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關於小型社會環境的初步實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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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兩個孩子相比, 葛蓋·桑提斯能夠登上白船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 他是一個奴隸,恰好白船的人需要一些奴隸, 他就和其他人一起被選中了。

這是表面上發生的事。

葛蓋後來知道他們被選擇的理由,簡單到讓人簡直不明白——他和同伴當時看起來都傷得很重,如果白船的人不做點什么, 他們可能有人熬不過夜晚。其實還是有人熬不過夜晚, 但在受召之前,他已經差不多得到了救贖。白船的人用最柔軟的布料擦拭他的身體,給他喂干凈的鹽水,冷敷他腫脹的傷口, 清理腐肉,撒上閃電一樣迅速見效的止痛葯粉, 他沒能挺過去是因為內臟破裂了, 血液已經充滿他的腹腔, 這不是人力能夠挽回的事情。

白船的人讓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哀悼和決定埋葬的方式,葛蓋沒有想過, 作為奴隸, 他們為新主人干的第一件活計居然是給自己的兄弟送葬,這種悲憫與葯物,治療,干凈的水, 美味的食物等等一起讓他們由衷地感激——神明在上, 自成為奴隸以來, 他們何曾感受過這樣的善意?就算這些來自神秘之地的異鄉人想要用他們的性命去做什么事,他們也難以生出什么抵抗之意了。

但白船的人只讓他們好好休息,他們可以將自己視為貨物,待到白船完成與奧比斯王國的初次貿易,約定一些對有利於下次交易的規則,這個時間不會太長,然後他們就可以啟程返航,回到他們的出發之地,那里正有許多事情等人去做,比如說需要人開墾田地播種作物什么的……

「我們要去當……農夫?」葛蓋用一種激動的語氣問。

「是的。」白船的人說,「我們有非常非常多的土地要開墾,工具是夠的,不夠的是人,你們要盡快……」

白船的人停了下來,因為葛蓋開始嚎啕大哭。

葛蓋失去自己的土地太久了。他們也是異鄉人,是某個比奧比斯更大的國家偏遠地區的自由民,即使生活艱苦,無論何時他們至少還擁有土地這份最寶貴的財富,但這僅有的微薄的財富卻成為修道院長眼中的肥肉,當他拿著編造的文書來要求自由民「交還」他們「被賜予」的土地,人們雖然不識字,卻也知道祖先留給他們的記憶遠比貪婪凶狠的院長可信,為了保住土地和自由的身份,人們祈求當地的貴族為他們主持公道,又向另一個教區的尋找支持,但這些全是徒勞,他們和修道院的爭端後來終於鬧到國王面前,國王說「我的子民應該有自己的權利,我相信世間諸事都在神的意志之下」,這句模糊不清的判決同樣沒有任何用處。自由民就這樣被剝奪了自己的土地,然後又一步步地淪為農奴,然而他們悲慘的命運還要繼續下滑,數年後,這些曾經的自由民中最年輕有活力的那部分被交給了路過的奴隸販子。

這不是合法的,但法律關奴隸什么事呢?他們聽說過這個詞語嗎?

葛蓋不懷疑白船的人在撒謊,沒有人比奴隸自己更清楚自己值什么價,雖然他們並不知道白船的人花了多少錢,也許那不會很多,但白船的人本不必出這筆錢,更不必把這些又臟又臭的奴隸帶到他們的船——這樣一座宏偉神奇,連做夢都未必能夢見的建築中來,即使這里沒有任何精細裝飾,也沒有人敢不認為它本身就是奇觀。他們被清潔,被喂飽,被詢問過後把滿是虱子和污漬的頭發剃掉,勉強蔽體的破衣爛衫被收走,換上了像母親胸脯一樣柔軟的新衣裳,除了還需要治療的病人,其他連手腳都不知放哪去的奴隸被領到甲板下方成排的小房間中去,每個房間都干干凈凈,有兩層的床鋪,桌子和固定起來的水罐,角落有用於便溺的帶蓋木桶,一切都是嶄新的,空氣里有木頭的香味。

