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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安靜 塗鴉 8039 字 2021-02-25

「駱先生,請跟我來。」

挺起身子,他要做到最後。以鳳氏新聘的工程師身份。

他埋入工作里,像他本就應有的本份。

在那間嶄新的辦公室里坐定,隨即而來的資料夾已在桌上開始堆積。像是為了他而擺設的空間內,長形原木桌上,左右兩邊各一台電腦。

不是左,就是右。除掉剛開始的熟悉工作基本外,右邊是工程,左邊有翻譯;對他而言,都是再得心應手不過的事了。然而,卻始終忘了時間。

只有忘了時間,才會停止思考;沒有了思考,就不會有緒念。

「嗒」的一聲,敲進最後一個按鍵,連西裝外套都忘了脫下的人往椅背上靠;一瞬間的放松,竟疲累得讓人睜不開眼。

閉目沉思中,像是想起什麽,駱顗莫看向腕上的表,微訝。已是七點二十分。

他和女人有約,晚餐時刻同樣的餐廳。

辦公室外頭已是一片漆黑,時間是怎麽過的,他連想都沒有想,只是沉著一顆心去接受所有他該忙的事務,專心可以讓人沒有雜念,他覺得這樣很好。

或許,只是瞬間的迷惑與意亂情迷。

這麽告訴著自己,也要自己漠視心里那涌現的悵然。

收好桌上的資料,電話聲卻在這時響起,直覺的往西裝內袋一搜。

「顗莫,你加班呀?」

女人俏皮的聲音在接起那刻傳來,駱顗莫笑笑,道:「抱歉,我這就過去。」

是了,他有她。就不該遺失方向。

趕到約好的地點時,早過了相約時間的准點,「叮叮」木質深色大門被推開,著深藍西裝的人腳步不緩,見著坐在角落上的人露出一笑,連忙走近。

不過是幾步間的距離,卻在中途無意對上某雙眼的瞬間,叫人像是走了幾里遠,嘴邊的笑就再也支撐不住。

男人看著他面無表情,一雙始終凌厲的眼眨也不眨,駱顗莫看著心跳漏了一拍,腳步也頓了。

他都忘了,男人曾跟他說八點在parte的事。

對視的瞬間,太多隱藏的思緒便赤裸裸地被發現;太明目張膽,而他卻無法控制,以為能夠自持的事,卻被那雙眼給駁回。

那雙炙熱的眼盯著他,瞬也不瞬。幾不可微地,喉嚨縮緊的時候,連唾y都難以吞咽。

被發現了嗎,難以壓抑的情感。是從來沒有過的,是從前沒有想的,是從未體驗到的,對男人近乎一種渴求的欲望。

而男人薄唇勾起的瞬間,心又被「咯」了聲。像稍早一樣把心臟給咚了個大響,然後再次霍然地,又什麽都明白了。

男人,這個雷殷,是確確實實的知道自己所想的、所要的……所希望的……

像是終於被發現竊行的大貓,幾乎難堪地,駱顗莫轉開自己的頭顱,調開雙眼的視線,忐忑的舉起腳步走向角落,在等著自己的桌前站定。

「顗莫?」

女人的聲音飄進了耳里,卻帶不進心里。

走了神的雙眼一度失焦。想什麽呢……全是男人對上自己的雙眼。那麽凌厲,那麽深刻;卻像股螺旋,一旦注視其間,便拉不回身。

男人獨自坐在距離角落幾乎五桌的距離,那麽近,也那麽遠。而自己舉起腳步時,卻猶如身掛千斤般難以行進。

「顗莫,你怎啦?怎麽不坐?」那是藍雲的聲音,再次飄進耳里,明明就在身邊眼前,卻似飄渺間。

如果可以,是否可以拉他一把?否則,就真的只能墜入深淵……。難道,真要他坐進無盡的情感,冠上枷鎖,一路奔到最底端?

