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2 / 2)

娑羅 未知 6172 字 2021-02-25

直到後來,同公司的前輩設計師竊取我即要完成的設計圖,賊喊捉賊,反誣我抄襲她的作品。一個異鄉人,本便受人歧視,和那位設計師向來交好的上司沒有詳查,就令我第二天遞辭呈。從此我在服裝界聲名狼藉,求職四處碰壁,漸漸心灰意冷。有日又是一場難堪的面試後,禍不單行,剛出大廈便下起滂沱大雨。我在雨中漫無目的地前行,直至精疲力竭,想起那個不吝予我溫暖的男子,叫了輛計程車來到他在東京的寓所。他適巧在家,可他的床上還有另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我靜立在漆黑的客廳,木然看著房中二人顛鸞倒鳳,好似一出荒誕喜劇,心中漸冷。等他終是發現了我,驚慌失措地從床上爬起身,我已無知覺,只對他嘲諷一笑,然後失去了知覺。等醒轉時,我已身在自己的公寓。他坐在床邊,神情憔悴。因為彼此心照不宣,不會干涉對方的私生活,他沒有道歉,只單膝跪地,靜靜將那枚戒指戴上我的無名指。

如果是前一天,我許會接受他的求婚。可那刻我心如死灰,褪下戒指,請他從此往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卻未想竟成導火索,令他久積的憤怒爆發,在我斷不允異性進門的卧室,他強要了我。之後我高燒不退,他不眠不休地守在床邊,彼此都是身心俱疲,我也不知該何去何從,訂了張回國的機票,一年後,我如能盡釋前嫌,就回日本找他。如果我仍難釋懷,當是有緣無分,從此陌路。他點頭應允,之後未再相見。可在回國前夕,我去醫院復檢的時候,意外得知有了他的孩子。只得苦笑,但未改變行程,如果一年後我還是不能原諒他,就做個單身母親,獨力撫養這個孩子。可當我提著輕便行李穿人行道時,一輛貨車自轉角疾駛而來。渾渾噩噩,司機將喇叭按得震天響,我竟充耳不聞,反朝著那黑夜里閃爍的光芒,欣然一笑。

毫不顧念肚里的孩子,也不留戀前生兩個真心愛過我的男子,許是我的冷漠寡情遭了報應,這一世才初來乍到,就要受死。淡望那個高蹈出塵的男子,我微微苦笑,聽那個短發男子叫他孔大人,也知他不是我的季神父。斷然不是。

惆悵低眼,看向腳下黑白相間的石地。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應該是和道教有關的宗教,而不遠處,有張鋪著白布的花崗岩台,暗想這些人是不是拿我祭神,不由苦笑漸深。

「只是皮r之痛,至多半個時辰,請您寬心。」

也不知那短發男子對這位孔大人說了什么,白衣男子走到我面前溫言寬慰。不知他們要對我做什么,我惘然以對,可望著這寬袍廣袖的男子從袖中取出鳥狀紙偶,忽得想起那位聞名古今的平安時代的大y陽師安倍晴明,啼笑皆非。可這男子既然姓孔,應該是中國人,y陽道也是源自古代中國的y陽五行說,後來才流傳到日本。環望周景,也許這里是和y陽道有關的宗教秘地,只是不知他們是要祭神,還是真有那怪力亂神的y陽術,就近取材,拿我這個謀逆重犯充作試驗對象。

頗是無奈,也無心深究,只朝溫雅男子淡淡一笑。即使原宿主武功高強,皇帝只派了兩個人將我押來這里,定是個中高手。既然在劫難逃,只能順其自然,隨白衣男子走向石台平躺下身。深深望了我一眼,男子抬手輕點我額心,眼皮漸沉,我半閉起眼,爾後的景象似真非真,仿佛見到周身烈焰的巨隼張開羽翼將我環抱其中,剎那間,烈火灼身。即使痛苦不已,我只緊咬了唇,斷不吭聲。比起最後倍受癌症折磨的季神父,和兩個等同我親手殺死的孩子,我此刻付出的代價,根本微不足道。只是耳畔若近若遠,似有男子聲嘶力竭的凄吼聲,可已無力細思個中緣故,意識漸遠……

