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1 / 2)

天堂眼 未知 6271 字 2021-02-25

的確太丟人了。同伙一出門,北緯撲上去就把門鎖死了,干脆利落地擋住了外面那些目光。他已感覺他們投s過來的目光已經由好奇轉化為懷疑了,這對他很不利,給人濫情的印象並不好,盡管人人都夢想騎在身子底下的女人每天都更新,但夢想實現不了時他們就擅長把嘴巴放在別人的身上。他們的嘴巴很臭,但再臭的嘴巴現在也淹不死人啦,人們乘坐時代的車輪在高速公路上風馳電掣,他們對這個開放的社會歡欣鼓舞,天天戴著鐐銬跳舞,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他們的女人習慣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或者干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大家一起尋找樂子吧。他和他的同僚只是盲目的跟隨者,但他相信,不久以後,對權利和金錢有了支配權和使用權時,他們就成了社會的主流。但是,偽裝是多么重要啊,善於偽裝就能得到更多的實惠。

現在,只要關上門,他就有了支配面前這個女人的能力。他深諳這個道理:在黑暗中可以隨心所欲地支配,殺死一只羊羔太簡單了。現在,一切順手得不得了啊。

為了使他們的談話不受干擾,北緯首先想到要把電腦關掉。他打開的窗口太多了,動不動就跳出一個虛擬美女來對他搔首弄姿。他精心挑選了上千個佳麗,全在機器里儲存著,需要的時候他就把機器激活。但事先得將設計的圖紙出售換來讓人產生情欲的法國紅葡萄酒,這樣就可以輕輕松松坐在家里享受做皇帝的感覺而不用c心國家大事啦。現在幾十個q友的頭像固執地在電腦桌面上閃著,非要他點一下胸部才會心滿意足地消失。他手忙腳亂地忙乎了半天,急得滿頭大汗。現在的情形不允許他置身邊的女人而不顧。女人的眼淚在飛,非要向他討要什么東西。於是他干脆切斷了電源。幾台電腦同時死機。

大學生現在可以從容不迫地觀察面前的女人了,他坐在回廊椅上,帶著一種輕蔑而居高臨下的姿態打量她。這個女人真可憐,現在什么社會了,還恬不知恥地尋找愛情。自己一個人不好玩,還非要貪心攜帶他一起往里頭跳。他才不上當呢,他要躲開這個溫柔陷阱。

這會他才發現這個女人從頭發到腳趾頭都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但整個裝束與她的氣質和年齡很不協調。應該說,她穿上低腰的牛仔褲再配上垂到大腿的金屬腰帶很適合她修長的腿,但上面套上一件緊身短裝的雙排扣狩獵夾克卻越發讓她顯得局促不安,這樣一來她看起來就不是可愛了,而給人另外一種倉促的別扭感。v字領口一條閃光的鉑金項鏈鎖住了她的細脖子,與她轉身時腳趾頭塗過黑色指甲油的黑色旋風相背道而馳。她看起來不倫不類。如果是昨天,他會很欣賞她的,但今天,事情完全發生了變化。北緯毫不懷疑這個女人是照著哪本時尚雜志照本宣科地把這身衣服強加在自己身上的。看樣子,她准備把自己徹頭徹尾改變來迎接新生活的挑戰。在這之前,北緯肯定忘了給她說他欣賞的是女人從曲折的道路走過來的風霜骨子透出來的成熟風韻,絕對沒有想到面前會突然出現一個從墳墓里爬出來對他死打爛纏討要愛情的女人。

北緯最終才想起來他應該把藤椅讓出來給面前這個女人,他思考著怎么解決問題。躺或者靠在藤椅上都不便於解決嚴肅問題,他知道,他首先要在氣勢上壓倒這個女人,否則事情會更加麻煩。為了慎重起見,他必須帶著嚴肅的咳嗽和眼色就能嚇退面前的女人,他要把她嚇到牆角去,讓她在那里縮成一團,主動在他面前撤退。女人一般很膽小,從孤兒院里走出來的女人就更膽小了。但也不否認她們有極端的行為。

