,後來,魯遇到這種情況就說:「這一分鍾里,我愛你。」范妮就說:「我也是。」於是,他們接了一個長長的吻。但魯馬上就會調侃說,那是好萊塢電影式做作的長吻。接下來,他們各自移開自己的身體,都學著游戲里面的機器人聲音,玩笑著說:「時間到了。」

范妮雖然臉上笑著,嘴里說著,但心里覺得,這是世界上最令人失望的游戲。

魯常常在范妮覺得應該深情款款的時候,開類似的愚蠢而乏味的玩笑。「boring」這個詞還是魯教給范妮的,魯告訴范妮說,自己有時候會很boring,但自己不一定知道,所以,要是范妮感到boring的時候,就要告訴他,讓他停止。范妮從來沒有對魯說過,雖然有時她真的覺得無聊,但她不認為是魯的boring,而是懷疑魯在心里其實不把她當回事,或者把她當成美國罐頭的姐姐那樣的中國人,才會這樣表現出肆無忌憚的無聊。她一點也沒有想到,魯竟然是一個對深情款款的愛情方式覺得boring的人,也一點不想演出英雄救美這樣的愛情故事。他的心里常常焦慮,他想要真正知道自己愛什么,自己想如何生活。這對范妮來說,是太奢侈的問題。魯不想跟范妮說這些事,是因為他已經感覺到范妮不會懂得他的迷茫。他也不願意成全范妮對初戀的夢想,他認為它們將他引向可笑的境地。

每當范妮夢想的情形被魯開的乏味玩笑打破時,范妮就竭力掩蓋自己的不快,跟著他笑。她不想讓魯看出來她要求更多的感情。范妮從小就是一個善於掩飾的人,她的心思並不多,但可以藏得很深,特別是對自己的感情,精心地保護著,維持自己的自尊。有時,突然的,在衣冠不整的時候,范妮想起妹妹簡妮來,學校的報名表已經寄回去了,爸爸說簡妮已經在辦退學,用的是迂回的戰術,先辦了病休,在爭取病退。好象簡妮就該來美國了。要是簡妮來美國,一定要與自己住在一起的,這樣的情形,怎么和簡妮同住,范妮不敢想象。從范妮的心里,是覺得簡妮其實看不起她。要是和魯的樣子讓簡妮看到,那不是更讓她看不起。在心里,范妮不覺得魯是真的愛自己的。

但范妮將這些難題高高擱起,不願意想下去。

有一個晚上,她和魯到一家咖啡館去,那是魯喜歡的咖啡館,有暗紅色的牆,放著舊舊的青春藝術風格的桌和椅子,十分歐洲風格,還有一個象紅房子西餐館那樣的玻璃門。這是范妮夢想里的情形,雖然他們沒有手拉著手,也沒有象別人那樣隔著桌子也不停地接吻。咖啡館里有個黑人進來賣玫瑰花,范妮眼巴巴地望著魯將走到他們桌邊的黑人打發走了,那黑人用他大大的眼睛遺憾地望了范妮一眼,甚至他都看出來了范妮的需要。而魯大大咧咧地對范妮說,他從來不給女孩子買玫瑰花,那是世界上最boring的事情之一。

范妮只好掉開眼睛,她不想把自己好好的一個晚上攪了。她假裝打量咖啡館和咖啡館里的人。

這時,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倪鷹。她在店堂里,正向一個坐著的人遞暗紅色的菜單。范妮吃驚地望著倪鷹,她想不到倪鷹也會到咖啡館里來。然後,她發現倪鷹手里還握著一個小本子,腰上圍著黑色的長圍裙,原來,她在這家咖啡館當女招待。

范妮隱約聽說過,倪鷹是班上打工最瘋狂的學生,沒有一天休息的。她除了准備學費以外,還開始在銀行開長期的戶頭,准備接她妹妹明年到美國來讀書。倪鷹也在作文里寫到了她家的故事,她出身在鄉村教師的家,有個妹妹,妹妹和她差了一年,她們是小鎮上雙雙考上了全國重點大學的姐妹,相約在大學畢業以後到美國來。所以,她們還將是小鎮上雙雙到美國深造的姐妹,是父母的驕傲。

