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部分(1 / 2)

離魂 未知 6329 字 2021-02-25

套間里頭出來一個二十八九歲的美婦人,穿著時髦奢華的最新日裝,粉紅色的細羊毛衣裙,白色麗絲裝飾的領口和袖口有縐縐的飛邊,襯衣是同色的羅緞,打著白色的大領花,緊袖摺裙束腰,裙擺拖在地下像一朵粉色的馬蹄蓮。即使紫菀剛從女裝之都的巴黎過來,家里又是做的布匹生意,這身衣服也叫她看得點頭。美婦人滿臉笑容,一陣風似的卷到,擁住紫菀就在她臉上貼了一下,行了個吻面禮,用英文說道:「妹妹,我等你們來,從你們上船那天起,就等到現在。等了有兩年了,怎么今天才到?」

紫菀趕著叫「嫂嫂」,也笑著說道:「上船那天到今天不過才三天,哪里有兩年那么久?」

秋咯咯笑道:「我是指的你們上的那艘該死的法老號。」

紫菀撲嗤一聲笑出來,道:「嫂嫂,你可真會說話。跟我哥這樣的書呆子生活,怕不悶死了你?」

秋拍掌大笑,道:「還是妹妹體諒人,知道我的苦處。查理,聽見了,妹妹都說你是書呆子,你還不承認?」拉了紫菀坐下,道:「別叫嫂嫂,我不愛聽,聽上去像四五十歲的人。叫我露露好了。我閨名叫秋露,是九月初九的生日。」

喬之珩道:「這也太沒大沒小了。」在她旁邊坐下,對吳菊人道:「妹丈,坐呀。咱們一家人,不用這么見外的。」

秋露看見喬之珩手臂里抱的霜霜,驚叫一聲,道:「呀,這么個安琪兒,給我抱。」伸手接過抱在懷里,「啵」地在她的紅撲撲的蘋果樣小臉上親了一下,道:「親親,好個嬌嬌啊。查理,我也要。」

紫菀別過臉去忍住笑,吳菊人佯裝沒聽見,喬之珩尷尬地道:「秋。」

秋露不以為然,道:「又開始假正經了吧?哪一對夫妻不要孩子呢?我只有兩個兒子,淘氣死了,整天不是騎馬就是打架,要讓他們在我身邊呆一會,比屠龍還難。我就想要個跟媽媽貼心的女兒,妹妹,這個孩子給我做干女兒吧。」

紫菀知道這個嫂嫂會侍霜霜如同已出,心中感激,真心地道:「舅媽也是媽,舅母也是母,舅娘還是娘。不管你認不認干女兒,你早就是她的媽媽了。對了,我兩個侄兒呢?怎么不見?」

秋露聳聳肩道:「出去玩了,不到吃飯時候看不見人的。你們只有這一個孩子,不想再要了嗎?依我說,趁年輕多養兩個,糊里糊塗就混大了,兩個孩子最好相差兩歲,這樣當媽的不累,大的帶小的,他們自己就會玩了,不會纏住了手腳。」