坐如針氈,強烈的感受到背後那股沉重壓迫感,男人也是背對著,就在他斷了視線走至角落後,那修長手臂也只是淡然地拿起香煙。

空氣間,飄來的氣味,是稍早在自己眼前升空的裊裊白煙。熟悉的,帶著涼意的,男人習慣x抽的煙。

竟然,就真的記下了……那味道。

牽強地,要以外界無法察覺地方式,他再度扯開嘴角,他是駱顗莫,那個會帶著溫暖微笑的他。

所以,微笑如初。「抱歉,想事情。」

女人個x本就大方,怎會計較如此小事?何況,更是一個在心頭上的男人?藍雲笑了下,依舊是俏皮的痕跡。

「該不會是上鳳氏第一天就把你給嚇著了?」戲謔著,卻蘊含著關心。

──什麽樣的話語可以激起人無限的罪惡感?

「……是啊,工作不輕松。」說謊,就連自己也覺得荒謬了。

「呵,難怪你今天遲到,這可是我第一次等你欸!」笑著,女人沒心機的笑容始終不曾懷疑。

駱顗莫笑著,眼角瞥到服務生即將送過來餐點,微訝,藍雲見狀道:「我怕你餓著了,先幫忙點上等你來就上餐。」

體貼,是小女人為另一半著想的毫無保留。

感覺眼角一澀,眨了眨眼,他盯著對面的臉龐,是專屬於女人的輪廓,一瞬間,卻讓他心擰了起來。

送上的餐點是駱顗莫熟悉的菜色,每次前來總是在幾道間徘徊,真要說,他也是個戒不掉習慣的男人。

卻沒想過要改變。

除了遇到無法遏止的欲望。

擺好所有餐點,服務生未離開卻從托盤上拿起了張紙,里頭是什麽還未揭曉,卻讓那接過的人心臟停了半拍。

「駱先生,這是雷先生給您的留言。」

這句話也同時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只見藍雲微睜著眼,只要不是冠上跟自己同x的字眼,便彷佛都可以不在乎般地好奇。

「怎麽了?」

心跳鼓動得太大聲,震得他都疼了。

和著女人的疑問,男子被看男人看透的欲望,輸得徹底。

──『你還有十分鍾。』蒼勁的筆跡,留下男人獨有的霸氣。

下意識的,駱顗莫看向腕上的表,抬眼看見女人緩慢的喝著濃湯,心跳的鼓動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就在快要呼之欲出的瞬間──

「……公司有些事,我得回去一趟……」

簡單的一句話,卻長得讓人嘴巴發澀。

他坐在車子里,再也無法微笑的嘴角只有苦澀,似無法吞咽的葯味;窗外落下的大水逐漸模糊視線,眼中,是女人獨自品嚐佳餚的身影。

雨夜,魆黑。

前方宛若無盡張開大口等人墜落的懸崖,不能勒馬,無法止步,來不及回頭。

七點五十九。

電梯上升的聲音緩緩,一股彌漫在周遭的氣息壓得人無法喘氣,然而跳動不已的心跳卻隱隱訴說著所有澎湃。

深藍的身影蜷縮站在角落,四周互相反s出一張慘白臉孔上的惶惶不安。擁抱著臂膀,卻一點力量也沒有。

「叮」是到達樓層的指示,一瞬間腦海閃過女人的笑臉;嘴邊的角度,是一種信任,襯著眼里的不懷疑,竟透徹地s向男子心窩。

罪惡感,跟隨著自己被擲進了深淵里。

將會無窮盡。

長長的廊道上,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標示房間號碼的深色大門被擦拭得光亮,甚至可以映照他雙眼里的糾纏,那麽深。

把人給引進就再也逃不出。

「叩」第一聲,是駱顗莫的呼吸聲;「叩」第二聲,是心臟的跳動聲;「叩」第三聲,是門後男人的面容。

駱顗莫幾乎是猶豫的抬起了眼,霎時,已落入一個懷抱里。

再也沒有機會猶豫,會就此深陷。

身後關起的門「喀」一聲,把心底的強烈壁壘也給震得破損,從此不復在。

再也回不了頭了。

「真准時。」

同樣的一句話,同樣的懷抱,男人稍早也是這麽對他說。八點整。是他指定要到達的時間。

那聲音是男人讓人難以忘記的嗓子,鼻息間是男人讓人不再陌生的味道。想起了那個翡冷翠讓他安心的夜。

就真的從此安心了嗎?太可悲了,關於他自己。

「為什麽……要到parte?」問著,希望聽到什麽?