「誰?!」

不知過了多久,伴著一聲怒斥。巨隼張翅放開我的身體,立時向下墜去。可未如我所料、重重摔在石台,忽感有人托住我的腰身,勉力睜眼,猝然不及,看到一張青面獠牙的惡鬼面具,我驚得瞠大了眼,等我回神,鬼面人已然挾制我居高臨下,立在近旁一棵參天大樹。因為一柄鋒利匕首橫在喉前,我僵直了後背,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低下眼,卻瞧見底下有隊挽弓搭箭的士兵,略略驚詫,也許是先前藏匿在兩旁的密林,我才未察覺。只是無心深究這些士兵打哪兒來,余光瞥見石台旁有支深嵌入地的黑羽箭。不遠處,和季神父極其肖似的那個白衣男子正和巨隼激烈纏斗……

壹章·夕霧三

「季神父!」

我驚呼。雖然驚訝世間竟然當真有這樣怪力亂神的奇事,可我借屍還魂已在常識之外,更不是當務之急。即使沒有親見來龍去脈,可事生變故,應該是這位孔大人為躲那支黑羽箭的緣故。望著與巨隼纏斗的男子,想起往日曾在樞木家看過夢枕貘的《y陽師》,在y陽術中有種叫做逆風的現象,如果法術失控,式神便會反噬其主。輕者傷,重者亡。雖不清楚這位孔大人是不是y陽師,可好似見到季神父身處危境,顧不得喉前利刃,竭力掙扎,但後背一麻,似乎被人點了x道,動彈不得。我惱火,卻是無奈,恨聽身後那個鬼面人俯身耳語:「沒想到這等僻靜的深山,藏著這樣一個稀世罕有的美人兒……」

語氣淡然,略略輕佻。對這個不速之客,我更多了幾分厭惡,可惜受制於人,只能眼睜睜看著白衣男子神情凝重,似要將已然失控的巨隼引去別處,回身飛奔,不消多時,便不見了蹤影。雖然心急如焚,可此刻我已無暇他顧,便見底下的短發男子面寒若水,凝住我身後的鬼面人:「放開她。」

平靜的口吻,隱一絲不容置喙的威嚴。他轉眼看我,墨瞳一瞬柔和,沉毅的眼神好似安撫,我只得勉強一笑。而我身後那個不速之客對短發男子的威懾不以為然,更若挑釁,握匕首的手下移至我胸前,似有若無地摩挲。即使我不是什么貞節烈女,仍想狠狠扇這毛手毛腳的登徒子兩巴掌,可惜有心無力,只能咬牙切齒,任這寡鮮廉恥的男人趁機吃美人豆腐:「尊駕想必便是威名遠播的朱雀守大人。」

短發男子未有應聲,可墨瞳轉深,許是這不速之客猜中他的身份。兩人冷冷對視片刻,這位不知是人名還是官職的朱雀守忽得踩上前方弓兵的肩膀,飛身躍上高枝。未及看清他的動作,身上的斗篷已然迎面襲來,等我意識這就是高深莫測的武功,一柄長劍已然險險擦著我的左耳,刺向我身後的男子。

「果是紫麾軍中身手最是了得的即大將軍。」

可惜這登徒子也非泛泛之輩,即使有我這負累在手,仍然輕松應招,每到險處,就將我擋在身前,退朱雀守凌厲的劍勢。我雖嗤他小人行徑,可即便外行,也能看出這兩人的武功不分伯仲。激烈纏斗了約莫半刻,我這個妨礙高手過招的人質已然頭暈目眩,便聽鬼面人朗聲一笑,自腰間抽出一條烏鞭,虛恍一招,窺得敵手空隙,即刻將我夾在腋下飛身逃逸。

刺殺皇帝的欽命要犯若是被人劫走,同是殺頭的大罪,朱雀守自然在後緊追不舍,且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冷不防自前方躍出一個人影,正是那個我無甚好感的少年。更可惜他輕功稍遜一籌,兩三個小伎倆,鬼面人便將他甩在身後順利脫逃。只是不知為何,彼此擦身而過,我瞥見少年不怒反笑,毫未沮喪,不免蹊蹺,可未及深思,鬼面人打了個清亮的口哨,一匹通體黑亮的駿馬忽自林間疾馳而出,他夾著我輕松躍上馬背,烏鞭如靈蛇纏上兩人腰際,幾無間隙,將我緊縛在他身前。我惱羞成怒,狠狠瞠向這個裝神弄鬼的男人。他大笑,狂傲不羈,縱馬飛馳在陡峭山路,到山腳時,我已頭重腳輕,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跑了半個時辰,待他勒韁徐行,早已失了說話的氣力,癱軟在他懷里,怒己不爭。