現在危險表面上解除了,即使沒有解除,按經驗,他知道他的幾個同伙沒有走遠,他們那雙老鷹眼瞪得大大的,一旦危險來臨,他們就會立即撲過來。他們預防危險的能力絕對天下第一。這得益於他們私底下訂下的契約。他們從娘肚子里出來就知道,結成聯盟辦事方便多了。而給他們的聯盟加上潤滑劑的是異性伙伴,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在網上交換性伙伴,把私有財產共(公)有化。幾個人同時分享一種柔情,再沒有比這讓他們感覺更美妙的事了。他們試驗了無數次,沒有哪一次失過手。他們戴著厚厚的盔甲像火箭頭一樣在這個情欲泛濫的世界不斷沖刺。

他憐憫地看著這個女人,她還在恬不知恥地為她所謂的愛情哭泣,非要他把他的靈魂掏出來給她不可。就他本人來說,他有耐性等她安靜下來。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為了一個女人而去堵住他其他的快樂出口,他絕不不把靈魂交出去,更不會做一個世紀傻瓜。絕不。所以他不會對在面前哭泣的女人抱一點同情,她現在是一個在他面前沒有尊嚴的女人,他只是無意中把自己的腳放在一個女人的愛情尺碼上,要她在黑暗中給他撓癢癢,他卻不小心點中了這個女人的笑x,這個女人在黑暗中哈哈大笑。她笑啊笑,笑聲怎么也止不住,身上的器官都笑錯了位,臉上的皮膚都被笑聲撕扯破了,直到他聞到橡膠爆破後散發出二硫化碳的有毒氣味。

看來,他們的合同肯定失效了,現在需要起草一份聲明,分手聲明,這份聲明的起草迫在眉睫。否則就有一大堆麻煩等著他(早知道那么麻煩他就系緊他的褲腰帶了),否則他的器官就等著生銹吧。現代人的感情保鮮技術太差了,還遠沒有達到國際水准。他們只是一味地把眼睛盯在一撥又一撥年輕人的身上。快餐文化導致了快餐消費。先湊合在冷藏室里冰凍一個小時吧。他想,為什么要讓自己的身體飢餓呢?身體的零件損壞了之後,要想重修,不僅要花大價錢,最重要的是,還嚴重地損傷了元氣。他不想花錢,那太劃不來了;更不想傷元氣,他不想對不起自己。

北緯靜靜地等待面前的女人安靜下來。他不用擔心,他有的是時間。那幾個同謀會把最好的機會留給他,他們肯定會去找最適合他們消遣的方式。他發現坐在他對面前哭泣的女人很陌生,從她的頭發到她的腳趾頭,沒有一處不讓他感到陌生。他甚至覺得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產生了嚴重變異,她變成了一個長著三條腿的男人,她蹣跚地拄著中間的拐杖,披頭散發,沿路乞討。

但理智告訴他,他必須抓緊手中的錢,靜靜地等待她安靜下來,把主動權緊緊捏在自己手里。否則危險將會重卷而來。他要像一個殺手一樣讓她的車輪立即停止轉動,盡管有可能讓這個女人血r橫飛,但有什么辦法呢?只要她還活著。現在,他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個尋死覓活的女人,這個女人有為愛情自殺的勢頭,她要是冷不防從四樓跳下去,即使不摔死,也會有一群野狗張著血盆大口撲過來。

過了好久,林夕陽的淚腺終於自動關閉了。她本來想利用它為自己爭取一點同情好讓自己重新獲得一點希望和尊嚴。但年輕男子沒有任何反應,他像一台中了木馬病毒而導致了死機的電腦。林夕陽悲哀地想到,即使把槍架到他脖子上,他也會不屑地把眼睛閉上。反正他昨天把自己當作獵物吃掉了,在下次的飢餓還沒有發作之前,他是不會把眼睛睜開的。

北緯再次把回廊椅拖到她面前,帶著命令的口吻要她靠上去。只要她靠上去,他就可以居高臨下地審視她,並且讓她明白,這件事從始至終根本和感情無關。他干了無數次,但從來沒有像這次這么倒霉。面前的這個女人阻斷了他用速度累加起來的數量,他處心積慮定下的獵艷目標可能因為這個女人而受到嚴重影響。他咬牙切齒地看著面前這個患了嚴重傷寒病的女人,像看一個不合時宜的動物,這個動物在向他狂吠,向他表達愛情,而且迫切地希望得到回報。她孜孜不倦地拄著中間的那條腿沿街乞討,但路過她的空空軀殼里除了蛆蟲之外,什么也沒有。她簡直是白費心機。

