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2 / 2)

娑羅 未知 6141 字 2021-02-25

雖是心有牽念,可我跟在他身邊,反會成為負累。蹙了蹙眉,終是頜首。只是邊卡的守兵非是一一盤查,便聽一個趾高氣揚的士兵喝道:「男的站一邊,女的全都跟我過來!」

不知有何蹊蹺,我和蒼秋對視了一眼。可若不從,立現馬腳,我只得隨十來個女子去到搭在不遠處的一座茅草屋。進門便見一戎裝女子兩手抱肩,淡睨了我們一眼,待關上門,不甚耐煩地道:「把衣服脫了。」

其他女子面面相覷,惟我慘白了臉,遲遲未解身前的盤扣。

防不勝防,容貌可掩,身體的特征卻難抹殺,茈承乾以此為小名的胎印,終是泄了我的身份。

「叫你脫就脫,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若換到現代,這叫藐視人權。可惜古人沒有這個概念,官兵當前,更是有理說不清。女兵士漸失耐性,深蹙起眉,探手來扯我的衣裳……

「住手!」

見有男子進里,其余女子立時抓起衣服掩在身前,驚惶失措地看向來人。可那雙y冷眸子惟是深凝住我,唇角漾起熟悉的諷笑:「對這位夫人定要客氣一些。若是怠慢了她,不單是你,本守也會跟著一起掉腦袋。」

這煞有其事的陣仗,果是沖我而來。自知是禍躲不過,我輕聲一嗤,不無自嘲:「你怎知我會來此?」

他眉峰一揚,諱莫如深。我皺眉,直待後來方知我們離開後的第四天,這佞人便奉主之命,親自趕來瀾翎迎我。即使聽聞我已身故,仍不死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結果挖出一具空棺材,怎生蹊蹺。更是不信蒼秋出遠門散心的借口。不惜挾制身作誥命夫人的母親,威脅侯府中人,乃至嚴刑拷打我身邊之人。淳兒經受不住,又見母親即要遭其毒手,迫不得已,終是泄露我與蒼秋前往伽羅國尋訪名醫,這佞人方才趕在我們之前設下天羅地網。

「主子前一陣子俗事纏身,未能討一杯喜酒喝。」

似若譏誚蒼秋背著茈堯焱,將我納為己有,他冷聲道:「就請賢伉儷隨微臣回枺常脛髯雍蒙恍稹!?br /

事已至此,困獸之斗亦已無謂。反是來日無多,我冷諷一笑,徐緩蹲下身去:「不必了。我一點兒都不想見他。」

從靴子里飛快拔出預藏的匕首刺向心口。雖鬼魅身形瞬至身前,緊鉗住我的手,可刀尖仍已然沒入肌內,見面前的那個佞人終是抹去刺目的諷笑,神色駭人,我淡一笑,闔眸向前栽去,恍惚間,聽聞外間傳來激烈的打斗聲,不消多時,門轟然一聲,四分五裂,見我頹軟在未央懷里,身前血紅一片。蒼秋狂喝一聲,手中的烏鞭重揮向未央,繼而一個箭步,上前托住我傾倒的身子:「夕兒!」

隱忍劇痛,我勉力攀住他的手臂,惟是希冀他逃得越遠越好:「走……」

依他的身手,定可全身而退。可他是我丈夫,有過生死盟誓的男人,所以他執意不從,擁緊我,冷瞠兄長的爪牙:「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們夫婦任他處置。」

「呵,死生相許,賢伉儷果然恩愛情深。」

輕徐緩慢,心狠手辣的男子漸露一抹y冷笑容。

出乎意料,未央最後既沒有殺我們,也沒有將我們五花大綁,押回枺場n┦僑斫謖庋鬮鞽牽雷砸蝗蘇鄯禱識記朊w咔案翹匾庹倮囪鬮鞽搶鎰詈玫拇蠓潁踩飼巴ぢ薰デ氬鄖鎪檔哪歉鏨褚健?傷訝簧狹宋業那笊餑睿綺皇遣鄖鏤匏揮悶浼彩牆切┛嗄嚴卵實奶酪┕嘟易燉錚鏡炔壞轎囪氪亓碭鍪劑銜醇暗目諦牛骸爸髯硬換嵋筒允雷擁男悅3d不嵛餱牛t母是樵福肟允雷櫻牘鏊幕屎蟆!?br /

蒼秋雖然從未懂過他這位從不按理出牌的同母兄長,可很是清楚他極其高傲,這回亦然。雖未即刻召我入宮,可並不代表他會就此罷休。然在大隊人馬的護送下,我和蒼秋儼然衣錦還鄉,年關之時,風風光光,回到蘭滄侯府。

