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部分(2 / 2)

娑羅 未知 6022 字 2021-02-25

ps:今天還有一章:)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兩章哈,請不要漏了前一章:)他微怔,可能是怕近旁的歸仲元聽了去,暗里令人透給自家長孫,略略猶豫。可聽我出的並非昨日令他筆錄的怪題,也便聚精會神地聽我刁難:「你爺爺的兒子的爹爹的娘親的姑姑的小姨的叔叔的大伯,跟你是什麽關系?」

「……親戚。」

過去我猜謎底時,當真一本正經地推關系。瞪了瞪眼,即又一笑:「一根生銹的綉花針,在七月七日七時七分七秒,浩月當空之時,扔到東六州比鄰的湛海里,會發生什么反應?」

許是我告訴過他這樣的游戲不能按常理回答,他想了想,便有了答案:「沉到海底。」

往日令我吃憋的答案,聽他脫口而出,眼珠子瞪得更大:「熊為什么冬眠時會睡這么久?」

他側頭,片刻後,微微沉吟:「沒人敢叫它起床。」

我幾要抱頭:「一個人的前面放了一本又厚又寬的大書,他想跨過去,可怎么也跨不過去,這是為何?」

「因為書在牆角。」

「……自找苦吃的地方是哪兒?」

「葯鋪。」

「…………為什么彤彤與壯壯第一次見面就一口咬定壯壯是喝羊奶長大的?」

「壯壯是一只羊。」

「…………………拿j蛋扔石頭,為什么j蛋沒破?」

「左手拿蛋,右手扔石頭。」

「……………………積木倒了要重搭,房子倒了要如何?」

仍是片刻思忖,便一本正經地說出答案:「要逃命。」

「………………」

早先便感他不像一般宮人,平日行事穩重,臨危時機警果敢。可沒想到他頭腦這般靈活,我無語,深望了他一眼,驟轉話鋒,輕描淡寫地說起近來戰爭y雲漸重的南疆,問他一旦開戰,以防為主,還是傾力反攻,徹底征服碧翡,永絕後患。他面色微變,立時深伏在地:「奴才學識淺薄,不懂這等軍政大事,更不敢妄言。請陛下恕罪。」

這年代也有宦官亂政的前例。許以為我在疑心他可有這等野心,連連叩首謝罪。我失笑,彎身將他扶起:「只是心憂南方局勢,隨口問問罷了。」

得以親近皇帝的宦官與護衛武將往往舉足輕重,乃至一品大員也會與之攀交,從而揣摩叵測君心。所以這一年來,吉卓成了眾臣爭相賄賂的對象。不過這孩子與我熟知的那些著名宦官截然相反,接受所有的獻金,然後全數上繳給我充國庫。從不得罪一人,也不與人深交。圓滑的手段,常令我慨嘆不已。更懂分寸,從不主動發表政見,我問起,也會像此刻這般借口規避。嘆了嘆,笑望神色略凝的青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將你帶在身邊,就是對你絕對的信任。」

這才釋懷,他欠了欠身,唇角飛掠一抹苦笑。續又打起精神,應付我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直待遠遠走來三人,方才作罷。令他摟我坐在膝上,慵慵枕在精瘦的肩,看向神情各異的三個男子:「不愧是朝中棟梁,朕很欣慰有爾等卓著人才。」

與歸崇和熟識後,知他自幼接受外祖的強化精英教育,能文能武,才思敏捷,一路順利通關,不以為奇。而客晟看起來文弱,可故世的父親原是兵部尚書,平日不過深藏不露罷了。至於最後一位勝出者……