喬之珩點起煙斗,用煙斗指著她道:「你到底是要一個貼心的老貼在身上,還是要他們不纏著?這可有點兩難。」

秋露白白眼睛,道:「我是看見他們就覺得煩,不看見又想,所以才要一個女兒。對吧親親?」對沉睡的霜霜道:「你不想要個妹妹嗎?這樣我就有一對洋囡囡了。」

吳菊人道:「宛玉在生霜霜時大出血,差點沒命,我們決定不再要孩子了。」

秋露「哎喲」一聲,道:「那遭了不少罪吧?要是我在就好了,怎么也能幫上點忙呢。」

吳菊人道:「宛玉要不是在巴黎的醫院里頭,依我們鄉下產婆那樣的接生方式,早死在她們手里了。我就對宛玉說,我們出洋出對了,單為了救她的命,就該來巴黎。」

秋露點頭道:「這話說得極是,所以我才不讓查理回去,有個病有個痛的,還不知怎么死的。」

有人敲門,秋露道:「茶來了。」大聲應道:「進來。」侍者推了一輛小車進來,秋露把霜霜放在身邊的沙發上,給每個人斟上滾燙的茶,說道:「霜霜?你剛才是叫她霜霜嗎?」

吳菊人道:「是,她叫吳霜。我們吳家這一輩都是雨字頭,大哥的四個孩子叫吳霽吳雯吳霑吳霨,二哥的三個孩子叫吳雲吳霈吳霄。霜霜是堂兄妹中頂小的一個八妹。」

秋露詫異地道:「這么多雨,不怕屋漏嗎?」

說得三人都笑,喬之珩道:「還要再加上你這顆露珠。」

秋露又歡喜起來,道:「啊可不是嗎,我是露,她是霜。查理,有句詩怎么說的,什么露的霜的。我中文讀得少,想不起來了。」

喬之珩扶扶眼睛道:「我舊詩也不熟,你突然來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一時哪里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阿妹,你一定知道。」

紫菀笑道:「是不是《詩經》里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秋露拍手道:「就是就是。原來我們兩個的名字是詩經上的。霜霜親親,我倆可真是不一般的要好哦。下一句呢?」

吳菊人從頭念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念到後來,「宛」字處停頓了一下,看著紫菀一笑,紫菀「嗤」地笑一聲,偷偷踢了他一下。

秋露還是看見了,笑道:「你們說的,我一半不懂。不過妹妹的腳我倒看見了,怎么妹妹沒有纏足?我是跟我父親在英國長大,纏足那套對我不適用,不過我聽說國內到現在還是纏的?」

紫菀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當初她初來乍到,接觸的人不過是兩個丫頭和吳菊人,那兩人許是早就熟悉,沒說過這事,吳菊人是根本沒在意過,她也從沒想到過這件事。後來到了吳萇人家和吳萸人家,才注意到兩位嫂嫂都是纏足的。在她這個年紀,不纏足的女子少,除非是像鸚哥喚茶那樣的丫頭,或是沈九娘那樣的家班戲子,沒人想著去約束她的一雙腳。紫菀暗自慶幸,也替兩個侄女高興,兩位嫂嫂出入商界,見多識廣,也不再讓吳雲和吳雯纏足,兩個小姑娘才都沒有受到摧殘。

喬之珩卻c口道:「阿妹的腳,是我不讓纏的。七歲該纏腳時她母親已經病重了,犟不過我,也沒精神理這會事,才免了她的活罪受。這等喪盡人性的事,我絕不讓它發生。她母親死時,阿妹已經十歲,骨頭長硬了,更不能纏裹。阿爹是不理俗事的,才不管這些。倒是妹丈也是個明理的人,在那些腐蠹中可算難得。」

秋露沒聽懂「腐蠹」是什么意思,吳菊人好脾氣地笑笑,心想他這算是誇人還是罵人呢?紫菀卻道:「在阿哥眼里,整個中國都是腐蠹吧?」

喬之珩道:「豈止是腐蠹,簡直就是一塊惡瘤,不用手術刀強行切除,就不能救中國之殘喘病軀。並且還不能注s麻葯,一定要痛徹骨髓,才能洗心革面,從新開始。」

秋露攔住他的話頭道:「妹妹一家剛來,哪有心情聽你講什么改良革新?」一句話沒完,房門就被推開來,三個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穿一式的小西裝沖進來,大喊大叫道:「媽,我們餓了。」

喬之珩咳嗽一聲,道:「安靜些,有客人呢。這是你們姑母姑丈,叫人。」

三個男孩子齊聲叫:「姑母姑丈。」叫完了,坐下就拿茶點吃。

紫菀笑道:「不是說兩個兒子嗎,那還有一個是誰呢?」

秋露指著最大的一個男孩子道:「這是喬治,」又指著一個小的,「這是喬冶,」

聽得紫菀直笑,道:「阿哥,你取名字可真省事,得虧你想得出來。」

秋露又指著當中一個道:「這是我哥的孩子,秋白。他和我嫂嫂到鄉下去了,我留下來帶他一塊過新年。這么難得一遇的千年盛典,錯過可不就可惜了。」

紫菀聽到「秋白」二字,心頭一凜,只管把這個七八歲的男孩子細看,眉眼果然是爸爸秋白的樣子,隨和的牌性也早現端睨。喬治喬冶邊吃東西邊爭吵撞肘,沒一刻停的,他卻挨著秋露坐下,問道:「姑媽,這是誰家的寶寶,這么好看,就跟天花板上飛著的天使一樣。」