他們睡下的時候還對自己說這是在做夢,然後就沉進了真正的夢里。

然後微弱的光線喚醒了他們,葛蓋他們從床上彈起來,用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昨天究竟發生了什么,然後他們小心翼翼地揭起了床頭一側掛在牆上的軟布,透過窗戶,看到了下方的撫松港。

不久後白船的人來打開他們的房門,叫他們到甲板上去進食,他們被領到了一個極大,極明亮的餐室中,凈手後坐在長椅上,誠惶誠恐地看著白船的人將一份份盛放與木盤的餐食端到他們面前,而面對著潔白如雪的餐碗和一看便知精細無比的食物,這些奴隸連拿勺子的手都在顫抖,在他們吃東西的時候,另一群人來到了這里。

一群孩子,大多是女孩,連動都不敢動的樣子,被白船的人一個個拉到牆邊水槽洗手,再牽到桌邊椅上,按著他們坐下,然後同樣的餐盤端到這些孩子面前,有些孩子馬上就吃起來,有些人遲疑了好一會,那些吃得快的孩子渴望地看過去的時候,他們才用雙手捧起碗,下一刻,他們也開始狼吞虎咽。

肚腹飽滿的奴隸和孩子飯後又得到了一杯甜甜的飲料,奴隸回到艙室休息,至於那些孩子,葛蓋再見到他們的時候,已經除了一個男孩都剃成光頭,衣服也換成了和他們一樣的。傍晚時分,船上又增加了一群人,這次大多是嬰兒和剛剛會走路的孩子,白船的人將其中大一點的交給那些午時才上船的少年男女看管,其余的抱去給了醫生。

第三天上船的是孩子,女人,女人,孩子,源源不斷,直到夜晚,黑夜也沒能讓白船的人停下他們要做的事,燈火亮如白晝,將甲板上下映得更不似人間,他們還在給每一個來到船上的人治療,剃頭,清潔,換衣,讓他們吃飽,然後送進船艙里。葛蓋的絕大多數同伴在晚餐後回到了艙室,白船的人又把葛蓋和幾個傷並不重的人叫上去,讓他們打掃剃下來的頭發,把那些換下來的衣裳扎成捆,這些骯臟的,滿是虱子和蟲子的東西通通被推進一個小房間里,由白船的人進去潑灑味道濃烈的葯粉和葯水,連葛蓋他們身上也被噴了一通,葛蓋還未看清那個會灑出水霧的東西的模樣,就被催促著去洗澡。

他們離開那個清潔用的房間時,看到一群顯然清洗過的女人和孩子一個個通過過道,到食堂前方白船的人面前辨認領取自己的東西。

葛蓋沒想到船艙深處居然有一個寬敞的浴室,水像雨絲那樣從頭頂灑下來,並且是熱的。他們帶著要分給所有同伴的手巾回到艙室的時候,其他人都聚在那扇完全透明的窗前,看著被白船的光芒照耀的港口和城市邊緣。無數眼睛在看著這里,有誰知道這里同樣有眼睛看著他們?

白船在次日清晨起航,與安靜入港時不同,它的離去大張旗鼓,甚至可以認為是一種威嚇,又長又高的鳴笛聲響徹海灣,肉眼可見港口因此產生的騷亂,港區背後的環形城牆上涌出了成隊士兵,他們舉著弓箭長矛,面對的卻是噴吐著滾滾濃煙駛離港口的白色巨船,桅桿上的旗語已經放下,巨船轉舵,船身尾部涌出的白色浪跡將其他已經下錨的船只推得搖搖晃晃。人們目送著它的離去,直到白船消失天際,他們才長長地,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在白船上的旅程並不漫長,也不難熬。對夏拉這樣的孩子來說,在這艘船上渡過的日子如此充實,以至於她差不多連遠離家鄉和親人的痛苦都忘記,和她一起來到船上的其他女孩大多是已經可以嫁人生子的少女,白船的人卻統一稱他們為孩子,他們對待他們也完全是在對待孩子,除了嚇得要死的第一天和第二天,白船的人大多時候對這些孩子都很溫柔,也許跟他們之中有不少的女人有關系——是的,控制和管理這艘船只的異鄉人里有很多女人!夏拉知道白船上的男人對她們也很好,不過這些男人不會來教她們怎么穿內褲,陪她們洗澡和告訴她們如何使用肥皂,以及——照顧有些人的舊傷口。

