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2 / 2)

離魂 未知 6340 字 2021-02-25

吳霜道:「是,要是讓她這把年紀再跟著我們逃難,真是讓人不想活了。二哥,我父親去得早,母親又不肯告訴我以前的事,我竟然不知道他和家里斷絕了關系,那是為了什么?」

吳霈苦笑道:「還不是為了三叔把祖宅祖田賣了的事?大伯和我父親一氣之下說了很多過頭的話,聲明要把三叔逐出吳家,兩邊就再沒有往來了。後來我們才知道三叔是拿了這筆錢捐給孫先生做北伐的軍費了,心里雖然不樂意,但還是敬佩他的行為。只是絕交話說出了口,不好意思又拉下臉來求和,這一耽擱,就是幾十年。八妹,這些年你一個人,沒個兄弟姐妹相幫,過得怎樣?」他看這母女二人一身衣服,像是頗為窘困,才有此一問。

吳霜笑一笑,道:「很好,我先生是美國運通公司上海公司的襄理。對了,這里有電話嗎,我想掛個電話回去,告訴他我們到了杭州。菀兒,你說爹地是在寫字間還是在家里?」

吳霈忙道:「當然。我帶你到書房去打。只是怕這個時候的長途電話不太好叫,要等一陣子。」帶了吳霜到隔壁的書房去叫長途電話,回來對紫菀道:「是叫菀兒吧?你們一定餓了,我讓我太太給你們煮點吃的。」

紫菀道:「怎么好意思讓二舅母動手呢?」

吳霈道:「家里的佣人都辭退了,沒有別人,你稍等一下啊。」離開客廳,少時回來,拿著一個洋鐵餅干盒子,打開蓋說:「先吃點餅干,墊一下,她給你們煮酒釀圓子水潽蛋。」

紫菀接過盒子,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拿起一塊餅干來吃。

吳霈注視著她,忽然道:「你的神情,我越看越像三嬸。」

紫菀扯扯嘴角,算是笑一下,問道:「你當時那么小,哪里記得了多少?」

吳霈點頭道:「說得也是。不過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漂亮溫柔和氣的人,她對小孩子那么好,和當時的大人完全不一樣,從不把我們從身邊趕走,說話的口氣就像我們是跟她一樣的大人。」說著抬起頭看著窗外,像是回到了年少之時。

紫菀在他臉上又看到一絲小時候的神情,輕聲喚道:「二舅舅。」

吳霈回過神來,笑道:「對不起,走神了。親戚間就該多走動,一不來往就都忘了。你今年多大了?」

紫菀道:「二十。」

吳霈道:「最好的年齡啊。我有個小女兒叫印月,比你大兩歲,要是她在,你們一定說得來。現在她跟著學校撤退到桂林去了。」

紫菀道:「那你們是要去哪里呢?」看看地上的箱子,道:「可是趕巧了,要是晚兩天,怕是見不到二舅舅了。」

吳霈道:「我們去香港避一下,就這兩天走。還真是趕巧了。」起身對一個端著托盤進來的一個中年婦人道:「這是我太太。碧鳳,來見一下我的侄女,就是我以前提起過的三叔的外孫女。」

紫菀忙站起來行禮,接過托盤道:「二舅母,一向少見,我叫紫菀。這個時候上門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吳太太淡淡地道:「哪里的話,自家親戚嘛。」轉頭對吳霈道:「我又把樓上翻了一遍,還是找不到。要是真找不到落在別人手里的話,等我們回來,這房子還不知道跟誰姓了。」

紫菀看他們說起家常話來,不便c口,端了一碗送去書房給吳霜,吳霜拿著話筒等道,見她進來,捂著話筒道:「還沒接通。」紫菀點點頭,放下碗,輕聲道:「先吃吧。」出去坐下吃了起來。

吳霈皺著眉頭道:「我記得前幾年還看到過,後來就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你說是不是孩子們淘氣,拿著玩,就藏忘了?」

吳太太道:「你好生想想,家里還有什么地方可以藏東西?這是你家的房子,有什么暗格暗櫥的,你不該不知道。要真是找不到,我就不走了,死也要死守住這里。」

吳霈道:「你說這樣的氣話有什么用?這么大所房子,難道要我把它拆了?」

吳太太氣呼呼地坐下,不說話。

紫菀聽到這里,心念一動,問道:「二舅舅,是什么要緊東西不見了嗎?」

吳霈心煩意亂地道:「是地契找不到了。我們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這日本人天天飛機扔炸彈,要是把房子炸了,只要有地契在,那還好辦,再蓋就是了。要是地契也被炸了燒了,可是說也說不清了。這個東西說是要緊,平時又不用,也沒去想過它會不見,這真要找起來,就怎么也找不到,真是要人命。」