我瞅了他一眼。雖是上了賊船,頗是同情。可仍調侃:「如果你進了朕的後宮,悅姑娘可是會哭的哦。」

哪壺不開提哪壺。聽我說起那位若即若離的紅顏知己,方靖書躬□,似笑非笑:「比起微臣,另位會哭得凄慘。」

到底是不畏權勢的個性州牧,望著我與吉卓小弟煞是親昵,從容為莫尋鳴不平。我朗笑著揮了揮手:「最後能回到這里,面子也掙足了,你可以出局了。」

雖對自家優秀的長孫極有自信,可推薦的人選如果全是虛有其表的草包,便會落下乘,令客家人笑話。所以我家外公特地尋了個借口,將往日保舉他參加國試的方靖書騙來作陪,而我記掛遠在甘州的百合,也便順水推舟,將他列在候補人選。所以抵達皇都前,這位個性州牧一直蒙在谷里,後念知遇之恩,只得無奈應承列席詩會。現在樂得功成身退,對我施了一禮,坐回原位,淡觀兩虎相爭。可惜還未開戰,其中一虎已打退堂鼓:「微臣也……」

「歸卿與客卿都是萬里挑一的傑出人才,令朕好生為難。」

雖說不過在宮里待上三天,可比起歸崇和,我寧願客晟勝出,也能令旻夕高興。瞥了眼已然自我滿足的客家幺孫,默令他閉嘴,繼而朝螢姬使去眼色:「朕的最後一題便是……」

待螢姬將兩片樹葉遞到他們手里,我淡問:「如何用一片樹葉遮蔽天空?」

兩人各忖片刻,幾乎同時抬起手里的葉子遮眼。可似是了悟什么,歸崇和的手凝在半道,死死盯著我寫在樹葉上的一句詩,眼蘊不甘絕望。天涯何處無芳草。如果娶我為妻,雖可令歸氏的血統在皇家延續,但須得付出辭官的代價,一生一世,也只能做我背後的男人。對他這樣才干卓著的男子而言,實在得不償失。所以勸他莫要一葉障目,在我身上白費功夫……

「崇和!」

就在歸崇和發怔時,另個斷不因小失大的男子已將葉子遮住雙眼,輕松勝出。花落別家,自然氣得發抖。我望著難得泄露情緒的外祖父,淡一笑:「近來南方局勢不甚明朗,朕很鬧心。辦這詩會,也是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一起輕松輕松。」

簡而言之,順您的意,耍你們一通。面對在場余臣詭凝的目光,我挑眉慵笑,朝後倒進吉大總管的懷里。反正茈承乾向來嬌縱任性,故態復萌,也不足為奇。但見好就收,令火冒三丈的外祖消消氣:「等世道太平,朕再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

不過見招拆招。無論他們翻什么花樣,我都有法子鬧得他們欲哭無淚,直到有日,我的洛兒前來皇都與我團圓,直到皇家勢力足可抑制兩大世家、可無後顧之憂地接回百合……

與神情莫測的外祖對視了一眼,我淺笑著對客晟說:「可要入宮住三日,悉聽尊便。不過旻夕想你,留下來用膳吧。」轉首看向歸崇和與方靖書:「人多熱鬧。歸卿與方卿也一起來吧。」

對歸崇和是客氣。對入京後未有私下會面的方靖書,則是借機探問百合與蕭氏夫婦的近況。所以之後在弄晴湖畔的便宴中,個性州牧反若勝者,被我纏著不放。雖然困惑我為何對恩人夫婦的孩子這般關注,可仍將他知道的事情統統告訴我。聽著我的百合天生好動,時常跑去s擾隔壁鄰居,我便想起自己小的時候也是這樣調皮搗蛋,不禁苦笑有母必有其女,也暗幸百合碰上一個好鄰居……

想起被我家女兒一咬定終身的小女婿,我微微一笑:「何少爺現在可好?」

一年前樂顛顛地跟著蕭氏夫婦回甘州後,不知小女婿用何手段,一夜請走蕭家隔壁的地主老爺,堂而皇之地與小媳婦做起了鄰居。也因為我一句玩笑話,他當真在百合養父的指點下做起了買賣,且是眼光獨到,多領域投資,現已有幾間不同種類的鋪子,生意紅火,往後養活公主老婆當是綽綽有余。

我頜了下首,暗慨這個女婿頗是可靠,但聽方靖書難得以興味的口吻,揭發我家女婿另以神秘手段,擺平安城勢力最大的地痞集團,接手其旗下的賭場、青樓等若干產業。扯了扯嘴,難怪周轉資金充足,一下成為甘州屈指可數的富豪。原是黑白兩道通吃。我搖頭嘆氣:「本性難移。」