林夕陽僵直了身子,她騰出一只手使勁往外推他,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坐上去,就是這張回廊之椅,它不動聲色地給她設置了一個陷阱,讓她毫無心理准備就陷入了一個溫柔圈套,使她對愛情有了天真的幻想,這幻想讓她閉上雙眼就可以體會到一瞬間的美好人生,但這種美好太短暫了,她還沒來得及睜開雙眼,就被人推到了絞刑架上,堅決要對她就地執行槍決。

大學生絕不容許自己在這個女人面前失敗,他伸出手來拽女人的胳膊。他厲聲地說,你不坐著我們怎么進行談話。我不願說話時旁邊站著一個人,這對我有壓力。要么,你現在就從這里走出去,以後徹底從我眼前消失。他憤怒地伸出一只手,指著大門。

林夕陽一動沒動。大學生就勢用那只手抓住了她的衣服。林夕陽被他擰著向一邊倒去。她在外面等了幾個小時,又被他罰了幾個點球,腳酸軟水腫得像一只單腳螃蟹。這一會被迫倒向回廊椅時使得她終於獲得了解救,頭靠在椅背上時讓她舒服得幾乎不想再站起來。長時間的等待、內心的絞痛和武力較量損耗了她,結果終於真如大學生所預料的一樣,他摧毀了她。女人無意中在一步步實現大學生的願望,甚至比大學生期望的還要糟糕。她的頭無力地向一邊歪倒,像一只中了禽流感病毒的母j。

北緯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在努力選擇大腦里的詞匯,詞匯太多了,一下子全涌到了大腦里,那些詞全是對一堆糞便的厭惡和驅趕。但他這一會不知道先說什么好。最好的方式是,這個女人能在他面前消失,永遠消失。但看樣子,現在讓她平靜安全撤退好像根本不可能。她所有的出口都在冒火,如果他再加幾把燃料,事情可能會更糟糕。

對峙了好久,「扯平」這個詞跳到了他大腦,他脫口把這個詞說了出來,他說,我們之間各取所需,你情我願,這件事情大家扯平了。這句話像一把溫情脈脈的小刀,輕飄飄地剝去了人身上的一層表皮。這個女人要是懂得現代游戲規則的話,聽到「扯平」這個詞她就會主動撤退。如果她毫無廉恥不想撤退的話,那就別怪他手下無情了,他就會動用手中的刀子,一層層地剝開她,要剝得她鮮血淋漓為止,要她跪下來向他求饒。給了她r體就行了,為什么還要向他索要靈魂呢?這就是貪得無厭的代價。

平靜的口吻還是把沉思中的女人嚇了一大跳。這句很具有時代特征的措辭從大學生北緯嘴里說出來就更讓她吃驚了,語氣淡然得好像林夕陽才是真正的肇事者一樣,他需要了,誰要她給他提供了方便呢。

林夕陽突然把頭從靠背椅上抬起來,眼里噴出一團烈火,身體漸漸綳直了,一口濃痰在她喉嚨里咕隆作響。大學生趕緊跳開了。林夕陽搖晃了好半天腦袋,然後,她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為什么偏偏選擇我?

女人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被電流擊中的驅動力,這種力量很快擊到對方身上,使得本想哈哈大笑的北緯又不得不緊張起來,他惶恐地盯著對方的小嘴巴,生怕從里面s出一顆子彈擊中他頭部。他又開始思考詞匯,想著在這關鍵的時刻無論如何不能再激怒她,她執拗的時候,有著孩子氣的混亂與癲狂。這個女人會跳起來朝他臉上吐唾沫,說不定用尖尖的高跟鞋踢他,撕他,咬她。他肯定不會讓她得逞,他有的是力氣。當然,他指望事情能和平解決,事情最好能和平解決。

他極力搜索字眼,說,因為跟你做感覺很踏實,很安全。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快樂嗎?馬上他就被自己說出來的這句話感動了,因為事情的確如他所說的那樣,和她在一起,踏實、安全的感覺一直存在,但除了現在。現在他面對的是一個與他意志力背道而馳的女人。