「小姐……」

重逢時,物是人非。蒼秋極平靜地抱著傷重的我走下馬車。旖如抬手捂唇,淚如雨下。

「畜生!」

罔顧來者是新帝的親隨,聞訊從錦雲城匆匆趕回的少雋握緊了拳,對緊隨其後的未央憤懟而視。可恨歸恨,對他們惟有無可奈何。成王敗寇,確是我們輸了。

「梅兒身子弱,受了傷,更經不起風吹,趕緊進去吧。」

母親語氣平靜,看向我們的眸里滿是哀色。丈夫與淑妃造了場夢魘,困住了她的一生,本希冀無辜的我們得以脫逃,可惜慢了一步,我和蒼秋沒能逃過命運,終是為這場夢魘所噬。

「今兒個是除夕,讓小姐甜甜嘴,喜慶喜慶。」

回到侯府的這天,適巧農歷新年,因是母親的吩咐,所有人皆避諱提及我們出逃的事,權當是尋常除夕,所以旖如硬是擠出笑臉,將燕窩粥遞給蒼秋。尤記得去年初來這世界的第一個除夕,我亦是在病痛中度過,可彼時我和他尚且有說有笑,此刻卻是愁雲慘淡,確是命運無常。凄涼一笑,他柔聲勸著,喂我喝下小半碗粥,揮退在軒里伺候的侍女,摟我躺在懷里。

借著守歲,我們一夜無眠。

貳拾捌章·煙寞'一'

除夕,尚是雍熹年。

大年初一,穆宗第十子,定王茈堯焱登極為帝,改元隆興。先帝正宮客氏與生母淑妃蒼氏並尊皇太後。蒼氏拒受。

大年初十,紫麾軍玄武、青龍兩守奉命,秘入駐蘭滄侯府。在映雪軒,我見到久違的青龍守貝辰翾,乍見他禮數周到,對我畢恭畢敬地叩首行禮,一時錯覺,以為跪在面前的乃是拘泥不化的朱雀守。凝望面無表情的年輕男子,我忽是懷念當初在櫟城見過的明朗笑顏,不由苦笑,想要開口喚他起身,怎奈之前的那一刺傷了肺葉,說句話便會激咳半天,在身邊寸步不離的蒼秋忙是撫我胸口,待是緩過氣來,不經意迎上青龍守深邃的眸,卻見他怔了一怔,狼狽移眼,僅一瞬,我仍清楚地看到他的痛楚,不甘,乃至,幾不可見的一絲恨意。

「殿下鳳體違和,不便打擾,微臣告退。」

斂去眸中瀾漪,他躬身告退。顯亦察覺青龍守適才異樣,蒼秋良久不語,終是俯身親了親我的面龐:「我的夕兒太美,男人見了你把持不住,也是理所當然。」

「咳……那我……咳……去勾引未央……咳咳……求他……咳……放了我們……」

「那為夫還是死了的好,眼不見為凈。」

自嘲也不忘吃醋,小氣的男人。

抵住彼此的額,我們相視苦笑。

其後青龍、玄武二守各率麾下部眾,輪番在外值守,進出映雪軒的仆從皆要經過嚴苛的盤查,偌大的映雪軒如若與世隔絕,只有我們二人相依相偎。雖是無時無刻,置身茈堯焱的y影,可蒼秋苦中作樂,時常說些怪師父的風流韻事逗我一笑。即使我已成本能地排斥他遞來的葯碗,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茈堯焱一天不殺我和蒼秋,我們便存一絲希冀,確不可這般輕而易舉地讓那個邪佞男人給打垮了去。因是心底有把火,身子日漸見好。總算相安無事,過了一月,直至一道聖旨,粉碎我們自欺欺人的幸福。

故兵部尚書之女客氏德容出眾。著封三品容華夫人,賜婚蘭滄侯世子。

「皇上對殿下已是體諒。權當您下嫁的人是軍功卓著的雲霄少爺,不若客家小姐,須得嫁與已無幾日命活的世子爺。」

未央心平氣和地宣旨,不忘落井下石。蒼秋恨極,咬牙切齒:「何不索性殺了我?!」

誠然,那男人很是懂得如何折磨我們。人頭落地,尚可生死相隨。只有棒打鴛鴦,方可在我們心里生生剜d。因而我們二人皆未叩首謝恩。蒼秋緊擁住我,怒瞠那個幸災樂禍連聲道賀的男子:「她是先帝親自主婚,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未央挑眉,冷淡一笑,從善如流:「德藼殿下乃是皇室中人,未有載入宗室玉牒,這門親事並不作數。」

