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1 / 2)

天堂眼 未知 6330 字 2021-02-25

林夕陽剛剛迷迷糊糊睡著就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弄醒了。剛剛結束戰斗的婆婆正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嘆息。一堆灰色的衣服散落在地上,像一堆風干了的牛糞。她居然脫光了自己,肚子上的贅r仍在不斷地往外蔓延,像一具在污水里浸泡太久而剛剛從水里打撈上來的女屍。拼命壓抑的瘋狂被寫在臉上了。盡管她一直保持著l睡的習慣,但二十多年來沒有人願意在她的房子里面居住,就連例行的公事也沒有。

二十多年前,紡織廠女工的男人神秘失蹤了,和他一起失蹤的還有鎮上的一個單身大齡女知青。仿佛在一夜之間,她的整個世界被一片黑黝黝的森林覆蓋了,她被人血淋淋地晾在了風口處,四面埋伏的野獸與艱難的歲月成反比例方向賽跑,被欲望手槍打傷的d口由於長時間的荒蕪而堆積了厚厚的霉菌。紡織廠的女工失業了,她一下子由一個少婦變成了一個嘮嘮叨叨的老婦人,一座沉悶的死火山坐落在閣樓中。二十幾年來她面臨黑暗的吞噬而束手無策。

現在她正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閉著雙眼靠幻想來自我安慰。兩只蟑螂在她暗花紋棉布床單上追逐嬉鬧,沿著她她劃圓圈。最後它們終於找到了適合它們尋歡作樂的溫床,老婦人身上唯一光滑一點的小肚腹成了它們新開辟的戰場,兩個小畜生在那里肆無忌憚地翻滾。它們忘情地一路滑了下去。站在門口的林夕陽駭然地張大了嘴巴,她本來想沖進去將兩個小畜生揪出來用腳碾死。但更奇怪的現象發生了,老婦人的身體變成了一條靈巧的花蛇,它上下扭動著,胸前兩個舊布袋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越變越大,整整覆蓋了大半個床。老婦人躺在那里,像從一個蹩腳的模具里倒出來的石膏人,身體完全變形了。

在烏堡鎮上,陳舊的琉璃瓦每天都往下滴著清涼的雨水,巷子深處的青石板上長滿了厚厚的青苔,經常有老人撲通一聲仰面朝天地倒在硬邦邦的牛糞上。天氣預報天天報道說有小雨,梅雨季節的農婦在生命的實踐中發展成了一個紡織廠的女工。紡織廠伙同造紙廠和化肥廠將整個護城河都污染了,河底堆積了一層厚厚的黑色淤泥,釉質的河面浮著一層大同小異的橡膠制品,如一群浮在水面上呼吸新鮮空氣的黑色鯉魚。

林夕陽又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坐在化妝鏡前,從抽屜里摸出一支口紅在嘴唇上胡亂地塗抹,把嘴唇塗抹成了一朵巧克力色的玫瑰絹花,這朵花像一條小船在水面上盪來盪去,最後停留在她身體中央。牆上的凹透鏡里照出一個模糊的影子,將她纖瘦的身體照得肥碩不堪,她想起了婆婆那堆讓人毛骨悚然的生r,那堆生r把她生硬地從生活的夾縫中扯出來,一個光溜溜的身體在一群大聲叫嚷的人面前顫抖,她用手遮住了身體的敏感部位。

此時正是拂曉時分,萬籟俱靜,年輕一代的東方人剛剛喝完香檳酒從歡樂谷里回來,來不及洗刷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知道是不是倒在自己的床上,酒精已經麻痹了他們的神經,只要不是睡在下水道和臭水溝里就萬事大吉了。

灑水車將小鎮的整個街道清洗一遍,林夕陽才真正意識到新的一天不可避免地來敲打她的窗戶了。

第二章

對自己不足三十平米的蝸居之外的生活,除了學校,林夕陽從來就不敢有過多的奢望。她覺得,對她這樣一個普通的中學美術教師來說,命運對她夠恩惠的了:從孤兒院里走出來,在一所糟糕透頂的中學斷斷續續讀完高中,僅憑自學的一點繪畫就謀得了一個穩定的中學教師的職業,這得益於她的男人,她男人東方先生當時在烏堡鎮有些權勢。後來到北京一所學校進修,畢業後留在了那里。全鎮的女人都羨慕她,她的情敵曉艷在初中部,她把她當作眼中釘,眼睛盯著她的位置。很多人盯著她的位置。文憑是國際通行證,但林夕陽沒有。她依靠的權勢到京城去了,她唯一的繪畫才能和美貌被人當作一種不懷好意地覬覦或猜測的把柄。