很輕松,是吧?不用對我負責,對吧?林夕陽有氣無力地說。她被自以為是美好的愛情謊言蒙蔽了,她在想怎樣把她從大學生那里無辜受到是蔑視吐回去,加倍補償給他。她絕不允許別人和她開這種身體和感情的玩笑。

北緯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在這一瞬間,他發現這個女人其實不笨,他被她的假象蒙蔽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在較量的過程中,他成了一只被人到牆角的小狗,得他無處可逃,非要他再惡狠狠地狂吠幾聲才能把對方到另一個牆角去。他惡狠狠地迎著女人的目光,厲聲說,你真的要我說實話嗎?

林夕陽堅定地點頭。

女人頭上兩個聚光燈正對准了他,他被她的目光迫得無路可逃,他就勢轉過身緊緊對著牆角撒n,嘩嘩的水響帶動著他的大腦,他緊急思謀著,如果這句話激怒了女人,她向他猛撲過來時,只要他一閃身,她就會老老實實一p股跌倒在熱乎乎的ny上,讓她不得不臭烘烘地撤退,哭著走回去,徹底對他死心

北緯又轉過身來對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一次也沒有把我的愛情朝你抖出來,我的身體空虛得連愛情也盛不下了,我只在乎我的身體,你不過為我提供了一個發泄的地方。說完之後他看著她,這一下他終於暢快淋漓了,把淤積在肚子里的垃圾統統吐給她後反而心安理得了,是她他吐出來的,這可不能怪他。末了,他又得意洋洋地補充了一句,這就是一夜情。

林夕陽發瘋似的跳起來,咆哮著說,你覺得我和你一樣,也是個動物嗎?

狠話一旦說出口,北緯就毫無顧忌了,他現在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轉過頭,他看著窗外,說,隨便你怎么說,事情就是這樣。

林夕陽激動不安地在屋里走來走去,好像非要找個具體物件對面前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進行一番捶打。她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和傷害,這個年輕男子像一具木乃伊,這具木乃伊站在高高的懸崖邊上,還在齜牙咧嘴地嘲笑她。

林夕陽哭起來,她哽咽著說,可你為什么偏偏選擇我?

你是個傻瓜吧,你不需要嗎?

可不僅僅是這個。

那你還想要什么?大學生歪著頭反問他,你到底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你想敲詐我嗎?我可是一個除了身體之外什么都沒有的窮光蛋。

你一點點都沒有喜歡過我?林夕陽舉著兩只手不知道怎么辦好。

北緯一下就從她身邊跳開了,隨即鼻子里理直氣壯地哼了一聲,他拿眼睛斜瞅她,足足盯著她看了一分鍾,他用另一種聲調說,你是在開玩笑吧?如果說有,那都過去了,我為此付出過代價。

可是現在我喜歡你。林夕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她低下頭,說,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你應該能感覺到。

我沒有感覺。然後呢?你是不是再想找我要婚姻。大學生北緯哈哈大笑起來,他覺得這真是一個滑稽的世界,世界在不停旋轉,為什么偏偏把這個幼稚可笑的女人旋轉在他面前?都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不相信婚姻,八十年代出生的人不相信愛情,這個貪得無厭的女人卻偏偏什么都想要。他不屑地看著她,說,愛和性完全是兩碼事,我們只不過在進行一場等價交換,這是一種游戲規則。你只用在這個規則范圍內享受快樂就行了,難道你不快樂嗎?

林夕陽張大嘴,正要急切地爭辯什么,北緯漲紅了臉,他就勢跳起來,毫無顧忌地把一口唾沫吐朝對方臉上吐過去,並厲聲要求她立即閉嘴,否則他就不客氣了。大學生的臉變成了豬肝色,臉上的肌r神經質跳動起來,像是遭受了巨大的侮辱。

林夕陽只好把嘴巴閉上了。她看他那副被激怒了的樣子,她知道,如果自己再自顧自地說下去,大學生就會把一堆屎屙在她嘴里,屙得到處都是,直到把她嗆得說不出話來。她眼睜睜地看著大學生把脖子梗向天空,他在惡狠狠地詛咒:如果誰他媽的還相信愛情,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林夕陽咬了咬牙,從大學生嘴里噴出來的惡濁臭氣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感覺自己如果還繼續恬不知恥地向他乞求愛情,這惡濁的臭氣會把她活活憋死,然後用唾沫星子把她一點點埋葬,讓她動彈不得。她目前還不想死,至少現在她已經意識到,他的靈魂在濫情欲中發生了可怕的裂變。