紫菀道:「這樣啊。二舅舅,我說話你莫怪,那唱片櫥後頭你找過沒有?」說著指一指屋子一角,那里靠牆放著一只唱片櫥。

吳霈和吳太太都驚訝地看著她,像是見了怪物一樣。吳太太忍不住道:「那櫥我翻過無數次了,沒有。所有的唱片我都打開套子看過。」

紫菀道:「不是唱片櫥,是唱片櫥後頭。二舅舅,你把櫥挪開看看?」

吳霈聽了雖然覺得奇怪,還是依言過去挪開唱片櫥,那後頭除了有一點灰塵,什么都沒有。吳太太嘟囔道:「這後頭會有什么?」吳霈卻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蹲下身子,在牆角的踢腳板上摳了幾下,踢腳板便被摳了出來,連著板的是一個小小的暗屜,里面有些盒子和硬面簿子。

吳太太看了大驚,道:「我來這個家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這里有個暗格。」兩人把里頭的東西都捧出來,放在茶幾上,翻開第一個硬皮簿子,里頭壓著的是一朵朵的薄如蟬翼的干花。吳太太道:「這一定是印月放在這里的,她就喜歡在書里夾花。」再往下揀,是一張折疊起來的厚紙,里頭壓的是一只蝴蝶標本,吳太太又道:「這一定是印端干的好事,他七八歲的時候就喜歡捉蝴蝶,哎呀,不好,這不就是地契嗎?哎呀呀呀,這個臟東西是什么?咦,是蝴蝶的內臟,都被壓在地契上了,真真要命哦。還好還好,字跡都還清楚。阿霈,你看……」

兩人捧著地契,高興得手直抖,那地契上壓得飛薄的一只蝴蝶標本被他們抖得直顫,脆弱的翅膀從紙上飄了起來,兩人輕輕吹去斷翅,挑去臟物,看了又看,笑了又笑。吳太太過來抱著紫菀道:「好孩子,你算是救了我們了。開頭我還當是冒名的,你從來沒來過,怎么知道這里有這么一個暗格的?」

吳霈恍然大悟,叫道:「我想起來,這個地方我告訴過我三嬸!」翻出最底下一只鐵盒,打開來,最上頭是一只紙折的飛機。那紙早就泛黃,拿在手里悉悉索索。紫菀見了要哭不哭的,眼圈早就紅了。吳霈拿著道:「這是三嬸給我的紙燕子,沒想到這么多年還在。」又道:「我早忘了有這么個地方了,看來是印端印月他們小時候玩,也被他們發現了,跟我一樣,拿來藏寶貝了。菀兒,多虧你知道這個地方,是三嬸告訴你的吧?難為她還記得我,我們不去看她,真是太對不起她老人家了。」

紫菀忍住眼淚,若無其事地道:「找到就好,我也是瞎猜的。二舅舅,那只紙燕子,能給我嗎?」

吳霈道:「當然可以。你喜歡的就多拿幾個吧,但不能都給你了。呵呵。」找到地契,心情大好,有說有笑了。

紫菀搖搖頭,道:「一個就夠了。」拿過那只紙飛機,輕輕拆開,除了三條明顯的飛機斜線折痕外,還有另外兩條淺淺的橫印在。紫菀清楚地記得這是吳菊人拆開一只飛機跟她學做強盜船時留下的,他做了兩下,跟不上紫菀的手勢,就放棄了,然後照著折印疊回了飛機的樣子。紫菀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一滴滴地掉在紙上。她不想在人前流露出傷心,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吳霈和吳太太,用衣袖擦去淚水。

吳霈和太太只當她是在傷心剛去世不久的三嬸,不好多說,便道:「你們要不要洗一洗,換件衣服?」吳太太道:「我去拿我的衣服給你們換。」

吳霜從書房里走出來道:「不用了,我們馬上要趕回上海。菀兒,我剛和爹地通好話了,他說今晚公司有一艘貨船要離開上海,我們要是趕得急時,可以坐這艘船走。輪船公司客船郵輪全都訂滿,三個月內不要想走得了。謝晉元部死守在四行倉庫,馬上就要打一場大仗,能走就早點走。二哥,謝謝你讓我們歇腳,又和家里聯系上了。我們馬上去火車站,看能不能擠上一趟回上海的車。」

吳霈道:「早上我聽無線電,說鐵路被炸斷,怕是火車已經不通了。這樣,我讓我的司機開車送你們去上海,他是個老實人,跟我開了十多年的車,你們可以放心。你們等一下,我去安排。」