雷殷一聽挑起了眉,反問:「我可沒有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約定?」駱顗莫有副清清冽冽的溫文嗓子,此刻,卻彷佛被撼動般的不穩。

感覺到男人x前因為低笑而震動著,茫然的,是自己不自覺伸出手覆上他左x的動作。那是真實的感受著,溫熱心臟的活躍力;是存在。

……真的,存在嗎……

「八點parte。」從擁抱他的空隙抽回了手,覆在自己x前的手背上,雷殷把指間勾了進去。

手心扣住了他的手背,兩人不同顏色的手掌就交貼在一起。深刻的,讓駱顗短暫間失了神。

「我還沒回答你……」

抬起了x前那略尖的下顎,雷殷低頭覆上微開的唇瓣。

「可是你來了。」

一瞬間的事,沒有猶豫,只是閉起了眼全都交付給這男人。

早已忘了所有的事,甚至連自己都遺忘。殘餘的,是他給自己的懷抱與溫度。

就連是否還有所有,他都忘了想。一心地,他只能坐在通往最底端的感情枷鎖里,伴隨著他唯一僅有的,在第一眼初生的所有痕跡里,那被深深刻劃進心底的力道。

被脫下的深藍外套里,手機輕聲掉落在角落邊,冷白色的光芒在暗示,里頭多少通的電話在等待。

失了神,沒了神,終究只剩他。抱著他的他,吻著他的他,撫著他的他,只是一句「相信我」──他交付出所有。

緊緊環抱著,被進入的那刻,咬破的嘴唇被吞沒在男人嘴里,一次又一次的嘶喊皆聽不見,獨留一聲又一聲的嚶吟。

不知道淚為什麽會滴落,只是依稀記得那滑過臉頰的熱度,深深地,燒痛著他。

夜是無窮的夜,雨是無聲的雨,細細的,在玻璃窗外留下痕跡,一滴接著一滴覆上再覆上,直到新的雨滴再降臨。

第一道陽光灑進了房間內。

暈開的淡金色在空氣里留有一些點點,似乎在呼應著上一個夜晚的歡愛餘味。

輕輕地,眼皮顫了下,慢慢睜開後即霍地起身──看了眼周圍……只有他一人。身邊的床位早已冰涼,就算是陽光的照耀,也只是反sx的暖和。

好冷。

環著自己的臂彎,還好有身下的裸裎提醒著他。抬頭看著天花板,一片潔白,眨眨眼發了愣,半晌才緩慢的下床舉步踏進浴間。

……剛剛一瞬間,他還以為昨夜只是場夢。

好似已被烙了印,像那初見剎那般,他腦海就已記下他,那個會像天一樣存在的男人。嘩啦而下的熱水澆不去他殘留在身上的味道,眼睛酸了下,原來是水跑進了眼里。

恍著神停下失控的水柱,身體間還有餘熱的水氣,他還是覺得冷。只是四月天啊……

房間桌上留有白色字條,是在打理好自己時發現。上頭的字跡不過是第二次看到竟就讓人再也忘不了,蒼而有勁的力道,龍飛鳳舞般的曲線。

失神盯了多久,才細細讀起字間里的意思。

下意識的把它收進口袋里,腕上的時間是九點三十分。走出了可能會讓他在未來某一刻想起的房間;始終忘了外套里,那被遺忘的手機。

還有昨夜留下的十幾通未接來電。

那是第一次,他這麽沖動。

完全沒有敲門,沒有猶豫,握著門把的手像是自有意識般的,他打開那扇深色的門。

里頭已忘我的兩人沒有發現門口的他,他也忘了自己該有什麽動作。只是站在原地,手依然在門把上,看著擁吻的他們。

女人彎著腰的曲線纖細,藕臂自然的靠在男人肩上;男人的手環在女人腰上,那是雙指節修長的寬大手掌。

在昨夜,還在他的背彎上撫著。

緩慢地,駱顗莫將手臂漸往自身靠,想把門關上。

「進來。」

門只關了一半,微啞的嗓音從里頭傳入耳里。他停住動作想著,擁吻多久才讓那嗓子變成如此?