林夕陽一腳跨出門檻,眼淚嘩地一下奪眶而出。她絕望地往學校走,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覺察到她的命運受到了最最嚴酷的自然法則的懲罰,她沒有遵守游戲規則的結果是:她遭到了可怕現實的侮辱和攻擊。現在她要服從一切不可抗拒的命令,那就是:在這個時代,人發生了可怕的分裂,愛和性已經完完全全分開了。

第十四章

林夕陽終於睜開了眼,她眯縫著雙眼艱難地看著在燈光四周狂亂舞蹈的火蝴蝶,奇怪的是,這些火蝴蝶很快由規則的菱形突然變成了倒三角形,它們在天空中恣意地變幻身體,形狀千奇百怪,直到最後精疲力竭,它們瘋狂地簇擁在一起,很快凝聚成碩大的一團。

它們聚集在棺材周圍集體歡呼,興高采烈得像在舉行某種聲勢浩大的告別儀式。

在一陣喝彩的狂歡聲中,林夕陽迷迷糊糊地聽到電話響了,她僵直地坐了起來,p股還沒坐穩,又直挺挺地軟倒下去了。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仿佛被人抽空了一樣。她這才感到,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她身邊沒有一點可供她消遣的食物。宿舍里的人全都跑光了。她們很少光顧這里,好像這是一個滋生病毒的房間。無數只小蟲子從燈光下蹣跚地爬過來,它們伸出細長的舌頭,對著地下的身體。就在這時,電話鈴聲突然消失了。

林夕陽費了很大力氣才氣喘吁吁地從床上爬起來,她披頭散發,眼睛和臉腫脹著,像被注入了水,表情怪異、殘忍,一個遭到了生活嘲弄而執意要采取行動的女人現在看起來讓人驚恐不安。她看了看房間四周,單人床上空盪盪的,像懸掛在空中的幾口水晶棺材。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好長時間,她恍恍惚惚記起,這幾天無所事事地躺在棺材里還做了無數個美夢呢。可惜的是這些美夢她現在一個也記不完整了,全變成了三角形的玻璃碎片,在記憶的傷口,這些碎片一點點地輪流番切割她,除了疼痛之外,在心灰意冷中,她對什么都無所謂了。

天氣突然變涼了。秋天還沒開始就直接進入了冬天。這是這個城市的固有特色。林夕陽抬起頭來看了看窗外的銀杏樹,樹葉還沒來得及變黃或黃了一半就開始倉皇地往下掉,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黃綠相間的樹葉。在模糊的y影中,林夕陽突然聞到了烏堡鎮的氣息,這股氣息凝聚在空氣中,怎么也揮之不去。

這一會她特別想去沖個涼水澡,以便打起精神來對抗又不斷襲擊過來的飢餓和疲憊,但水太冰涼了。她重新躺回去,閉上眼睛。現在快到凌晨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昏睡了幾天。這幾天,世界應該變化很大吧。她把頭探出來,看著窗外,窗外一片漆黑

寂靜的夜里,電話又一次地尖叫起來,一支瘋狂的歌在樹梢間回旋,像在緊急通知某種突發事件的來臨。林夕陽抱怨這么晚還有電話來打擾,但她一點也不惱怒,像是某種期待中的東西,大學生要是幡然悔悟就好了。她發現自己和現實有了一種隔膜感。此時的這個電話像一根紐帶,立即把她與腳下的恐怖世界聯系起來了。

林夕陽爬下床。當她把手伸向電話時,這才感到事情不如她所想象的那么美好。恍惚中她看到一個幽靈從烏堡鎮里跑了出來,她馬上從對方身上聞到了護城河的氣息,聞到了巷子深處的氣息,聞到了閣樓里的氣息。電話在她手中顫抖,校長的鴨公嗓子終於從電話那邊傳過來。他的聲帶像一台出了嚴重故障的機器,喘息不止的轟鳴聲在四周繚繞,一下子把這個昏睡中的女人攪得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