寫作老師說,倪鷹是典型有美國夢的人。她懂得,已經到了美國,就要卷起袖子大干一場。會話老師仍舊討厭倪鷹的發音,但是佩服她的努力。相處得久了,班上的同學都看出來,美國老師的世界觀很有美國主流世界觀的特點,他們不理解的事物,統統被歧視。努力上進的人,能看出前途的人,統統能得到他們熱心的幫助。他們對人沒有壞心。范妮在心里其實也為自己與老師的隔閡而遺憾。

雖然倪鷹仍舊讀不准rain;run;railway,范妮也發現她在好多單詞下面用鉛筆注音,但倪鷹的詞匯量很快就是全班最高的。

同學們也都在用功學習,准備補習好英文參加托福考試,九月順利地進入大學學習。象倪鷹和蓮娜,已經有了本科文憑的,還要參加gre考試,為了考碩士生。連那兩個法國人,都端正了態度學英文,為了如期上曼哈頓島上的視覺藝術學校。只有從南斯拉夫來的人,明確是用語言學校的簽證當跳板,到美國來掙錢,而且逃避家鄉戰亂。所以,他們在班上最被人看不起,後來,索性他們都不來上學了。范妮也一個學分都沒有,得從大學一年級讀起,還沒有獎學金可以申請。范妮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對付這樣的日子,它將是四年大學,兩年碩士,六年對范妮來說,是令人氣餒的漫長。但她不敢表現出自己的氣餒,怕自己象南斯拉夫人那樣被人看不起。她也不敢對嬸婆說自己的害怕,嬸婆身上的優越和聰明,讓范妮覺得自己渾身都是上海市井女孩的浮躁,平庸和投機。上海來的信里,從來都只有兩個意思,一是好好學習,書中自有黃金屋。二是在美國扎下根來,為上海的家里人開出一條勝利大逃亡之路,好象連家里的老鼠都已經打好了行李,要飄洋過海來美國定居一樣。家里的人都以為范妮是在天堂里。范妮對將要到來的考試和未來,都不敢去想。

范妮那時在倪鷹的韌勁上看到了自己的懈怠,現在,又在倪鷹的黑圍裙上看到了自己沉湎於愛情而回避的經濟問題。

實際上,她也必須掙錢。帶來的錢就要用光了,在上海時,說好適應一段時間就打工,掙出自己的生活費,還有學費。雖然,那時叔公也說過,可以先借錢給范妮付學費,讓范妮一定讀nyu,但是叔公的支票卻一直沒有寄來過。她和魯混在一起,一直不去找工。范妮從來不跟魯說這些自己在實際生活中遇到的問題,她說不出口。她怕魯會以為自己想利用他,會以為自己要用外國學生遇到的難題來煩他。她也怕魯會因為自己將要到來的經濟問題而嫌棄她,會以為自己和他做a是另有目的的,象美國罐頭的姐姐那樣。還有,她也經不住魯用那種誠實的樣子,兩粒藍眼睛筆直地,清澈地端詳著她,那時,她就不能說自己的內心就沒有一點利用魯的心思。

但同樣有美國男友的蓮娜,已經去了一家美國人家做管家,管清潔房子,做五天的晚餐,換來免費的吃住,還有五百塊錢現金。蓮娜用這辦法存錢,准備讀大學。她和男朋友周末見面。范妮有時不明白,在同樣的處境里,為什么蓮娜就沒有那么多要躲躲閃閃的事。輪到自己,事情就越來越復雜。

范妮轉過眼睛去不看倪鷹,但倪鷹還是攪亂了范妮辛苦躲閃才建立起來的平衡。

倪鷹也看到了范妮。她看到范妮的手放在桌子上,和一個金發青年的手握在一起,她披散著頭發,襯衫的扣子解到第二個,象外國女孩子常做的那樣,而中國女孩通常只解開領口的第一粒。范妮的眼睛閃閃發光地說著什么。倪鷹知道,她一定又在用她那語法錯誤百出,但聽上去動聽順耳的英文了。上海人說的英文聽上去沒有那么多的口音,這一點,在上大學的時候倪鷹就知道了,聽說是因為上海方言的原因。上海人說英文的時候,自動就變得洋氣起來。但范妮卻做得過了份,叫人討厭,連美國老師都討厭她。