「看那朱雀守對小姐緊張得很,小姐可是她的心上人?」

還沒問他為何將我劫走,他已率先開口,像個三姑六婆窺探隱私。等強烈的暈眩平復後,我抬眼瞠他,似笑非笑:「我是不是朱雀守的心上人,和公子你沒有關系。我也聽說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公子既然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何必拘泥細枝末節。」

他聞言微怔,良久,意味深長地一笑:「小姐所言極是。確是在下唐突了。」

剛才還是毛手毛腳的登徒子,忽然中規中矩,彬彬有禮,我反而無所適從,悶悶嗯了一聲,可至此刻,才覺唯一露在面具外的那雙眸子燦若星夜,眼神也不若孟浪之輩,清明如水。不由困惑這男子到底是何人物,又是受誰指使,劫走謀逆的刺客。想了想,我試探:「你家主人可是我的同謀?」

「什么?」

不若做戲,他滿目迷惘,似乎確不知情。我嘆了嘆,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他不置可否,但似知道我的身份,眼神漸深。我挑眉,事已至此,索性挑明:「我既不記得我是誰,也不記得我以前做了什么,可本姑娘好象是刺殺皇帝的要犯。如果你家主人和我同流合污,劫我就是罪加一等。如果不是,也請你放我下馬,相信那位朱雀守很快就會追來,你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

他深望了我一眼,似是而非:「實不相瞞,在下不過受人所托,救他的心上人去避風頭。可不想竟然是……」

似是動氣,眼中微慍,可見我目不轉睛地望他,頗希望他說漏嘴,立時頓口,冷淡看我,「看情形,在下許是被人騙上了賊船,也不知道那人和你是不是同謀。不過小姐如果真是行刺皇上的刺客,不管那人有沒有參與其中,在下留你不得。」

不卑不亢,隱隱倨傲,看來不像是聽命行事的家奴或拿錢消災的江湖中人。我淡笑:「沒關系。反正回去也是一死,你要殺就殺,總好過凌遲腰斬,或像剛才那樣被人活活燒死。」

說來也怪,我毫發未損。身前的男子也未覺先前那怪力亂神的一幕稀奇,反是納悶:「何為凌遲?」

原來這時代還未出現這種慘無人道的酷刑,我只笑笑,沒有回答。他也不追問,騰出一手,抬起我的下頜,眼神漸然犀利,似要透過我的眼,d穿玄機。我挑眉,一臉坦盪。對峙許久,他仿是忘記初衷,反被近在咫尺的絕美面容所惑,澈眸漸漸迷離,摟緊我的腰,低頭湊近。隱知他要做什么,我怒目以對,可毫無威懾,他半掀起猙獰鬼面,但不知何故,停在了半道,眼里掠過一抹譏誚,直起身,解開我的x道:「罷了,還是等逃過這劫再說。」

我正納悶,冷不防他抽走烏鞭,狠狠揮向馬臀。黑駿揚蹄凄嘶,害我險些摔下馬去,本能地抱住他的腰,抬頭卻對上他含笑的眼,即知他故意如此。皺攏了眉,來不及痛罵,黑駿撒蹄狂奔。只得冷睨了他一眼,側頭向後張望,原是有十數騎快馬加鞭地追了上來。而為首之人,正是那個面如冷玉的朱雀守。

不知為何,胸口又是一陣莫名隱痛,可直覺朱雀守和這身體的原宿主並非一對戀人,畢竟自始至終,那人只是冷眼旁觀。不過先前也未在他眼里窺見殺機,如果隨他回去,未必只有一死。不過……

回首睨了眼這個令人琢磨不透的鬼面人。他劫走的是謀逆的刺客,一旦落入朱雀守之手,定會身首異處。雖沒有好感,可也不願眼見有人因我而死,猶豫間,他忽得將我按向胸膛:「不要往下看。定要抱緊我,等我叫你再睜眼。」