秋露逗他道:「給你做媳婦好不好?」

秋白咧嘴一笑,道:「好。」低頭在霜霜的臉上親了一下,問道:「她叫什么名字?」

紫菀柔聲道:「霜霜。」

霜霜恰在這時睡醒,睜開眼來,對著面前的人就是一笑,舞動著小手要人來抱,玫瑰花般的粉紅小嘴張口叫了聲:「哥哥。」

秋白點頭傻樂,說道:「我是哥哥,你是霜霜。哥哥帶霜霜去玩。霜霜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奶油蛋糕?」

一句話說得紫菀心旌激盪,差點就要落淚。

第四十四章冰舞

第四十四章冰舞

紫菀抽空用旅館的電話撥了幾個外錢,第二天一早就拉了吳菊人外出,直到快午飯時分才回來,買了一大堆的東西,說是給三個男孩子的聖誕禮物。三個男孩子正在逗霜霜說話,一聽說是禮物,哪有耐心等到聖誕節,搶過來就拆包裝,除了一大盒糖外,每人都有一雙白色的鞋子,底下有一把亮閃閃一頭彎曲的薄刀,便大呼小叫地問這是什么東西。

紫菀答道:「這是冰刀鞋,當心,那刀可快得很,別割著手。我早上出去時看見地下都結冰了,就想著帶你們去海德公園滑冰去。」

喬治問:「什么是滑冰?」

紫菀道:「就是在冰上滑唄。」

喬冶問:「用這個?」拎了鞋帶把鞋子在眼前晃。

紫菀道:「對啊。你們沒玩過吧?總打架有什么意思,下午跟我去吧?」

秋白問:「好玩嗎?」

紫菀道:「好玩,玩了你們就知道了。」笑著對過來收拾一地紙屑和盒子的喚茶道:「我們把霜霜也帶上,你也去啊。穿得厚點,把毛毛衣服都穿上。外面真冷,還在下雪,比巴黎冷得多了。」

喚茶有些遲疑,像有話要說,但看了紫菀咬著下唇看著自己,只好閉口不言,去把大毛衣服、毛皮暖手筒、毛皮帽子都拿出來。

因下午要到海德公園去,午飯四個人就在旅館的餐廳里吃了,三個男孩子和霜霜跟著男仆女佣在房間里用餐。

吃飯時秋露向紫菀道:「你一個人管他們三個怕顧不過來,我也陪你們去。」

紫菀點頭道:「那當然好,我倒忘了給你也買一雙鞋。」

秋露奇道:「我在倫敦這么多年,也沒見過這玩意,怎么你一來就看見了,還去買回來了。這么薄薄的一把刀,能站得住嗎?」

紫菀道:「你沒見喬治他們抽『賤骨頭』,也是只有一個點在地上,轉上五分鍾也不會傾倒嗎?物體在運動過程中是平衡的。」

喬之珩聽了十分驚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這些?」

紫菀胡扯道:「這兩年學來的。」偷偷一笑,「出門就是長見識,是吧,阿哥。」

喬之珩道:「這話極是。我們僻處鄉下,讀的還是兩千年不變的四書五經,作的是六百年不變的八股文章,空在紙上談救國之策,朝堂上都是朽木之軀。還有像阿爹那樣的,唱一出戲就能唱一輩子,年華虛渡,碌碌無為,實在是浪費。眼光只有老鼠那點長,哪里會知道西方世界已經日新月異,一日千里。」

秋露白他一眼道:「你在這里長篇大論,也救不了國。」

紫菀卻道:「阿哥把有用的知識譯成中文,在國內刊出,引起年青人的興趣,發奮讀書,也是救國之策。」

喬之珩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妹丈,我這個妹妹見識很高,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吳菊人聽他們兄妹說話,笑眯眯的也不c嘴,聽喬之珩問到自己,便道:「宛玉要是生在皇家,可以做維多利亞女王這樣的明君。」