即便載入,亦可作廢。因為拆散我們的男人是皇帝,只手遮天。

「殿下還是隨微臣回宮為好。」

我們抵死不從,自是無所顧慮。可那男人斷了我們最後的退路。不能死,惟有生,我若故技重施,自行了斷,不但蒼秋,侯府上下百來口人亦會一並為我陪葬:「皇上念蒼世子這回退敵有功,只要殿下回宮,蒼世子依命迎娶客家小姐,便可既往不咎,免其一死。」

錦雲一役,威懾九皋。可並不代表九皋人就此作罷。而先前被我重傷的九皋君主至今未傳死訊,有朝一日,許會卷土重來。故對茈堯焱而言,蒼秋尚有利用價值。我暗自慶幸,即使要我回宮,亦然無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反可謀宮變,伺機刺殺。只是望著面前的男子,我淡揚起唇,支起身來,對凝良久,揚手狠狠一巴掌,終是打去他令人生厭的笑容:「給本宮記住。你只是一個奴才,別在本宮面前這么放肆!」

仗勢欺人非我所願。可惟獨這個狗仗人勢的男人,我不願被他小瞧。

「殿下是個明白人。意氣用事不是長久之計。」

他未有動氣,惟是漠然望了我一眼,即便背身,揚長而去。我冷笑漸深,忽爾有雙冰冷徹骨的手搭上我綳緊的兩肩,回眸,澈瞳幽邃,他斷然搖首:「我就你一個妻子,絕不會娶那個女人。」

我淡一笑。不諳變通的傻瓜。只要他好生活著,就是從此和另個女人同床共枕,我淪作手染鮮血的惡魔,心甘情願。

「昨兒個你一夜沒闔眼,趕緊去歇息。我去蓀蕙居,陪母親說會兒話……」

惟有那座綠蔭盎然的庭院,方可令我得享片刻安寧。青松下,我獨立良久,直待母親雲淡風輕的柔聲自背後響起,我回首,平靜道出自己的抉擇。母親微怔,良久默然,終是低垂眼簾,極是愧然:「是蒼家對不起你。」

我搖頭,淡柔一笑:「皇上只是要我做他的皇後。秋只是不願放手。如不是我的出現,他們兄弟尚且相安無事,不會有此鬩牆的局面。錯的人是我,不怪別人。」

況且我和蒼秋只是走不下去,並非不再相愛。輕握了握母親的手,我笑中含淚:「等我走了以後,代我告訴夫君。是我貪慕榮華富貴,負了他,請他往後善待客家小姐。」

無端牽連其中,客氏女何其無辜。如能殺了茈堯焱,我和蒼秋亦然從此陌路。令未央給我十天的時間。可縱使朝夕相對,形影不離,光y荏苒,仍是如此之短。最後一日,我若無其事,讓旖如給我點了最美的妝容,換了身胭脂色輕羅衣裙,料峭夜風,徐步走進房中,便見蒼秋支首倚在榻椅,眉峰微攏,若有所思,聞聲回首,見我裊裊而來,眸里掠過一道異彩,朝我遞出手來。

「怎穿得那么少?」

乍觸我冰涼的手,他輕斥。我不以為許,揚眉順勢倚進他懷里,輕描淡寫:「這兩天看你悶悶不樂,來回美人計,色誘你這個登徒子。」

蒼秋一怔,眉間積郁多日的y霾漸然消散,故作輕佻,輕抬起我下頜,嬉皮笑臉:「跟了為夫一年,我家娘子果是愈漸長進。」

「近墨者黑,彼此彼此。」

他大聲朗笑,輕托起我走向床榻。在這寂冷春夜,我們擁緊彼此,纏綿悱惻,直待幾是熔盡彼此的炙熱褪去,他吻上我的眉心,極盡溫柔:「我愛你。」

仍清楚地記得溫泉那夜的點滴,在我掌心畫了個心,他沉沉睡去。輕撫他安靜的俊顏,隱忍已久的淚淌濕枕巾。

往後他的枕邊將是另一個女人,我嫉妒,卻亦無可奈何。

柔吻他抿緊的薄唇,盡可能輕地移開腰間的手,理妥衣襟,披起大氅,自花梨木雕花琉璃碧紗櫥里取出事前暗藏的迷香,撒入青花纏枝香爐,最後望了眼床榻上沉睡的男子,低眸,再未回首,悄步走出屋去。

「殿下可是真的想通了?」

清冷月光下,未央似有隱察,目不轉睛,漠然凝住極是平靜的我,深蹙起眉。我一嗤,眉峰輕揚:「我可是遂了你家主子的意。心甘情願,回宮做他的皇後娘娘。」見這y冷男子滿眸狐疑,我不動聲色,嫣然一笑,不卑不亢:「送本宮回宮。」