猶豫了會,他垂目再次推開門扉。

「雷總。」

女人早已立好姿態,彷佛沒事般的臉龐看了眼門邊的駱顗莫又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再次俯身在雷殷頰邊印上一吻。

「中午見。」是女人獨有的甜膩嗓音。

鳳天儀曼妙的身子走過駱顗莫,身形一頓停下腳步,側臉看了眼著深藍西裝的人,嘴角漾開了一抹意味深長地笑。

「你身上……留有情欲的味道吶。」

單薄的身子倏地一震,頃刻間,只餘下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christian dior, poison.

恍然的抬起雙眼,視線里是男人慵懶的陷在皮椅里的身影,頂頭一雙深沉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偌大空間里剩下沉默,直到門扉「扣」的一聲關上。

「怎麽不多睡會?」

那聲音喚回了他,瞳孔的焦距晃了下又恢復;身前,是一副寬闊的x腔。雷殷已走到了他面前,鼻息間有他的味道。

「我……」感覺喉頭澀了點,他舔舔唇,再次嘗試道:「……想見你。」

三個字,卻耗盡了他所有心神。

低笑了聲,雷殷把他抱進懷里。

「早。」

那一瞬間,因為昨夜歡愛而留下的痕跡,在他的心底跟身體里,都劃上了一道,終於感覺到疼。

疼得讓他頓時忘了呼吸,只能在男人的懷抱里存活著。緊緊的,指間抓緊那臂上的布料,像是終於抓到浮木般,得到了救贖。

太可悲了。他真的……已全然的奉獻上所有。

他不是個貪心的人,絕對不是;至少,在這之前不是。說簡單點,他甚至是個恬淡無欲的人。

從未特別追求些什麽,也從未想過。遇上女人之前,平淡為生活而生活的日子是正常也是平凡的。

緩步進入電梯里,低著頭的目光未抬,不敢看向光亮表面反s出的自己。車鑰匙在手中被握到發熱,外套內袋里的手機寂靜。

上一刻自己注意到它的時候,最後一絲電力消失也帶走了他的思緒。不下十通的未接來電訴說著什麽?略帶諷意的,他自嘲著自己。

像什麽了?說謊,掩飾了一切?

「當」的一聲,駱顗莫微怔步出電梯,太慢的身子被兩邊的門給夾了下,沒感到痛倒是拉回了神智。

手中一串叮叮當當聲,找尋著最外頭大門相對的鑰匙,半天依舊不著,頹然的放下手,連頭都無力抬起。

「顗莫?」門突然的打開,女人小臉上有一夜不成眠的痕跡。

相較下自己……表面上的不一定就跟表面下的成正比。身上的痛他說不出,心上的痛卻表現不出。是為了女人等門,自己的心疼。

伸出手指在女人眼下細細來回摩娑著,不舍像撕裂般傳來。

瞬間,他覺得自己殘忍。

「怎麽呆站著,快進來呀……」見人猶然站著沒反應,藍雲索x反手一拉。

「自己的家,被工作一堆就認不得了?」笑謔,是女人無意的打趣。

卻把聽者的心臟給撞擊了好大一下。幾乎無法平復內心名為心虛與歉疚的騷動。

「抱歉……」

「為什麽要道歉?」不明所以的看著對方,女人眼里只有不解。

從來就沒有過懷疑。信任,是一種毫無保留。

「……」沒有回答,猶豫著……是否該伸出雙手把女人抱進懷里?