梅雨季節時,門口的青石板路還會增加一些其他內容,這里的青苔像綠色的意大利長毛地毯,蝸牛和蚯蚓爬得到處都是。林夕陽每天經過這條小路時都小心翼翼,惟恐把這些令人作嘔的軟體動物踩得血r橫飛。小小的閣樓將這個籠中的女人和外面有聲有色的世界有效地隔開了,如果不是學校硬性安排很多美術課,這個年輕的女人肯定會缺少很多人生樂趣。樓上的一間房子本來出租給一個高三的學生,後來女人的丈夫到京城讀書,高三學生就被婆婆像趕瘟神一樣逐出了這條潮濕的小巷。閣樓成了老太太自己的巢x。她每天在這個巢x里醞釀可怕的戰爭,把槍口對准下面的窗戶。

每天清晨,老太太拎著一個老式的n壺從腐舊的樓梯一級級地往下滑。有時候渾濁的y體從豁開的一個口子里溢出來,有時溢在木制的扶手上,有時干脆就潑在神櫃台上的神像嘴里。老太太的眼睛已經老花了,盡管她才五十多歲,否則她不會讓自己的穢物那么目中無人地褻瀆她心目中神聖的偶像的。

大多數這個時候,林夕陽還沒有起床,兒子抓著她胸口的兩座火山睡得正香,直到那台嚴重超載的公交車在大街上尖叫起來,林夕陽和兒子才從那變態的尖叫聲中驚悸著醒過來。一晚上最多兩個小時的睡眠讓她看起來顯得很憔悴。她經常失眠,沒有辦法。她是小鎮最漂亮的女人,沒有任何人會否認這一點。但她時不時憔悴地從螞蟻d里跑出來,很多得意的眼睛看著她。人們在看小鎮上一朵枯萎的花。

毒辣的陽光像刀片一樣切割著人們的r體,如果不是老街道上那些又長又厚的青苔,這個古老的小鎮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活活蒸發掉,只會留下一些破碎的瓦片和堆在牆角瘋狂詛咒的螞蟻。成群結隊的螞蟻早就挖掘了一條地下隧道,它們充分相信地底下的暗道在關鍵的時候會給它們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昨天它們在一群忙忙碌碌的腳步聲中把一只被丟棄在路邊的耳朵拖進d里瓜分掉了,這是它們最近享受到的一頓美食,經常有這樣的好事等著它們。這里剛剛發生過一場流血事件。就在林夕陽的閣樓底下,誰也不會注意到這些小東西的存在。

林夕陽正牽著她兒子的手過馬路。街道兩邊擺滿了新鮮的水果和玩具,擺在馬路兩邊的機械玩具誘惑著這個小家伙,他對這種東西有一種天生的好奇。他時不時地從母親身邊跳開,將在空中瘋狂跳舞的玩具拽下來往自己褲襠里塞。塞一個就從嘴里噴出一句最骯臟的話來,這些臟話耷拉在樹枝上。霧氣沉沉的早餐攤位上探出一張張長著卡波齊r瘤的鬼臉,他們對大街上這個窘迫的但搖曳多姿的女人露出猥褻的譏笑。女人細長的兩條腿在大街上不停畫圓圈。孩子褲襠里的玩具越多,女人的圓圈畫得越快,從小嘴里蹦出來的話語就越惡毒。人群中有人惡作劇地大聲笑起來。

空氣在這個女人不斷滑動的兩條腿之間流動起來,在她身後留下一股臭氣,一種悲傷的嘔吐。用鋼材、銀箔打造的三角架,廣告燈箱旋轉起來,然後倒置在路面上,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個膘肥體胖的中年男人。他們快活地吼著,好像踩著死亡的肩膀。廉價的古龍香水在小鎮上空到處亂躥,林夕陽兒子的褲襠里已經塞不進任何東西了,為了防止被母親捉住,他咬緊牙竄到鎮中心最大的一棵梧桐樹上去了。他掛在樹上搖晃著兩條腿,像一只頑皮的猴子。他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母親,一邊玩弄他的囊中之物。看來林夕陽的願望又一次落空了。她原打算將孩子送到學校然後順便到自己的單位,但站在樹上的兒子像凱旋歸來的拿破侖,得意非凡。

