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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秦霜上輩子生在視覺時代,在看到那女子的一瞬間也有一種被震懾到的感覺。她只是身著碧綠長裙,粉黛不施,款步而來的時候,雪中透粉的臉頰與頸項就宛如含苞待放的蓮花。

秦霜在心里驚呼了一聲:「聶風他媽!」

其實仔細看,她的眼角已經有了一些細紋,但整個人透出的成熟風韻,卻比妙齡少女更讓人心動。這樣的女子,唯有武林第一美女的稱呼才當得上吧。

再看到她濕漉漉的長發,睫毛上的水汽,似乎是剛剛正在伺候雄霸沐浴,此時出來傳話的。

秦霜低下頭去:「前輩言重了。」

她就是顏盈,聶風的母親,聶人王為了照顧他們母子,退出江湖,隱居於一處江南的竹林中,希望就此過上平靜的生活。但她卻不甘心,她擁有絕色容顏,本來就是在贊頌中長大的,她期待的是自己的丈夫成為一方霸主,讓她的驕傲更上一層樓。

她希望,天下的男人都是她丈夫的手下敗將,天下的女人都因為自己的美貌而嫉妒發狂。

但她卻在無休止的粗活累活中先發狂了,不能容忍粗糙的麻布摩擦著她的肌膚,更恐懼自己的肌膚有一日會像那樣麻布一樣粗糙。

在電影中,雄霸戰勝了聶人王,帶走了她,讓聶人王痛苦欲狂。兩年之後決戰大佛之首,顏盈告訴丈夫,是自己自願跟雄霸的,因為她要的是叱吒風雲的真男人。結果雄霸卻告訴她,自己只拿她泄欲罷了,根本沒用過真心。於是一代絕色,當著小聶風的面,跳進了滔滔江水,香消玉殞了。

秦霜想到這嘆口氣。

顏盈並不開口,也不回去,反而慢慢地打量起秦霜。這個少年生得很白,氣質溫潤,並不女氣,但眼角眉梢間偏偏又有一種欲說不說的神態,像是害羞,又像是委屈,奇妙的混合的感覺。

「你方才說是他的徒兒,不是兒子?」

「啊?」秦霜愣了愣,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問,他雖然很少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個子不高也不張揚,和雄霸差得遠。

只聽顏盈又問道:「那剛剛來找爹爹的是不是他的女兒?」

「啊!你是說小慈?她是師父唯一的孩子,是我的小師妹。她怎么到這來了?現在呢?」

顏盈露出微笑:「你這般著急,好像是她親哥哥似的。她進來了一下,看到我,又哭著跑了。」

「這……」秦霜真的有些著急了,孔慈從小沒了娘親,對於雄霸格外依賴,清晨得知雄霸已經上山,卻沒有先去看她時就已經怏怏不樂,所以才會冒險跑到天下第一樓來。如今再見到顏盈,一定以為父親有了新歡便對她置之不理,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麻煩前輩代晚輩和師父說一聲,晚輩……想先去看看小師妹,馬上,馬上就回來。」秦霜說罷,也不等顏盈回答,急沖沖地跑了出去。

顏盈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少年飛揚的頭發與奔跑的雙腿,一時有些怔怔的,眼中漸漸現出落寞之色:「風兒……」

10、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下)

秦霜心里著急,飛快地趕到湖心小築,剛到孔慈房間門口,就聽里面人聲嘈雜。進去一看,孔慈趴在床上,把整個腦袋埋在被窩里,不出聲音。她身邊的婢女生怕悶壞了主子,正你一言我一語地好言勸慰,但一碰到她,小姑娘就縮得越厲害。

秦霜連忙上前,撫摸著孔慈的頭發,溫言道:「小慈,霜哥哥來了,你連霜哥哥都不理了么?」

孔慈聽到是秦霜,抬起頭來,雙眼早就腫了,鼻子紅通通的。她見到了秦霜,就好像是在學校里被人欺負了的小學生見了自己的家人,放松下來後委屈都順著眼淚,珠子一樣地往下掉。

秦霜來到這世界大半年,孔慈對他最是真誠,他也把對方當成自己女兒一樣寶貝,見她這模樣,心都跟著皺了起來。取了婢女遞過的手絹,輕輕地給她擦拭著眼淚,一邊哄著她。

孔慈哭了一會,才抽抽噎噎地說話:「霜哥哥,小慈半年來天天盼著阿爹回來,可是阿爹現在不要小慈了……小慈好傷心……」

秦霜忙道:「師父哪有不要你,不要胡思亂想。」

「他們都說阿爹帶回的是武林第一美女,小慈還不信。可是,可是真的看到了她,小慈也覺得她好好看……嗚嗚嗚小慈更傷心了,小慈對不起娘親了。」

秦霜聽了這樣孩子氣的話,覺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小慈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娘親沒她美呢?」