太狡猾了吧,自己。想用擁抱擦掉所有的背叛?背叛,多麽燙人的詞;卻的的確確存在於心底。從看見男人的第一刻起。

拉著駱顗莫走到餐桌前,奇怪比自己大的手掌卻顯得冰冷,伸出另只手覆上搓揉著,想把自己溫暖的體溫傳遞過去。

「昨天就想幫你送點東西過去吃呢,不過你一定是沒時間接我電話了。來,快吃吧……我剛做好的哦!」

桌上完好的盤中四菜一湯,碗里還有呼著熱氣的白飯。駱顗莫盯著卻沒動作,眼里一度失焦。

當女人擔心著自己的時候,他在做什麽?

「啊……你先把西裝換下來,我等下拿去送洗。穿了兩天很不自在吧。」

當女人為自己著想的時候,他正在那里?

「你快吃啊,發什麽呆呀……顗莫你今天好怪。」

只是無心的,只是女人無心的一句話;卻讓人心跳因此不能再齊全。從最底端回來的自己,難道還想保有一身潔白?太可笑了,早在冠上枷鎖的剎那,就注定好他再也收不回來的一切。

他,心,身。

「不過,你今天怎麽可以中途回來呀?這麽好?」藍雲好奇的問著,順便夾了些菜到男子碗里。

駱顗莫慢慢吞咽著,感覺喉頭好澀,「我……」

「該不會是你們老板看你加班太晚,所以免你半天?」c了話,藍雲自顧的猜測,卻沒料想到答案七七八八不離十。

感到些微混沌,駱顗莫困難地溢出微笑。

「是呀……」

他的確是被放回來的。從男人的辦公室里。或者該說,他是被特赦回來的?

……

感覺到耳邊心臟的跳動聲,那一刻,他想著這男人是真實的存在著。至少,在他也伸出手回應的時候,存在。

「不是要你再睡會,今天不用進公司的嗎?」

那聲音低低沉沉,從喉嚨到心臟,透過震動,震著他的耳膜。

知道男人指的是字條里的話。駱顗莫只是搖搖頭。

「不累?」語帶戲謔的,雷殷啄了下他的耳廓。

臉霎時漲得通紅,語間的露骨不言而喻,駱顗莫抬起頭看著他道:「你呢?醒得好早。」

低笑的聲,雷殷似乎有不錯的好心情,滿臉是愉快。

「我得回來坐鎮。」男人看著他,指尖在他耳垂上揉著,又道:「今天回去休息吧,我准你假。」

說著再度埋入他頸間,手臂環在他的腰上,厚實的掌心在他背上來回輕輕撫順著。

感覺背上的力道,恍然間,想起男人剛也是這樣的角度環著女人。

那比自己身為男人還纖細,柔弱好似一握即斷的腰,有著男人掌心的痕跡;在昨夜擁抱他過後,他親吻著女人,毫不避諱的。

也不需要避諱。不是嗎?

他親眼所見,就在剛剛;而他沒有問,他也沒有開口。

開口什麽,……解釋嗎?不。

因為不必要。

如果被碰了手,手心手背都會是痕跡;如果被碰了心,整顆心就難想再留全。

男人都有戒不掉的習慣;女人,也不例外。

浴室里傳來水聲,藍雲整理好桌上的餐餘,拿起駱顗莫剛剛脫下的西裝外套抖著,那是一種習慣x動作;不具特別意義,只是習慣。

感覺到不同的重量便會開始掏掏搜搜,首先是內袋;一m上那微凸的觸感,女人明了一笑,拿出手機不意外它是沒電狀態。

昨晚被自己打了那麽多通的情況下,如果還有電,那麽她一夜不成眠的等待就是則笑話了。

一笑就是輕松了,或許女人都有種猜疑的心,雖然信任還是不免小心翼翼。至於一松懈下來,就忘了其他地方也是有口袋;知道另一半沒有隨身帶錢包的習慣,所以安心之餘便把衣物裝袋下樓往洗衣店去。