林夕陽對這個給自己施加生活壓力的小男人產生了強烈不滿,他褲襠里的那堆廢物是他們三個人近一個月的開銷。她早就想買一支口紅了,每次她將錢積攢得差不多的時候就被兒子的褲襠盤剝走了。前面我們說過,兒子是她和男人在一次醉酒後制造出來的產品,對這個用白酒、葡萄酒、米酒和啤酒雜糅和在一起偶然產生的復合品,林夕陽哭笑不得,這是世界和她開的一個滑稽的玩笑。

婆婆卻對這個參照兒子復制出來的小男人癲狂起來,林夕陽親眼看到她在小鎮的寺廟里跪了七天七夜,直到廟里的和尚聞到這個聳著碩大鷹鉤鼻子的瘋婆子身上散發出腐爛的臭味,她被亂棒子趕出寺廟大門時仍舉著雙手對廟里那個用泥土塑造出來的巨大神像發誓,因為這個男孩的誕生,她將更愛這個世界,愛她敬奉的神靈,愛她的家人,只要有機會她一定帶家里人到這里來跪拜。她那抹了花痴油的兩片薄薄的嘴唇在半空中抽風似的一寸寸扭動,就像一條發情的火箭蛇在塵埃處空虛地舞蹈,她的舌尖上堆積著厚厚的歷史塵埃,毒汁集中在尖利的牙齒上,隨時都有可能形成一個強有力的噴霧器向身邊的人掃s。誰離她最近,誰就死得最快。大多數這個時候,林夕陽都躲得遠遠的,她知道那發狂的電鑽時刻准備對准她的身體深處,把她撕成碎片。

小家伙卻成了她縱容的產物。

現在,林夕陽對如猴子一樣掛在樹上的小男人無計可施,她知道她站在那里只會引來一大群無聊的看客。她又折回到那座小閣樓。再也沒有比無所事事更糟糕的了,睡眠也許是最好的辦法。每個月,男人准時將他的工資零頭打到她的銀行賬戶上,再加上自己幾百元的工資,在烏堡鎮,他們可以生活得無憂無慮,但也沒有余額,什么也沒有剩下。林夕陽每次要買化妝品或者生活用品之類,都要從嘴巴里摳,把自己摳的面黃肌瘦了才能使自己的願望得逞。鎮上的女人沒有大的開銷,就連周末電影也成了那些男人的專利。

鎮中心有一條悠閑的小河,很窄,彎彎曲曲地向古老的小鎮深處延伸,一直延伸到長江中下游,這條名叫護城河的水已經呈現出它固有的黑色,水面浮現著不少浮游生物及發霉的植物,而里面布滿了蛆蟲,緩慢的水到處滲透,與巷子里的惡臭匯合,活生生地把烏堡鎮變成了一塊碩大的濕布,野生植物在里面發瘋似的生長。這是一個滋養病毒的溫床,鎮上的人們卻渾然不覺。

護城河中心的橋頭電影院每天都在更換不同的色情電影,因為場場生意爆滿,經營者把電影院的門面擴大了,安置了一些包廂。那些意大利式的棕色包廂成了全鎮最豪華的情侶小屋,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男女在里面聲情並茂地廝殺,不朽的火焰藏在腐朽的煙幕里,牛糞的氣味和馬腿的顫抖把電影院裝飾成一個世紀搖籃。電影院成了名副其實的擺設。不時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從粗糙的水泥樓梯上奔下來,往安全套自動售賣機眼孔里塞硬幣,然後奔向附近的花鳥市場,以每包五元的價格在一個瞎眼老太太黑糊糊的棉布口袋里買一種名為「蒼蠅粉」的廉價催情葯。瞎眼老太太在烏堡鎮破著嗓子不停地叫喊:五分鍾見效,不好不要錢。

