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越伸手扇了他一巴掌，紫色眼眸帶著冰涼：「你再罵一句，我就先割掉你的舌頭。」

流光因為失血過多臉色已經變得慘白，他急劇地呼吸著，那兩人的話語在他耳邊一來一回，似乎如無數車輪一般在他耳邊轟隆作響。明明就沒有多遠，他卻怎么也走不過去。

他看著程諾挨打，心急如焚，心里無數聲音都在說著「都是你太弱了！」

想到以後那雙明亮而溫柔的眼睛不能看著自己，心臟的位置似乎要比身上那些傷痛更痛上百倍、千倍。

流光頭痛欲裂呼吸困難，雙手抱著頭發出幾聲吼聲，那聲音震耳欲聾，無數氣流從他身上發出，周圍的樹枝被刮得瑟瑟作響。

離越和程諾都是一驚，程諾聽見動靜顧不得臉上那火辣辣的疼，驚叫道：「小光！」

離越捂住耳朵，等那陣宛若困獸般的叫聲停止，才驚愕地發現下面那個小個子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流光現在那雙眼睛已經變成了完全深沉的墨綠，紅色的頭發長至腰間，兩顆小小的獠牙微微吐出唇外，耳朵也是變成了豎著的犬耳。他呆滯而凶狠地盯著離越，背脊微弓，仿佛野獸盯緊了自己的獵物。

離越突然想起從古籍中看到的一個信息，頓時驚出來了一身冷汗，這是古種人的後裔！

傳說開辟這片大陸的十位武神都是古種人，他們的身體含有開天辟地時候神獸的血，最顯眼的特點就是身體能在情緒洶涌的時候身體部分獸化。這畢竟是書里記載的，真正的古種人後裔長什么樣子，到底存在不存在，他並沒有見過也不甚相信。但是，眼前這個人的變化又如何解釋？

流光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完全沒有任何意識，只是隨著心中的執念而動撕碎眼前這個人！

他丟下手中的刀，用銳化的指甲如撕紙一般輕易撕開那些絲線，動作迅如閃電地朝離越撲了過去，那樹枝有五六丈高，流光只是腳下輕輕一點用手勾著樹枝一翻，就跳了上去。

撲面的疾風幾乎讓人喘不上氣來，離越大驚，趕快閃身朝遠處避去，流光撲了個空，嗓間發出一聲悶吼，猛地踩著那根樹枝跟著向上追去，抓住離越的腳狠狠朝地上甩去。

那根比臉盆還粗的樹枝狠狠一晃，程諾全身都不能動，頓時被彈得一陣搖晃，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地下摔去，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那邊流光已經踩著離越的胸口落地，離越胸腹受傷，頓時噴出一口鮮血，覺得肋骨似乎斷了。他趕緊祭出人皮娃娃中最為堅韌的四號擋在身前，仍被流光一爪刺穿，心頭血被損，離越又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差點沒昏過去，一時氣若游絲。

流光的指甲深深陷入離越的肉中，掐的他雙肩脫臼鮮血淋漓，然後像野獸一樣低頭張開嘴，他要把這個人撕成碎片！

正在這時，身後熟悉的叫聲傳到敏感的耳朵里，他迷茫地轉身，有些困惑下墜的物體是什么。此時在他眼中，快速的下落動作仿佛放慢了數十倍，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他終於看見那個人的側臉，心里有個聲音道：「不能摔了他。」

他留戀地看看腳下的獵物，終於轉身加快速度一只手在半空中接住程諾，另一只手則快速把空中殘留的絲線清掃干凈仿佛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他，這些東西會傷害到懷里的這個人。

程諾驚魂未定地看著流光，頓時傻眼了，這還是……流光嗎？

他全身還是麻木地不能動彈，此時眼珠一轉，才看見那邊離越的慘狀，頓時大吃一驚，流光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還變得這么厲害？

那雙變成墨綠的眼瞳呆滯地看著他的臉，似乎在確認什么。程諾驚愕而遲疑道：「小光，你怎么了？」

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流光全身都開始抖了起來，耳朵和頭發急速地回縮成原來的樣子，眼睛也逐漸變得平時通透的湖綠色。

程諾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詭異的過程，在生死邊緣來回轉著，他的神經也是快崩斷了。

流光搖搖晃晃地抱著他，失血過多和變身後的疲勞同時襲上來，終於支持不住地抱著程諾摔倒在地。

29第五章

程諾趕快喊了兩聲,流光卻只是一動不動的沒有半點反應。更讓他擔心的是,即使隔著兩人的衣服,也能感覺到流光身上那不正常的熱燙溫度。他都快急死了,度日如年地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慢慢的終於是能動了,趕緊抱著流光坐了起來。

他剛才一直沒看清楚流光身上,此時看見他臉色慘白一身血淋淋的模樣，登時鼻子一酸，險些沒掉下淚來,忙深呼吸幾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離越在不遠的地方躺著,肋骨折斷幾根,雙肩脫臼,肩膀和腿上都有流光留下的那些抓傷,閉著眼睛一副半死不活的慘樣。