可即便如此,他對我家女兒倒是疼愛得很。為了摸清這迅速崛起的年輕豪紳的底細,方靖書曾化名造訪,便見到剛學會走路的百合在少年身上爬來爬去,最後騎到夫君頭上,小相公也不吭一聲,在來客略微驚訝的注視之下,坦然自若地繼續交談。

「的確是個有趣的人。」

能得眼光苛刻的方州牧贊許,更是確定我家女婿絕非池中物。心中隱生頗微妙的自豪感,我慨笑了笑,瞥見端坐近旁的歸崇和面色不霽,意識對他多有冷落,淡淡一笑,正要扯話題,一個宮人亟亟跑進涼亭,低聲對侍宴的螢姬說了什么,即家妹妹點頭,頗困惑地走過來,說是吳嬤嬤托人進宮,讓她回府一趟。我隨口准假,但未想一個時辰後,權當今日的鬧劇未曾發生的我坐在案前看奏折時,螢姬慌慌張張地跑進書房,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我一個消息,如晴空霹靂,我驚大了眼,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哥哥的船遇上暴風雨,在慶州附近沉了。」

歲月蹉跎,刻意的淡忘。已然記不清蒼秋離開的時候,是何心情。直待猝不及防,聽到那個消息,才記起那種感覺。如萬針剜心,痛到麻木。可又不得不按捺自己。因為是皇帝,容不得我沖動自私,親往局勢一觸即發的慶州。只能修書一封,加急送往慶州的端親王府,並且低聲下氣,求那個我最不願示弱的男人,去往故土的一路,沿途打探消息。

「鈴鳴崖……呵,果然名不虛傳,途經那里,便會被阿依什瑪神給盯上。」

地處羲和與碧翡交界海域,風聲如鈴鳴,故而得名。也因在那片海域出過兩三起沉船事故,這如鈴的風聲,被當地人信作死神的召喚。雖氣莫尋不聽我的勸,未在慶州靠岸,直往碧翡。可聽未央落井下石,本已情緒不穩的我拍案而起,疾至他面前,扯過他的衣領,迫他低身與我平視:「莫尋不會死。」

沖破我心底的高檻,真正相愛的時候,曾允諾絕不會死在我之前。我信他是個守諾的人,也冷聲告警面前的男子:「你不願幫忙也無妨。不過給我記著,你現在是羲和人,不要為了你滅亡的故國,主動挑事。」

茈堯焱離世前曾經告訴過我,未央的出身。南域蕞爾小國赫峒的宰相之子,喜好毒物,因是進山尋蛇,僥幸逃過亡國之禍,一人流落羲和,被蘭滄侯招攬了去,成為定王的死衛。可即使他早已不以南域人自居,但亡國之恨至今深埋心底。所以雁里朵篡權、碧翡漸現戰禍之兆後,屢度請纓往碧翡刺探軍情。怕慣用不光彩手段的他惹是生非,一直未有准允。現下莫尋遭難,有求於他,才答應他復返出生的南域。冷笑了笑,他淡凝住我的眼:「微臣奉先帝遺命,惟您是從。便不會做出令您為難的事來。」

窒了窒,我松手冷說:「聽說南域各國的貞女巫司皆有其獨擅之處,不是你一貫的方式就可處理得了的對象。

好比那個害歸氏母女非淺的月佑國女巫司通曉邪異之術。相傳這雁里朵公主擅養蠱,可殺人於無形,可謂未央天生的克星。他嗤了嗤,不以為然:「至多微臣以死殉國,陛下也可少一眼中釘,不是正中下懷。」

對這殺我夫兒的佞人,我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可他那位好主子走前不忘替他鋪下生路,我揚了揚唇,卻無笑意:「雖然巴不得你現就死在朕面前。不過先帝遺命,朕不可違。這回你非要涉險,朕也不攔你。不過動身前,定要給平槐捎去暗信,說是你自己要去南域,與朕無關。」