那時,女人沒想過,只要再多緊綳一點,就會早一點發現到不同。

關於那些,在下意識里……被不小心留下的痕跡;甚至是,蛛絲馬跡。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站在淋浴間。駱顗莫垂首斂目,任花灑的勁道在身上落下,幾乎很難睜開眼。透明的水滑落四肢軀體,一次又一次卻蓋不過身上被留下的斑斑紅點。

還是想做拉鋸賽嗎?理智與情感。

忘不了剛剛一瞬間的抽痛,來自心里最深處,會一股腦地侵襲著他的意志。自問,是女人眼里的信任扯痛了自己,還是明白男人眼中不明的深沉而感到痛?無解。

手心,還可感覺上一刻留在上頭的震動感。他依稀可以感覺得到,當他伸出手,那心臟便回應了他。

最後一絲理智在掙扎。

……最終只能乏力。雙手圍繞著自己,因為冠上罪惡的枷鎖找不到鑰匙孔。熱水澆不去再次的冷意,也洗不掉背彎上被撫順過的力道。

是逃避了,以為只要在黑暗中不開燈就會看不見,卻沒想過早已深烙的印將會隨著他在往後的日子里,浮浮沉沉。

「顗莫,你洗好了嗎?欸你怎麽不開燈吶……」

不覺在里頭待的太久,從外頭傳進來的聲音里有擔心。

「啪」的一聲,暈滿熱氣的空間里瞬時明亮了起來。駱顗莫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卻掩飾不掉一刻間的慌亂,拿起女人准備的長毛巾,頓了下,還是選擇了冬天的長浴衣。

他需要遮掉所有的痕跡。男人留下的。

日子在時間不經意里流逝。他與他的關系維持在一個平衡點;上司和下屬,駱顗莫與雷殷,男人與男人,……各有著一個她的他們。

然而感情終究還是贏了理智。在沉默的時間里,誰都沒有開口。開口憉那些,會打破平衡的話。

如果已經坐上末班脫軌的車廂里,如何掙脫才能喚回失控的速度?

「駱先生,總經理請你到他辦公室。」

內線電話里,是秘書有禮的聲音,讓他停下了忙碌的神智。進入鳳氏的日子有絕對的充實,彷佛接不完的case會一再的上門,桌上堆滿的資料幾乎要淹沒整張長形面積。

忙碌中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很多事便可不必思考太多。

「我這就過去。」

從容是他原有的本錢,卻一再的被考驗。

那個男人,知道自己擁有什麽,能掌握他什麽。他被感情套牢,一旦奮不顧身就難再全身而退。

熟悉的深色大門前,握住門把的一度遲疑總讓他再三的猶豫,頓了下還是抬手敲了下門。

一次的沖動,並不代表可以承受第二次沖擊。雖然,他早就該明了。

「進來。」聲音里公式化,卻依然霸氣。

男人的背影緩緩轉身,陽光從他身後圍出一線光影,亮得……讓他睜不開視線。眨眨眼,再睜開已是熟悉的x腔。

抬眼,是男人冷厲線條的臉龐。

下意識垂下了目光,卻被抬起了下頷。

「昨晚沒睡?」

「嗯……耗了點時間。」雖然早已習慣男人的碰觸,卻總在一瞬間讓心跳漏了半拍。

凌厲的視線看了他一會,緩緩松開那略尖的下巴,雷殷走回位上。

「今天我約了個客戶,七點你先過去。」

「是。」

公事上的事,一概分得清楚。

男人順道交代了些事,駱顗莫一一記下。半晌卻沒聲音,從記事中抬起頭,是雙深沉的目光。

緊盯著他,讓他呼吸倏地一窒。

「沒事了,出去吧。」嗓音低低,微暗。

「是。」喉頭滑動了下,公式化的回答,千篇一律。

轉身,才剛握上門把,手臂突地被用力一拉,身體被扳回。愕然的焦距下,是男人溫熱的呼吸。

「中午,就在這吃吧……」

隨之覆上的,是男人嘴里的淡淡薄荷煙草味。

脫離的軌道,不是煞車可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