早先在學校,下課聊天的時候,會話老師忍不住對倪鷹說范妮:「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么頹廢的人,整天象夢游一樣。」

那時倪鷹曾說:「她們上海女孩,會有她們生存的辦法,她們一定會過上好日子。」

老師聽出來倪鷹的意思,就問,范妮是不是會象娜佳一樣。

倪鷹說:「那是一定會比娜佳做得體面。」說著,倪鷹微笑地看了老師一眼,「她把rain;run;railway都能分得那么清楚,是亞洲人里最smart的一條舌頭。你還為她擔什么心。」老師被說得一句話也回不出來,從此再也不敢對倪鷹隨便發脾氣。

現在的情形,證明了倪鷹當時的說法。

倪鷹遙遙望著燭光里滿臉嬌氣的范妮,在心里響亮地冷笑了一聲。范妮真不愧是上海女孩子,一肚子的聰明才智,都是用來釣金龜婿的。一臉的勢利刻薄,卻是用來對付自己的女同胞。倪鷹心里還暗暗慶幸,那每晚來店里賣玫瑰花的黑人已經走了,要不然范妮一定會有一打玫瑰花炫耀,她就是這種虛榮的人。而倪鷹就是不想讓她如魚得水。

倪鷹心里又笑了一下,笑自己是不是妒忌這一向自以為是,其實不務正業的上海同學。自己一向大氣,心思都在學習上,最不喜歡妒忌人,何況自己比范妮的前途不知道要遠大多少倍,不可能去妒忌一個專心嫁人的上海小女子。她想,自己並不妒忌,因為他們根本不是一類人,她只是討厭范妮近乎於洋奴的作派,倪鷹特別討厭她看她男朋友的樣子,簡直象好萊塢愛情電影一樣r麻。而且還不是正經洋人之間的r麻,而是夾雜了在倪鷹看來崇洋媚外的買辦嘴臉的r麻,她是這樣理解范妮臉上盛開的笑容里藏著的自斂。

倪鷹討厭范妮小鳥依人的樣子,她看出來,范妮將她的金發男友當成了拯救她的英雄,所以她的臉才這樣光芒四s。她討厭把洋人當成救美的英雄,這也一直是她刻苦學習的動力,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在美國生存和成功。象范妮覺得倪鷹說不好rain;run;railway是丟了自己的面子一樣,倪鷹也覺得范妮這種樣子丟了自己民族的尊嚴。

倪鷹真的是個單純的湖北女孩子,她根本沒有猜到,范妮這一舉一動,是專門做給倪鷹看的。范妮早知道魯並不喜歡這樣。

范妮在離開咖啡館的時候,裝作突然認出同學的樣子,叫住本來想避開的倪鷹,歡快地說:「你找的工作不錯啊,我跟我男朋友說過,也想到咖啡館里打工的,我也喜歡這家咖啡館的情調的。」

她輕輕靠在魯的肩上,將頭向魯的方向嫵媚地傾斜著,因為不敢去拉魯的手。魯最不喜歡象通常的情人那樣手拉手地走路,范妮怕他當場避開自己的手。她想要給倪鷹看到一對深情款款的紐約情人,有著無可挑剔的融洽。

倪鷹說:「用不著吧。你不是從買辦家出來的嗎,你家多有錢,哪里用得著象我們一樣打工。」

連一句中國話也聽不懂的魯,都看出來她們話不投機。魯後來問范妮,「她不喜歡你家的買辦背景,是因為共產黨的關系嗎?」

范妮說:「我也不清楚。我想是嫉妒吧。她一直向機器一樣工作和學習。」

過了不幾天,范妮的會話老師就知道范妮交了白人男友的事,會話老師是有名的快嘴,才過了幾節課,班上的同學都差不多知道了。那說法就和當時傳說娜佳的事一樣。范妮課間休息時,從娜佳那里知道了班級里的傳言。她掉過頭去看會話老師,他也正看著她,什么也不說,在白灼燈下變成藍灰色的眼珠鄙夷而驕傲地瞪著,一副受了騙的氣憤。老師什么都沒有說,所以范妮也無從解釋,她氣得當場就哭了。老師卻轉身和那兩個法國男孩聊起天來。