旅行團的腳步剛踏進烏堡鎮,她的叫聲保證更響,鎮上的人們可以通過她的叫聲毫不費力地了解到旅行者的身份和地位。瞎眼老太太成了烏堡鎮的特色,堪稱一絕,她的嗅覺能分辨出世界的氣味,從世界各地來旅游區參觀的旅行者不斷慫恿她去參加世界嗅覺大比拼,肯定能突破吉尼斯記錄。老太太更得意,分辨率也就愈高。有時候她一不留神就跟著旁邊的小鳥唱起歌來,好像在為那些正在體驗死亡的人喝彩似的。

最近幾年她的生意特別的好,但剛開始掙的錢,包括她臟兮兮的棉布包里的貨,全被一些從網吧里或酒吧里躥出來的毛孩子洗劫一空。後來老太太學聰明了。她把一個祖傳的有密碼的銅壺緊緊地鎖在自己的腰口,再也沒有人敢對這個瞎眼老太太虎視眈眈了,除非殺死她,殺死她就等於自投羅網,沒有人敢冒這個險,除非她活得不耐煩了。除非她活得不耐煩了。林夕陽驚悸著從噩夢中醒過來,腦子里回想著這句話。

她的男人,東方先生每次向他的朋友揶揄自己,他的精神在酒精的麻醉下已經和r體分離了,有時甚至是自己死亡r體的一種附屬品,這是俗世的人生。他給自己制造了一個很大的生活空間,從古老的烏堡鎮到京城進修,然後留在那里,他為成功地逃脫家里兩個女人的糾纏而總是情不自禁地哭泣。兩個拼命在他身上剝奪感情和金錢的女人。她們經常為此大打出手,互相廝殺。每當這時,東方就暗地里詛咒她們是噬血的魔鬼。現在,他從香腸吃到北京烤鴨,整天還夢想著和泰國人妖大戰,他現在有的是力氣,正值蓄待爆發的身體。但最好不跟旅行團出去,一個人出去好了。剛剛泰國舉行了一場曠世的別開生面的人妖選美。我敢說,那個叫金蜘蛛的人妖冠軍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都顯得更妖嬈、更sexy,sexy用在她身上更確切不過了,他想,不止他一人,世界上的很多男人都會產生瘋狂的生理沖動,這種沖動來勢洶涌,讓人本能地忽略他身上那些嚴重錯位的人體器官。只要他不發出聲音,用七彩的絲巾把他突出的喉結掩蓋,那對茹房的觸感還是真實可靠的,他會一天到晚地啃咬它。只要空閑的時候,東方就被這個瘋狂的想法折磨得寢食不安。他深信自己是一個高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真正打敗過他。

一切都富有戲劇性,想逃離的想法一結婚就產生了,這個想法是伴隨著新鮮感的消失而堅定出現的,但真正付諸實際行動是那晚醉酒後向妻子林夕陽。他知道,那一刻他大功告成了,他成功地拴住了一個女人,同時也成功地放逐了自己。他花了四十元錢從地攤上買來一枚銀戒,將戒指鄭重其事地戴在林夕陽的無名指上,在她耳邊非常理性地表白他的感情,他用他的眼淚和生命向女人保證,無論生老病死,他都不會讓這個家支離破碎,不會讓家里的紅旗倒下。他希望他的孩子將來秉承他的個性,吸收他們的身體和智慧的精華部分。他要他光著腳丫子滿世界地奔跑,所向披靡無所不能。

直到他聽到女人均勻而平靜的呼吸。這一下,他大功告成了。他學著他的父親,以決絕的方式向睡夢中的女人告別。他坐上火車到京城尋夢去了,他堅定地認為,他的夢想只有在京城實現,那里的跨國公司如同大街上招搖過市的美女,他發誓能讓長安街的法國梧桐變成搖錢樹,他自己的搖錢樹,只要他隨手一伸,就有一大把錢落進了他口袋。只要有錢,他相信那些漂亮的p股會像響尾蛇一樣向它搖過來。

方明對父親的感情很復雜,他既恨他同時也愛他。潛意識里他對他有一種模糊的崇拜。他身體里汩汩流淌的血y越來越具有動物的血性。他時不時地跳起來從一群狼狗的嘴里把已經嚼碎的食物搶出來塞到自己嘴里。然後躥上閣樓,對准狼狗的p股s擊。他會把俘獲來的動物屍體拖到野地里,架在樹枝上烤著吃,沒有人能分享到他的美食,包括林夕陽在內。林夕陽一直不明白,鎮上的野狗不知道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只。