按捺不舍,我拉起風帽,尾隨惡魔的腳步,悄然離開他予我的家。瀾翎城外,坐上久候的輿車,輕挑起輿簾,我淡凝策馬在側的男子,笑得諷刺:「皇上立本宮為後,就不怕群臣斥他荒y無道?」

「殿下毋庸憂心。」

未央不以為然,笑漸諱深,「皇後娘娘自幼失語,與德藼殿下長得十分相像。您身子弱,不宜打理後宮諸事。只須專心伺候皇上。六宮之事,自有駱懿妃娘娘代勞。」

一個徒有其位、深鎖宮闈的啞後。我冷笑,放下輿簾,闔起了眸,心如止水。

事到如今,惟有曲笑承歡,令茈堯焱漸松戒防,再行出其不意,誅之。只是星夜兼程,趕了兩天的路,出繇州的當口,我那個傻丈夫終究還是不死心地追了上來。

「夕兒!」

往日從少雋口中知他最擅劍法,可習武之人尤忌濫殺無辜,因而怪師父離開繇州前,贈他烏鞭,便是令他非到萬不得已,斷不可以劍傷人。可此時此刻,我見到自己的丈夫緊握一柄利刃,像頭發了狂的戾獸,飛踏過紫麾軍兵卒的血,蓄著一身寒厲,近到我眼前。

「跟我回去!」

決然語氣,不容置喙。可我用力甩脫他的手,決絕背身:「本宮回宮後,會求皇上寬宥蒼世子犯上之罪。」

刻意的疏漠,換回他一聲冷笑。可我們皆心知肚明,無論我還是他,皆背不起侯府上下百余口性命,終是一嘆,從背後輕擁住我,沉聲疲憊:「夕兒聽話,先跟為夫回去。咱們可以另想他法。」

可惜這是盤無法起死回生的棋,在邊關被阻時,已然將軍。

慘淡一笑,我回眸,平聲靜氣:「不要為了我,忤逆你的哥哥,得不償失。往後你也要善待客家的小姐,她也是被無奈……」

「我不會娶她!」

這般執拗,何苦至此。

被他硬掰過身去,糾纏間,不經意撞到他右臂,方察他受了傷。雖是武功卓絕,可他到底不是武俠小說中如入無人之境的大俠,會受傷,也會寡不敵眾。咬了下唇,撕下大片裙擺,為他包扎傷口:「別使性子。想想母親,想想你父侯與淑妃娘娘。還有侯府的一大家子人,你不能這么自私,將他們卷入我們和茈堯焱的恩怨之中!」

可惜他顯是沒將我的話聽進耳去,眼底飛掠一抹決絕,破釜沉舟,驀得擁住我躍下輿車。一直冷眼旁觀的玄武守舉劍來刺,雖不是蒼秋的對手,可刀劍無眼,更毋庸負累在手,難避防不勝防的流矢。

「該死……」

他硬是提起中了兩箭的肩,抱著我突出重圍,闖進一片密林。許是箭淬了毒,他漸然力不從心,我掙脫鉗制,下地扶起他,跌跌撞撞地向密林深處跑去,直待他再也支撐不住,倚著一棵白樺頹軟下身去。

「你怎樣?!」

死死盯著他青紫的唇,我心如刀絞。本不想做禍水紅顏,卻偏生害了自己深愛的男人,緊擁住他微顫的身體,直至那魎魍鬼魅的男子追蹤而至,毫未猶疑,我挺身去擋疾刺而來的利劍。

「蒼世子這般執迷不悟,讓微臣好生為難。」

生生收了劍,未央冷凝住我,良久,似有了悟,y冷一笑,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拋給我。望了眼內里猩紅的葯丸,我想了想,閉眸拔出蒼秋肩上的箭,重刺向自己的左臂。

「殿下以身試毒,微臣著實感動。」

對他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我淡淡看著黑血逸出,方才給蒼秋喂服瓶里的葯丸。

「怕微臣給的不是解葯?」

皺眉吞下腥苦的葯,我不置可否,惟是揚唇,清冷一笑。實難信任這個聽說擅長使毒的男人,如若這是解葯倒也罷了,如若他又施詭計,反是皆大歡喜,既成全了我和蒼秋同生共死的心願,也能讓這男人在他的皇帝主子面前吃不了兜著走,我何樂而不為?

「看殿下對蒼世子這般情深意重,微臣實在於心不忍。」

許是見我和蒼秋藕斷絲連,往後定不會專心侍主。他淡諷一笑,諱莫如深:「殿下與世子爺不妨在此休憩數日,等微臣回宮稟明皇上後,再行定奪,不知意下如何?」

如這男人有此好心,明兒個太陽定是打西邊出來。不知他葫蘆里賣得什么葯,我下意識抱緊蒼秋,警冷相瞠。

之後我們二人被軟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