蓮娜過來勸范妮,蓮娜問:「他叫什么?」

范妮說:「卡撒特,他家是從歐洲來的。」

「他英俊嗎?」蓮娜問。

「他金發碧眼。」范妮說。

「他愛你嗎?」蓮娜問。

「是的。」范妮說。

「你愛他嗎?」蓮娜接著問。問得娜佳在旁邊笑了起來,問蓮娜是不是在練習主持婚禮。蓮娜並不理會,用圓圓的大眼睛瞪著范妮,溫柔而堅決地問,「你愛他嗎?」

「我當然愛他。」范妮說。

蓮娜點點頭,說:「那就行了,你又有什么傷心的呢?你好運氣,上帝給了你一個禮物,一個金發碧眼的愛人,在你最孤獨的時候來到你身邊。你還計較別的干什么呢。你也有,我也有,我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

「是的。」范妮答應著。

「你應該笑。」蓮娜握了握范妮粘滿淚水的手指,最後說。

然後,她們看到娜佳眼尾微微向下傾斜的褐色眼睛里充滿了眼淚。

范妮就這樣,在她的新生活里沉浮。一天天飛快地過去,心情一天天地變得混亂。因為她避而不見的真相太多了,簡直就無法將余下的部分連成一氣。有時她的發音也變得含混不清,特別是和魯在床上的時候。有一次說信用卡的時候,她把card說成了car,惹得魯急得用手拍著床說:「d,d,還有一個d的音!你把卡片說成了街上跑的汽車了!」范妮覺得自己的自信心象從冰箱里取出來的冰激凌一樣,外表看上去方方正正的,但一勺子下去,就軟成了一灘汁。但范妮心里明白,在這樣的時刻,她應該象菜刀一樣尖利,准確和結實才行。

那天她接到了嬸婆的電話,說乃乃的照片找出來了,讓范妮過去看。她聽著嬸婆硬朗的聲音,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什么照片?范妮開始以為自己應該給嬸婆照片,但是被忘記了。然後,她想起來上次見面的時候,自己要求過嬸婆要看乃乃的照片。然後,范妮想起了那時候的情形,時差帶來的惡心,象匕首一樣藍的天空,自己了解秘密的渴望。現在想起來,好象那是很上輩子的事。

她的心乒乒地跳起來,她有點不敢去見嬸婆,這也是家里不停地催范妮盯住嬸婆給簡妮辦經濟擔保,但范妮一天天往後面拖的原因之一。要是嬸婆問起她的學業,她不知道怎么說。她想,魯的事情也是不能跟嬸婆說的,在魯連「我愛你」都沒有說過之前。嬸婆一定會覺得,王家的後代,變得太賤。

嬸婆在電話里繼續說,她有一個從前的學生,現在是nyu的英文教授,格林,他專門研究中國買辦歷史。在七十年代初,他已經為中國的買辦歷史和教會學校寫過論文,還特別注意過王家的歷史,專門為王家的歷史寫了一本書。所以,那天嬸婆也會請格林教授來,介紹他們彼此認識。范妮想要知道什么事,可以問這個專家。嬸婆還說,要是范妮打算考nyu的話,格林教授也可以介紹些學校的情況給她。

范妮應著,一邊低頭查看自己的毛衣。那上面常常粘著魯卷曲的金發,她一般總是留著它們,現在她開始把它們摘掉。她知道嬸婆是好意,想給范妮一個for,范妮想起來上次她提了那么多問題給嬸婆。可范妮覺得奇怪,居然現在自己一時想不起來想要問些什么。

按照嬸婆定好的時間,范妮放學後去了嬸婆家。又是下午茶的時間,嬸婆用的唇膏還是那種又油又紅的。嬸婆這里一點也沒有變,而自己的身心,卻已大不相同。

嬸婆打量著她,范妮覺得自己緊張得夾緊了雙腿。然後,嬸婆說:「范妮開始有點紐約女孩的樣子了。」

范妮控制住自己的多疑,跟著嬸婆到衣帽間門上的穿衣鏡前,歡快地轉著身體說:「真的?」她臉上帶著無辜的笑,是為了給嬸婆看的。

格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