吳霜開頭聽他說火車停了,不由得眉頭緊鎖,這時喜道:「那太好了,晚上一定能到得了上海,我再去打電話告訴他,讓他准備好,我們在家里碰面。」轉身又回書房去了。

紫菀收起一腔傷感,對吳太太道:「二舅母,這次真是多虧你和二舅舅了,不然我們怕是要走路回上海了。」

吳太太親熱地道:「別說這些了,你不也幫了我們大忙?以前沒來往,這下認了親,以後就要多聯系。既然是這樣,我就不多留你們了,我去准備點吃的,你們在路上好用。」拍拍紫菀的手臂,忙去准備。

不多時吳太太拎了一只帶蓋的竹籃進來,道:「這里頭有羅宋面包,餅干,還有熟薰腸,幾個蘋果。家里亂糟糟的,沒有多余的東西,實在不好意思,等以後仗打完了,我們再好好聚聚。」紫菀接過來,又謝了幾句。

吳霈快步進來道:「我已經讓司機加了滿了油,後備箱里還備了一桶油,開到上海沒有問題。時間緊,你們趕緊走吧。司機回來我會問他你們的情況的。」

紫菀點頭。吳霜匆匆出來,道:「好了,電話打好了,只要路上順利,就能趕上船。二哥,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這樣照顧我們,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等仗打完了,我們再聚吧。」

吳太太笑道:「我剛才也對菀兒這么說來的。來,我送你們出去。」兩夫妻把吳霜和紫菀送到停在大門口的小汽車上,再三再四地道謝道別,又吩咐司機路上當心,退後兩步,讓汽車開行。

紫菀把頭探出車窗,揮手作別。等汽車轉個彎,看不見了兩人才坐好,搖上半截窗子。

吳霜抱著紫菀,道:「菀兒,多虧你想起來有這個二哥在,不然我們就算是到了杭州,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了上海。」

紫菀嗯一聲,不再說話,靠著吳霜的肩膀,閉上眼睛假寐,手摸著揣在懷里的紙飛機,心里想著吳菊人,苦澀得恨不能大喊大叫一通。這樣的傷痛,要怎樣才能平復?還是,根本就不想要讓它平復?

第三十六章夜心

第三十六章夜心

紫菀忽然睜眼問道:「媽媽,你爸爸吳三少爺是什么時候去世的?」時至今日,她只能稱呼吳菊人為「你爸爸」、吳三少爺。

吳霜摸著她的肩膊,一下一下的,傷感地說:「我十三歲的時候,一九一一年。那一年孫先生成立民國政府,我父親恰在那一年去世,不然的話,怕是會和張先生一起被邀請進入內閣的吧。」兩人剛從吳霈家出來,紫菀會問起吳家的事,也屬常情。

紫菀喃喃地道:「不會的,就算活著,也不會進的。」她知道吳菊人不會參政,他會捐助孫先生革命,全是因為自己。是自己冒冒失失認出了孫先生,又介紹了兩人認識,才會有了後來傾盡家產、被逐家門的事。如果當時是之琬真人嫁進吳家,依吳菊人的性情,他還是會和喬家小姐相敬如賓、白頭諧老。兩人會興家旺業,五世其昌,不會出洋,不會有後來的事,不會被孤零零扔在海上,對著一具沒了靈魂的身體,不知是怎樣的驚恐萬狀,傷心痛苦……

吳霜沒聽見,出神在自己的思緒中,說:「我十三歲失去父親,同時也失去了母親,要不是有舅母和你爸爸,我就是一個孤兒。」

紫菀小心地問:「你可怨恨過你母親?」

吳霜搖頭,道:「沒有。開始是為了不讓我傳染上病,才把我送離父親身邊,後來我在舅舅家住得慣了,也不想回去了。我媽自父親離世,就不再見外人,把自己關在了那間屋子里,家里仆人也遣散了,就留了幾個人打掃院子。我知道她是在懷念我父親,守著他最後的氣息。菀兒,相愛的兩個人被活活拆散,那種痛苦,我是知道的。因為我也是同樣的想念爸爸和媽媽。我要是在媽媽身邊長大,怕不會有個快樂的少女時期,也不會是今天這樣萬事想得開的人。我早就學會了,再大的傷痛,只有自己排解,才能過得幸福。」

紫菀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吳霜又道:「我和你爸爸不過隔著百多公里路,我尚這樣一心一意的想回到他身邊,和他在一起,而我媽媽失去了丈夫,永不能見。若是這樣的事發生在我的身上,我也會一輩子傷心的。媽媽那樣做,其實是對我最好的安排。」

紫菀抱著吳霜,說:「媽媽你真好。」吳霜對父母沒有一點兒的怨恨,並且欣賞他們感情,讓紫菀放心不少。

吳霜卻道:「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十字架要背,自己的傷心自己理。」她想到去參軍的夏陽,菀兒將來說不定要等很多很多年,感嘆母女三人都是痴心鍾情的人。

紫菀卻想到了別的,又問:「你爸爸是得的什么病?」如果自己一早知道,如果自己能夠回去,是不是可以避免?