未央微愕,但未深究,躬□去:「微臣遵旨。」

一直以為茈堯焱只將他當作利用工具,殊不知多年的主仆,情分已深。為保我登極後,原先為他作惡的未央與一眾死衛安然,特將另一得力爪牙安在百合身邊。如果我善待未央,那個叫做平槐的死衛便會將百合當作先帝遺孤,暗中照護。如若不然,就是我與莫尋的孽種,殺無赦。咬了下唇,雖是不甘,可也只有囑自己的仇人:「保重性命,小心行事。」

也因想起那個懂得神秘異術的女巫司,我最後說:「同時留心月佑國的動向。如發現確與碧翡勾結,立刻回報端親王。」

自八年前出兵征服後,雖未納入羲和版圖,可月佑人仇恨曾經濫殺平民的羲和軍隊,時起s亂,意圖推翻施行殖民統治的鎮南都護府。反倒近來無甚動靜,實在古怪。我自嘲一笑,許是早前經歷太多事,變得杞人憂天。佞人也未多言,冷淡點頭:「陛下提起月佑,微臣倒是想起一個人。」

聽他輕描淡寫,求我允他帶上那個軟禁多年的月佑女巫司同往碧翡。我怔了怔,微皺起眉。

當年女巫司用異術將我誘出蒼秋別苑後的幕幕險境,至今歷歷在目。而即位後,想起這樁往事,我曾將軟禁在瑤碧山欽天監秘牢的女巫司召進宮中,才知當年莫尋派去的追兵為何去而不返。

睨了眼佞人,我冷嗤。當時莫尋跟蹤女巫司,發現蒼秋的別苑,強行進入搜查前,未央便察苑外異動,與蒼秋分道下山。適巧撞見刺客與女巫司被莫尋的手下窮追不舍,於是出手救下二人,帶回皇都。可惜女巫司不知未央救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拷問刺客的幕後主使。不但將這混帳視作救命恩人,乃至……

我嘆了口氣,暗暗不值。不比那個碧翡國的公主野心勃勃,月佑的這位貞女巫司可謂純情至極,竟被未央的好皮相給迷了雙眼,愛上這個根本無血無淚的佞人,即使之後因她通曉異術,將她關在我曾蹲過十來天的欽天監秘牢,幾年來,不聞不問,仍感激當日的救命之恩。令我無言以對。看著近前無惡不作的男人,我冷問:「你該不會那么好心,送她回故鄉吧?」

他一笑,坦然承認看中她的異能,將她帶在身邊,以防萬一。我翻了翻眼:「你已經糟蹋了一個淳兒,別再造孽,傷害一個真心對你的女子。」

一路上,孤男寡女,就怕他將貞潔聖女當作暖床的工具。見我毫不掩飾眼里的鄙夷,他挑眉冷笑:「聽說懂法術的女巫司終身不得嫁人,皆因破身後,法力會隨之消逝。微臣尚不至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陛下大可寬心。」

我勾唇點頭:「這樣就好。」

抬手揮退這個礙眼的男人。待他離開承乾殿,偽裝的冷漠頓泄,一股無力感洶涌而上。除了派人趕去搜救,我竟別無他法,甚至只能干坐著,希望渺茫地等待。我攥拳咬唇,直待身後響起吉卓的聲音,才察嘴唇已然咬破。苦笑了笑,抿唇咽下血腥的苦澀,我若無其事地往外走,身後的青年卻是箭步上前,擋住我的去路:「陛下已有三日未有闔眼。奴才斗膽,請陛下回寢殿歇息。」

我笑了笑,繞過他走向殿門,打算去藏百~萬#^^小!說百~萬\小!說靜心,可還未跨出殿門,又被螢姬攔下。我沉臉向右走,她展臂一擋。往左走,仍執拗阻。微微動怒,原想抬手推她,可看著她微紅的眼,手凝在半道,皆是目光痛苦地對視半晌,我閉眼,狠狠給自己一個耳刮子。

「陛下!」

「如果不是我,他現在還好好的做他的朱雀守。」

抬起另一手,又給自己一個耳刮子:「如果不是我,秋現在也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