不復輕佻,他淡聲輕囑,語間似有若無一抹溫柔,心中微窒,我甩頭欲揮去漸然漾開的異樣,可下刻便知他為何令我閉眼。身下黑駿已至一處高崖,烏鞭揮落,一聲激亢嘶吼後,馬兒飛蹄橫越兩崖遙遙相望的峽谷。我不由倒抽了口冷氣,顧不得面子,依言緊抱住他。疾風過耳,陣陣生疼,即使馬蹄已在平地停穩,仍是驚魂未定。微側過頭,又是一陣後怕。這登徒子確是一身孤膽,這等距離若是換作尋常人,早已摔下兩崖間的萬丈深淵……

「讓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受驚,確是罪過。」

話雖如此,鬼面人毫無愧疚地一笑,執烏鞭的手環擁住我,輕拍起我的後背,「多虧這匹神駒,在下和小姐方能安然無恙。」

聽他饒有興致地給我介紹起他的愛馬傲逐。我啼笑皆非,遙望彼邊山崖,十幾個士兵正極力勸阻有意效仿登徒子的朱雀守,頓時五味雜陳。可身前的男子不著痕跡,擋去我的視線,我微怔,抬眼瞧見一絲不快自他眼里稍縱即逝,頗是莫名,也不深究緣故,苦笑睨他:「還楞在這里做什么?等朱雀守找到其他的路,追來砍你的腦袋嗎?」

淡闔了闔眼,他目爍黠光:「小姐這般關切在下安危,在下銘感在心,他日定當另覓良機,饋報小姐深情厚意。」

我翻眼,懊悔剛才對這厚臉皮的登徒子動了惻隱之心。他卻朗聲大笑,策馬往底下的平原疾馳而去。因是倦極,枕在他的胸膛,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他俯在我耳畔,許已知曉我的身份,卻又明知故問:「在下可否請教小姐芳名?」

雖是暗惱,可仍是半支起眼。暮色幽幽,已是黃昏。淡望遠方殘陽西沉,薄霧漸起,不知原宿主身份,季悠然也已亡故,揚唇苦笑:「夕霧。」

閉眼,拋卻前塵:「我的名字,叫做夕霧。」

不論前生今世,我皆如那片夕陽繚霧,夜至深處,緣盡湮滅。

貳章·險象

「天亮了,趕緊起身。否則……」

登徒子就是登徒子。昨天在山間發現一座棄置不久的茅屋,原以為五日來星夜兼程地趕路,擺脫追兵,他便可大發慈悲,讓我睡個安穩覺。可未想這個寡鮮廉恥的男人借口地涼,硬是和我同擠一張板床。即使背對著背,天將亮時,我才入睡,可未過多久便感一只毛手搭上了腰,微涼的嘴唇拂過臉頰,我立時驚醒,回首冷瞠這個放浪形骸的登徒子。他不以為然,飛快遮妥面具:「這才是我的好夕兒。」

事後才想起《源氏物語》里光源氏與正夫人葵姬的公子就叫做夕霧。可那時我不過觸景生情,隨口敷衍,他卻深以為然,極親昵地對我夕兒長,夕兒短,不厭其煩。更視若無睹我朝天翻眼,扶我坐起身,遞上一身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裳。

「干嗎?」

我不明就里,他指了指我身上那件沾滿泥垢的素白羅衫:「大概是這屋主的衣物。你將就著穿一陣,等到下個城鎮,我再給你買身體面的衣裳。」

雖是引領時尚的服裝設計師,可我本是出身清寒的孤兒,對衣飾並不講究。望著手里的舊衣,想起過去在孤兒院里的時光,反生親切。點頭道了聲謝。可鬼面人仍盤坐近前,並無回避的意思。我冷冷下逐客令:「男女授受不親,可請公子避嫌?」