秋露聽得咯咯的笑,對喬之珩道:「聽聽這話,還不算離譜。我們也算恩愛的了,但比起妹丈對妹妹從頭發膜拜到腳尖的熱情虔誠,你可差得遠了。」

說得紫菀不好意思,岔開話道:「露露,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會在英國住這么多年?看你的衣服首飾,不會是阿哥買的吧?阿哥早就不問家里要錢了,他的薪水哪里夠買這些?」

秋露得意地道:「妹妹不但見識高,眼光也好。我父親是清庭第一任駐英公使郭嵩燾的翻譯,此後歷任公使都是由我父親輔佐。我父親雖然不做生意,但卻買了一些股票,他去世後股票由我和哥哥繼承,我們的日子過得寬裕,全仗我父親投資得當。查理是我父親朋友的學生,由他介紹給我父親認識。在英國的中國人就這么多,我父親雖然一直在英國,卻不希望我嫁給英國人。我父親一見查理,就把他列為求親者了,後來就沒有告訴你們父親,我們就結婚了。」

紫菀大樂,問道:「原來阿哥是秋姻伯的東床坦腹之選。那阿哥到底求了沒有?」

喬之珩打個哈哈道:「快吃快吃,吃了你們好出去玩。」

秋露在紫菀耳邊低聲道:「他不讓說。」

紫菀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求過的,而且還不止一次。」

吳菊人問道:「你怎么知道?」

紫菀抿嘴笑道:「要是沒求過,阿哥做什么不讓嫂嫂說?要是阿哥只說過一句『秋,嫁給我吧』,又怎么會王顧左右而言他?這里頭肯定有不足為外人知道的旖施風光,兩人才這樣藏著掖著。是吧,露露?此間情由,不足為外人道也。」

秋露大臊,道:「看我不撕你的嘴。查理,你妹妹可比你能說會道多了,好像沒聽你提起過她小時候有多么伶牙俐齒的?」

喬之珩道:「我離家時她才十歲,聰明伶俐是一早有的,但這么開朗外向卻是我沒料到的,我以為父親會拘束著她。不過我也看出來了,她如今這樣,怕是妹丈慣的,寵得她像英女王一樣尊貴。」

這下換成紫菀大窘了,嗔道:「阿哥。」

秋露大加贊賞,道:「妹丈的做法我完全同意。把妻子尊如女王,那自己也就是王夫皇帝了。要是像那些舊時男人一樣視妻子如草芥,什么拙荊賤內糟糠的,那他自己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好糠才一便士一蒲式耳,糟糠又值多少?他們整天和糟糠在一起,難道是駑馬蠢驢?」

三人聽了忍俊不禁,又是在公眾場合不好大笑,喬之珩放下餐巾起身道:「知道了,女王。咱們走吧,再下去還不知道你要說出什么來。」替秋露拉開椅子,挽了她朝吳菊人和紫菀道:「阿妹,你算是讓阿哥做了一回皇帝了。」

吳菊人也扶紫菀起身,道:「大嫂的話有道理,咱倆都是高明之士。

紫菀笑道:「你還真不客氣,皇帝陛下。」

回到房間後,秋露叫了咖啡來,四人談談說說,消過午倦,穿戴好外出的衣服,讓旅館門童叫了兩輛出租馬車來,兩夫妻加上喚茶還有四個孩子坐上了,一路到海德公園去。紫菀久聞此處大名,和秋露兩人並肩走著,細細說著公園里曾經有過的軼聞趣事。

秋露道:「現在天冷,樹葉都掉光了,光禿禿的沒什么看頭。要是夏天來就好了。蛇湖里都是天鵝,薔薇花開得才叫好看。你們怕是不能住到哪個時候了,為什么你不早點來呢,這樣我就有伴了。我們在牛津的房子邊上也種滿了薔薇,你們到時候再來,我們到鄉下去過夏。」

紫菀道:「那是一定會去的。有一個人也跟我說起過英國的薔薇,聽得人心生向往。」

秋露看她一眼,意帶詢問,紫菀但笑不語。到了蛇形湖邊,果然湖水結了厚厚的冰,冰面上已經有好些人在快步滑行、弓身旋轉、張臂飛翔。孩子的笑聲震得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令聽到的人也面露微笑。