程諾小心翼翼把流光平放好了，想起包袱內還帶的有葛當家做的傷葯，趕快四處打量。他唯恐離越再做什么怪，看看周圍，撿起那把短刀走上前去。

離越聽見腳步聲音，眼皮緩緩睜開，輕聲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他蒼白的臉上濺上去不少血，彎曲黑發散落在地上，一雙紫瞳也是空盪盪的，倒是沒有害怕的神色。

程諾舉著刀的手顫抖不已，說到底，他沒有殺人的勇氣。

離越一眨不眨地看著天空，沾血的嘴角輕揚：「這么死了也不錯。」

他聲音清潤柔和，臉龐帶著稚氣，還都是屬於未成年的。

程諾急促地呼吸著，強迫自己回憶那些詭異的人皮娃娃，人類的眼瞳，還有流光身上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

最終他咬咬牙了刀，撿起幾塊大石重重壓在離越身上，把他腰間裝人皮娃娃的儲物袋拽下來丟的遠遠的。

離越呻吟一聲，受傷的肋骨和內臟被擠壓，又吐出一口血來，他斷斷續續道：「為什么……不殺我？」

「讓你死的這么容易便宜你了！」程諾冷冷道，「稍後再找你算賬！」

他趕緊撿回包袱去給流光敷葯。

流光身上的衣服都成破布了，身體前面都是絲線切割的傷口，特別是手腕腳腕處，更是血肉模糊。程諾顫抖地給他脫下衣服，那些傷幾乎都在身前，程諾都能想象這個不怕死的小鬼倔強往前沖的樣子，眼眶頓時又是一熱。

水壺摔在地上倒是沒壞，程諾撕了件干凈的衣服沾著水小心把流光的傷口擦了擦，又塗上葯。

不過也有奇怪的地方，流光那些傷口基本上已經停止流血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之前那奇異的變身有關系。他捏了捏流光的軟乎乎的耳朵，不由地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現在最讓他擔心的是流光那異常的體溫，那溫度至少五六十度了，而且似乎還在上升。程諾小心把水送到流光唇邊，流光嘴唇都干裂了也不知道喝，吐出的氣體也是灼燙的嚇人。

期間離越一直扭頭看著他們，眼神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程諾察覺到他的目光，冷笑道：「看什么看，你還是擔心自己的小命吧。」

離越輕笑了一下，一臉無所謂道：「隨便。」

程諾恨恨瞪他一眼，他用刀下不去手，走的時候也定要把這個狠毒的變態少年捆在樹上，喂這里的野獸還不會嗎？

這少年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兒，也不在乎自己的，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是怎么變成這個腦殘中二模樣的。

不過一炷香功夫，流光的臉都燒成紅的了，體溫也愈發高了，汗水在額頭凝成一粒粒鹽粒，程諾被燙的都抱不住了。他想擦去那些鹽粒，手卻被燙的連連後縮。

他惶惑地跪在流光身邊，盯著他的臉不住輕聲呼喚，流光卻仍然一動不動的。

離越突然笑道：「他快死了。」

程諾一驚，抬起頭怒道：「你胡說什么？」

離越斷斷續續解釋：「他是古種人，書中記載古種人變身是在十五歲，我看的他的樣子頂多十二吧？他現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變身帶來的負擔。」

程諾自然不會相信他，懷疑道：「你以為我會信你？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也許我能救他。」離越眼睛已經不像剛才那般暗淡無光，而是恢復了一些神采。

程諾警惕地看著他，冷笑道：「你是想讓我救你吧？」

離越嘆氣道：「你不信我就算了，看樣子他身體含有的火系聖獸的血統，再過得半個時辰，只怕就變成一片灰燼了。」

程諾聽得煩躁，走過去朝他的手臂踢了一腳道：「你給老子閉嘴！」

離越疼的眉頭微蹙，嘴里卻笑道：「那你就等著看他燒成灰吧。」

果然，不過又一會，流光的衣服都開始冒煙了，周圍的草也變的枯黃。程諾驚恐不已，遲疑地看看離越又看看流光，咬著牙把壓在離越身上的石頭都搬到一邊，又用刀壓在他頸部血管處，喝道：「怎么救？快些說！」

離越眼中完全沒有一絲害怕的神色，而是笑道：「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程諾狠狠心一刀扎在他肩膀上，冷冷道：「現在你要聽我的！」

那種刺入肉體的感覺讓他毛骨悚然，縱然努力維持鎮定手還是控制不住發抖。

離越甚是堅韌，居然連哼都沒哼一聲，只是一臉無辜地笑道：「反正死了也有人陪我上路倒也不寂寞，不過你這個廢物殺得了人嗎？」

程諾著急地看看流光，咬著牙將刀往下又刺了刺，他似乎都聽見了那刀子碰到骨頭的聲響，忍著喉頭的惡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