恍若未聞,他只淡淡打量我單薄的身子,視線終是定在我不怎么豐滿的前胸:「我還在犯愁找不到裹胸的布帶,看來不必遮掩,我的小夕兒也能成為翩翩少年郎。」

清亮眸子隱隱促狹。我攥拳,勉強忍下滿腔怒火,起身打算出外透氣,卻被他捉住了手:「你要去哪兒?」

知他疑心我借機脫逃,我淡嗤:「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說不定還有野獸出沒。我區區一個弱女子,既沒本事一個人走出深山,也犯不著搭上自己的性命,和公子這樣的武林高手作對。」

鬼面人不語,澈眸飛掠一抹笑意,忽得俯首輕吻我的手,趁我發怔,將我拽進懷里。

「放開我!」

我怒火中燒,可瞥了眼獠牙面具,抬起左手用力揮了過去。只差些許,被他輕松格開,順勢將我兩手反剪在後:「夕兒可是想看我的樣貌?」

我一怔。不想一瞬掠過的念頭被他識破,悻悻側眼。他大笑著擁住我:「讓你看我的真面目也無妨,不過你須先答應我一件事。」

我不屑冷哼,他卻輕攥我的下頜,迫我迎向他的視線:「砸了你心里的那堵牆,我便摘了這面具。」

如揭傷疤,竭力淡忘的不堪往事驀涌心頭,我冷瞠那雙仿是d悉一切的清明眸子,他只輕聲一笑,松手將掉落在地的衣服塞進我懷里,起身出外帶上了門。不知這敏銳的男人是讓我撤下心防,還是隱察因是罪孽與傷害、在我心底漸高的牆。抱著衣服,我獨怔良久,終是嘆了口氣,起身走到牆角,恐那登徒子劣性不改,背對著門脫下臟衣,暗想這個詭譎莫測的男子到底是怎樣的人。卻聽茅屋頂上隱有異響,以為登徒子改做梁上君子,沒好氣地抬眼,可未想一道黑影沖破三重茅頂,只及望清一雙y冷眸子,那個黑布蒙面的男子便持一把短劍向我襲來。

雖是心驚,可不能坐以待斃,顧不得衣衫不整,我忙是奪路而逃。可那人立時飛身擋在我跟前,端起短劍直直刺向我心口。情急之下,我舉起手里的衣服朝他眼睛狠狠砸去,可那男人顯是經驗老道,立時揮手格開,眼前倏過一道冷光,我側身,雖然勉強避開要害,但短劍仍是深深沒入左臂。悶哼了一聲,我痛極,可性命交關,咬牙往後抽身脫逃。只是男子眼中殺機漸重,正要順勢朝前補上一劍,千鈞一發,伴著一聲焦灼怒吼,木門四分五裂,聽到里間異動的鬼面人持鞭飛身而來:「夕兒!」

見我左臂血流不止,他眼里凝冰,烏鞭猶如靈蛇盤繞纏上刺客腰身,瞬時將他掀翻在地。可來者迅即擲出幾枚柳葉刀,直鬼面人的門面,迫他撤鞭閃避。待鬼面人立穩,來者已近門前,正要脫逃。便見鬼面人眼神一凜,飛快拾鞭,瞬步向前揚手,正中來者後心。蒙面男子踉蹌了一大步,勉強扶住門框,緊攥住胸前的衣襟,佝僂下身,似是痛苦難當。可值此生死關頭,不過片刻凝滯,便掙扎著直起身子,奪門而出。

「孽障!」

見他逃逸,鬼面人立時追出門外,但不消片刻又折了回來。澈眸瞠亮,半是憤怒,半是驚痛,疾步沖到我面前,從懷里取出一個瓷瓶,在我傷口撒了些葯粉。我皺緊了眉,緊咬下唇。明眸飛掠過一抹憐惜,抬手輕擁入懷:「莫要強忍,疼就咬我的肩膀。」

聞言,頗是莫名,我鼻尖一酸,但未咬他肩膀,只是低頭緊抵在他身前。只聽一聲輕嘆,他未有多言,撕下一大片衣服,盡可能輕地給我包扎好傷口。見我訕笑,瞪了我片刻,抬手輕彈我的額頭:「犟丫頭。」

無奈苦笑,眼神卻是愈漸溫柔。心湖微起漣漪。我側過頭,抑下這陌生的異樣情緒。可片刻過後,聽到他嘖嘖有聲,眉眼微抽。

「若是生了小娃兒,許能變得豐滿一些……」

順著他的目光,低眼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