紫菀歡呼一聲,招呼三個男孩子到身邊,領著他們坐到湖邊一張長凳上,一一為他們換好鞋子,拉著他們走了幾步,笑道:「玩去吧,摔幾跤就會了。我要自己玩了,都看著啊。」脫下羊皮面子紅狐毛里子的短靴,換上冰鞋,慢慢試著走了幾步,那種想要飛翔的感覺還在,展顏一笑,腳下一蹬,便滑了出去。

冰冷的風掠過面頰,雪花打在臉上,紫菀身輕如燕,開心得想哭。有多少年沒有這般疏狂過了?過往的歲月襲上心頭,有一個少年的影子也在眼前閃過。夏陽表哥啊,你還好嗎?你是還在打仗,還是在哪里?這滑冰還是你教的,是在紐約中央公園的冰上,但願你一切都好,菀妹我對不起你了。霜霜和小秋白都在我身邊,我們一家又團聚了……

雪花在身周飛旋,紫菀在冰上做一個單腿提刀弓形旋轉,仰臉看著滿天的飛雪。淚眼朦朧中,紛飛的白色雪花幻成了粉紫淺藍淡青水紅的綉球花瓣,還有粉蝶扇動的翅膀,在初夏的暖風中飄飛。那個溫文蘊藉的青年對著他鍾情的姑娘,訴說著心中的愛慕。從那一刻起,紫菀就徹底與舊時告別。

在疾速滑翔中,紫菀盡情釋放出她的心痛,等風吹干了她的眼淚,才滑回吳菊人身邊,伸臂抱過霜霜,抱著她原地轉圈,轉得霜霜咯咯大笑,緊緊摟住紫菀的脖子。紫菀向吳菊人招手,喊道:「三哥,來。」

吳菊人笑著搖頭,但還是走到冰上,面對著她移動腳步,不肯放過她一點歡容。紫菀一手牢牢抱緊霜霜,一手搭在他身上,繞著他慢慢打轉,看著他一臉的欣喜驚訝和愛戀,眼睛又濕潤了。趁著身周孩童的笑語喧嘩掩過她的聲音,紫菀大聲道:「三哥,淵冰三尺,素雪千里,有你和霜霜,別無所求。」

吳菊人拼命點頭。就算宛玉是來自遙遠世界的精靈,那也是他前世、再前世、再再前世修來的福氣。他不會傻到去問她來自哪里,吳鎮鄉下的深閨少女是絕對不會如雪花仙子般舞蹈飛翔的。他不知道的不會傷害他,她不說,他絕不會問。就當她是她所說的,是狐仙轉世好了。吳菊人伸手握住她搭在肩上的手,慢慢拉近,將她和霜霜一同抱住,吻住她緋紅的臉,和臉上的雪花,道:「別無所求。」

紫菀回以一笑,霜霜大聲尖叫道:「球!球!」

吳菊人和紫菀松開手大笑,紫菀把霜霜放在地上,彎腰扶著她滑行,秋白也一步一滑地走過來,拉著霜霜的小手,笑呵呵地說道:「球?你就是個球。」

紫菀放開手,道:「霜霜交給你,帶著去玩吧。」輕輕在兩個小身體上推一把,送他們起滑。那邊喬治和喬冶已經滑有點樣子了,接了霜霜和秋白,四個人圍成一個圈子,邊滑邊叫,聲振雲天。

紫菀看得高興,轉身把手c在吳菊人的臂彎里,道:「吳茨人先生,不想學嗎?」

吳菊人搖頭道:「我只要看著你玩就行了。累了嗎?要不要歇會兒?」

紫菀道好,慢慢走到長凳邊坐下,吳菊人替她脫下冰鞋。

喬之珩和秋露看得早呆了,秋露問道:「妹妹,你這是在哪里學的?這么輕盈的身段,這么優美的舞蹈,太讓人驚嘆了。」

吳菊人道:「她在巴黎跟一個俄國人學的。」

紫菀聞言看他一眼,隨即大笑,道:「三哥,吳茨人先生的文采果然大佳。」

那兩人不知他們在說些什么,但也聽出是小夫妻兩人的私房話,不便打聽,秋露問道:「那邊那個年青人是誰?一來就和你的丫頭說上話,又走到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