小家伙沉溺在這種動物游戲之中不能自拔。鎮上的野狗死光了才好。它們喜歡大白天在人們的眼皮底下交媾,把那些豁嘴的老頭老太太笑死了,口水流了一地。他們笑呵呵地說,看啦,這些不要臉的畜生。但鎮上的野狗總是呈現上漲的趨勢,那些野狗太喜歡玩這種有趣的游戲了。鎮上還出現了一些糞青,那是蒼蠅和馬蜂交媾後的怪胎。方明認識到了自己,他對那些糞青無能為力,但他對野狗成功的誘捕行為欣喜若狂。沒有人能管得住他,他的父親遠在千里之外,早就把他們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母親是他手上的一顆棋子,他想怎么擺弄就怎么擺弄。她對他沒有任何約束力。小家伙的空間越來越大,他的夢想是爬到喜馬拉雅山上去,朝過路人的臉上啐唾沫。

這所中學集中了一批智力平庸而又頑劣的學生,幾乎每天晚上都有一批社會流氓流竄到學校鬧事,流血事件時有發生,大多是為了某個漂亮女生而產生的激烈械斗。這些想通過音樂或繪畫來改變自己命運的孩子早就失去了學習的精力,無論如何事情的最後結果是,他們肯定能上大學,不管這個大學是好是壞,總之沒有必要讓自己那么累。女生翻著花樣打扮自己,成了招蜂惹蝶的藝術生,男生則成了網吧里的常客。每天都有無數個網絡游戲專業戶和聊天狂從烏堡小鎮冒出來。這些亞洲舞男像一陣旋風似的以強勁的姿態霸氣地占領了整個東方時空。

林夕陽看著一群蒼白的木偶在舞台上作秀。他們將畫筆戳在半空中,還沉浸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快樂之中。她管不住這些孩子,他們嘲笑她是老古董。林夕陽的警告只要嚴重一點,他們就威脅她不要多管閑事,否則把她趕下講台。更為糟糕的是,他們會聯合起來到校長那里去告她一狀,反過來說她的課講得很臭,會耽誤他們的大好前程。那樣的話,林夕陽的工資肯定會被扣得精光,甚至會為此失業。她感到自己被活生生地劈成了兩半,哪個都讓她感到陌生。林夕陽看著這些小藝術家們蓄著山羊胡子朝藝術的臉上吐唾沫,她感到有人生硬地在她胸前抓了一把,讓她難受得直想掉眼淚,但她還是很成功地保全了自己。她進這個學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後來,林夕陽感到自己是一只專門生產垃圾的母馬,這個學校成了一個巨大的垃圾箱,從四面八方都可以聞到偽文化腐爛的刺鼻臭味。

校長站在指揮台上徒勞地歇斯底里,他的臉整天都呈現出豬肝色,像個喝醉了酒到處滋事的狂躁病人。誰要是不小心碰在釘錐上,肯定被罵個狗血噴頭,他嘴里噴出來的唾沫星子不把人淹死也要淹個半死。把人釘在恥辱柱上拿出來示眾,這是他最得意的一手。學校的升學率總是上不去,已經連續換了三任校長了,如果再死在他的手上,就沒有人敢頂替他的位置。

校長的肚子仍在不可避免地膨脹,像一個懷了雙胞胎的臨產孕婦,這使得他看起來像一只不太靈活的旱鴨子。他減了幾十年的肥,但總是達不到預期的效果,有時候剛減到一半就又被人拉出去躺在按摩椅上洗腳按摩,然後在湖邊大吃一頓野味。他享受按摩時目光也是y毒的,只要看人一眼,那人沒准就會霉運當頭。鎮上流傳著他的一個笑話,他一直蒙在鼓里,他要是知道了,他的毒眼睛會把烏堡鎮的人全部都掃s一遍,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林夕陽一看到他,就想起了那個被他嚇得暈死過去的俄羅斯女郎。全鎮的人都在笑話他,說他渾身又長又黑的體毛嚇跑了一個外籍女子,並以此作為笑話廣為流傳。

林夕陽盡量躲著他,和他玩著貓捉老鼠的游戲。她只想做一個普通老師。如果學生允許,她一定會是一個稱職的老師。她從來不做虛妄的夢,升官發財離她太遙遠了,而且風險系數也很大。她只想保住眼前的工作,這對她來說,應該不會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