吳霜道:「肺結核。」

紫菀低呼:「媽媽……」

吳霜眼眶早濕了,點頭道:「是,無葯可治……」

紫菀閉上眼睛,任眼淚在臉上橫溢。

下午五點,汽車終於進入上海市區,吳霜指點吳霈的司機一路到了家,崇德大樓下停著秋白的汽車,吳霜欣喜地對紫菀說:「我們趕上了。」忙下車敲車窗。

秋白打開車門跳下來,一把把吳霜摟在懷里,用英文低聲說:「達令,你總算到了。」

紫菀看著兩人相擁,忍不住眼圈一紅,上前把爸爸媽媽兩人抱住,秋白抽出一只手臂,將紫菀也圈住,三人都有劫後余生的感覺。

過了一會,吳霜才道:「史蒂文,我們是坐我二堂哥的車子回來的,那是他的司機,你好好謝謝人家。」從秋白的口袋里掏出一條白色麻紗手帕,擦去臉上的淚,又替紫菀抹淚。

秋白放開兩人,過去拉著吳霈司機的手,連連搖晃,說道:「多謝多謝,戰亂時期得到你的幫助,不知怎么表示才好。她們母女二人,要不是遇上你和二哥,怕是要一路走回來了。路上不好走吧,辛苦你了。飯吃過了沒有?」

吳霈的司機說:「還好。東家的妹妹,就跟東家是一樣的。路上趕得緊,只吃了些東家太太准備的干糧。沒誤了你們的事就好,我回去對東家也有交待了。」

秋白拿出一疊紙幣塞在他手里,說:「這點心意請收下,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吳霈的司機還要推脫,吳霜也勸說道:「收下吧,你要不收,可叫我們怎么過意得去?這一路你都沒休息過,把你累成這樣,你要是不收,我們就太為難了。」

司機見兩人都這樣說,便收下了。

秋白又道:「上海市面不穩,謝晉元率部和日本人在蘇州河邊四行倉庫對峙了有半個月了,城里天天聽到槍聲炮聲。我們也不敢留你,你趕緊回去吧,再怎么樣,日本人還沒打到杭州,不過我聽說可能要炸錢塘江大橋。你自己路上小心,累了就睡一下,不過一定要記得關上車門車窗。我們的船八點鍾開,這會兒要忙著趕到吳淞口,街上都是逃難的人,車不好走,得抓緊了。你回程的汽油夠嗎?不夠我這里有一箱。」

司機說道:「謝謝先生問起,怕是不夠。」

秋白開了後備箱,拎出一只油箱,司機接了放在自己車上。吳霜和紫菀又再謝謝他相助,目送他離開。

大樓司閽走下台階,對吳霜道:「秋太太你回來了,秋小姐你這樣打扮,我都不敢認了。你們放心好了,房子我會看好的,找到租戶我會告訴他們,要愛護那些家具。」

吳霜隨口應了兩聲,看一眼秋白。

秋白解釋道:「早上我接到你們的電話,就讓公司里的女職員來幫忙收拾了東西,已經先行運上船了。我留在這里等你們,馬上就趕到碼頭去。房子租掉,一年半載怕是回不來了,空關著生白蟻老鼠,不如讓人住著。你們要是能堅持,那就再辛苦一下,到了船上再冼漱換衣?」

吳霜道:「我沒事,菀兒?」

紫菀道:「我也很好,爸爸,我們走吧。」

三人上了車,秋白發動起車子,往吳淞口方向開去。吳霜把昨天自上火車起就發生的事細說一篇,有些事紫菀也是才知道。

秋白贊道:「萬幸萬幸,一向都沒和你親戚們來往,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得到他們的幫助。黛西乖寶,你在這個時候能想起這門親戚,這是不是就叫『狗急跳牆』?」

一句話說得吳霜和紫菀都笑,紫菀笑停了才說:「爸爸,成語不熟不要亂用,要笑出人命的。」要說紫菀最想念秋白什么地方,這樣的口誤笑話絕對算一條。

秋白自嘲地笑笑,道:「沒有你們兩個在身邊,我的日子是太冷清了。夏陽那個傻小子,我讓他跟我們一起走,他卻偏偏說要和大上海共存亡,讓我們先走。我罵他說菀兒怎么辦,你們知道他說什么?他居然說什么『匈奴不滅,以何為家』。」

紫菀埋怨道:「爸爸你又記錯了,是『匈奴不滅,何以家為』。表哥現在在哪里?」她要到這個時候,得秋白提醒,才想起夏陽這個人。原來她一直以為大學畢業後和夏陽結婚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如今看來,夏陽在自己心中,就是一個表哥了。比起一想起吳菊人就心痛如割來,想起夏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