其他上船的人幾天後才發現這件事,在他們皺眉擠眼地、三個五個地湊在一起說這事是怎么沒聽說過,也同樣沒有人想過的時候,這些孩子已經見識過了船上的飼養場——肉禽和產乳期的羊,養殖場——在清水里生長的豆芽和綠色蔬菜,一部分孩子開始在廚房幫忙,剩下的人大多要照顧船上的嬰幼兒,他們比任何大人都快地知道如何獲得熱水和使用船上的工具,在離開撫松港五天後,白船的人帶他們去捕了一次魚。

沉重的收獲被吱吱作響的絞盤從海水中拖上船舷,懸吊的鉤子將漁網移動到甲板水池上,孩子們的驚叫和歡笑聲中,魚群嘩啦一聲傾瀉而下,攤成一片輪流閃耀的灰色和銀色,甲板下的人們陸續被吸引上來,圍在了水池邊。那一天所有人都享受到了一頓豐盛的魚的宴席,然後到了晚上,孩子們——十歲以上和十六歲以下——被叫去餐室,他們依次在長椅上坐下,看著白船的人在最前方面向他們站立,某種感覺讓孩子們緊張起來。

「孩子們。」其中一個女人說,「你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今晚我們就告訴你們。」

「你們要去我們的國家,那里由一個非常,非常偉大和強大的人所統治,」她身體前傾,伸開雙手按在面前的桌子上,她看著他們,一個詞一個詞地說話,即使不明白她的語意,孩子們也能從她的表情和語氣感到重量,「你們要成為他的戰士。」

夏拉吞了吞口水,很多孩子都和她一樣。

「上了船就沒有回頭路。」嚴厲的女人說,「你們的學習現在就開始。」

葛蓋他們第二天也知道了,他們大多傷病纏身,只要能夠重新變成一個農夫,去哪兒他們都不在乎,但白船買進那些孩子和嬰兒居然是為了把他們養成戰士,這是他們萬萬想不到的。什么王國的軍隊會需要女人?不是需要她們的身體,而是需要她們真的去戰斗?雖然價格要貴一些,但在港口的時候,白船的人完全可以買到更合適的年輕男人,他們的財富應當是完全足夠的……船上舒適的修養生活讓這些奴隸的身體漸漸變得健康有力,過多無事可做的時間也讓他們開始東想西想,不然他們就只能一直盯著窗外的海水和天空看,雖然那是在地上的時候想不到的景象,日復一日地也會習慣的。

「因為白船的人里面有那么多女人?」葛蓋的一個同鄉突然說。

「他們真的有很多女人……」其他人看看門口,也低聲應和了他。

「他們居然讓女人上船?」

「讓她們上船,還讓她們干男人的事情。」葛蓋看著床頂說。

最初說話的那個人說:「奧比斯都不讓女人上船,說她們會招來災禍。」

「有這樣的一條船,白船的人對災禍肯定有辦法。」葛蓋說,「我們什么都沒遇到。」

這樣大到不能形容,又像山岩般厚重堅硬的船只,讓人怎么去想還有什么能傷害它?唯有來自上天的風雨能讓它有點動搖,既然有人能造出這樣的船,讓女人們上船又算什么事呢?

「在船下的時候,真看不出她們是女人……」

她們穿著和男人一樣的衣服,和男人一樣的神氣,還和男人一樣走路,臉抬起來,步子還邁得那么大,把身材用奇裝異服隱藏起來,她們不開口的話,誰能知道她們不是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