孔慈神情黯然:「不知道,小慈從來沒見過娘親,娘親在小慈很小的時候就不在啦……」

秦霜道:「霜哥哥相信,師母雖然不在人世了,但會在天上看著小慈開開心心長大的。」

孔慈抓著他的手:「真的么?那阿爹呢,他一直那么忙,從來都不和小慈提起娘親,他會不會已經不喜歡娘親了?他會不會已經把娘親忘了呢?」

秦霜溫言道:「不會的,師父這么多年只有你一個孩子,也沒有再立誰做夫人。可見他雖然不說,心里還是一直記掛著你娘親的。」

「咦?那今天的這個人,不是阿爹的新夫人么?」

秦霜大窘,頓時不知道怎么解釋,正妻與侍妾之間有一個名分的差別,事實上便大不相同了。

然而面對單純的孔慈,那些男尊女卑的不公平就說不出口了。

「霜哥哥,」孔慈紅著一張蘋果一樣的臉,「小慈以前到三分校場去玩,就聽到有人說自己長大了要三妻四妾,男人是不是都要三妻四妾的呢?」

「不會的,雖然這世上貪戀美色、喜新厭舊的男人很多,但總有一種,是有情有義的。」其實你爹也算是有情有義的,可惜他只會珍惜自己的感情,對別人的則棄若敝履。

「霜哥哥,」孔慈下了決心一般地,「小慈長大後就要嫁給這樣有一顆真心的人。」

秦霜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好。」

不管你選擇的是聶風還是步驚雲,若是誰敢對你不好,我,我就……扎小人詛咒他!

怕只怕,他們都太好,你不知該選誰。電影里就是這樣,聶風和步驚雲都鍾情於小師妹孔慈,而孔慈對兩個人都難以忘懷,和步驚雲發生了關系,又答應嫁給聶風,最後被雄霸誤殺,風雲二人也反目成仇。

秦霜見孔慈不哭了,就讓她躺著,自己坐在一邊。二人絮絮叨叨地說些孩子氣的話。

孔慈之前哭得累了,逐漸迷糊起來:「霜哥哥真像是小慈的娘親呢,會唱歌,還會一直陪著小慈……」咕噥著咕噥著就睡著了。

秦霜給她蓋好被子,才想到自己耽擱了這么久,只怕雄霸等得頭發都干了。

等飛快地奔回了天下第一樓,雄霸果然已在議事廳,正斜靠著看書。

秦霜過去單膝跪下:「徒兒拜見師父。」

良久沒有回應,抬頭,雄霸還是那個坐姿,聚會神,翻了一頁。

秦霜又輕聲說了句,還是沒有回應,心里就明白了,只能無聲地跪著。

雄霸慢慢地把那本書都翻完了,才道:「起來吧,為什么罰你知道么?」

秦霜低聲道:「徒兒知錯了,讓師父久等。」

上方的聲音緩慢而冷冽:「從來只有別人等為師的,你是第一個讓為師等的。」

秦霜暗想,若不是你和聶風他媽(咩)的破事,我也不會在孔慈那里安慰她這么久了。嘴上只道:「徒兒去湖心小築探望了小師妹,所以才耽擱了,請師父恕罪。」

雄霸抬眼看過來:「她如何了?」

秦霜如實回答道:「哭累了,便睡著了。」

「她哭什么?」

秦霜沉默了會,道:「徒兒不知。」

他雖然心疼孔慈,但也不會傻傻地替她出頭。妄議領導的家務事,從來都是大忌,以他現在的身份,不過就是雄霸一時興起的徒弟,自己的分量,總還能掂量得清楚。

雄霸的聲音里帶了笑:「你能這么說話,可見是個懂事的。」話鋒一轉道,「分明心里不忿,臉上藏也藏不住。」

秦霜一驚,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臉,明明已經提醒自己要低眉順目了,難道還是露了神情?

摸了一下,抬頭對上雄霸似笑非笑的雙目,陡然回過神來,自己的表情本來是沒有破綻的!聽了雄霸的話去摸自己的臉,才是最大的破綻,等於是承認了他的話!

斟酌著道:「徒兒……徒兒與小師妹走得近,所以對她的娘親也有一種親人的感覺……今日見她哭著思念亡母,心中難惻然……」

「所以便也跟著不平?」

秦霜垂首:「徒兒不敢。」

雄霸看他半晌,突然道:「聶人王將雪飲刀藏匿於深山,除非他自行交出,否則多派人去找也是徒勞,為師帶顏盈回來,是為了兩年之後的再戰,以人易刀。這樣,霜兒可明白?」

咦?這話聽起來……好像是解釋吧?雄霸他是在跟自己解釋了顏盈的身份?

「徒兒,明白……」雖然自己早就知道了劇情,但是從雄霸口里聽到了真相卻是沒想到的。

只聽雄霸又道:「美人再美也不過是皮囊,顏盈,只不過是為師的一顆棋子罷了。」

「嗯……」

正說話間,突然聽到一聲瓷杯落地碎裂的聲音,秦霜看過去,竟是原本端著茶盤走出來的顏盈!

只見她臉色慘白,眼淚從臉上滑落,好像春末飄零的梨花。雄霸的話她應該是聽得一清二楚,腳下支持不住,倚在地上,瓷杯的碎片扎進手掌都渾然不覺。

秦霜大驚,卻見雄霸只是看著,並不關懷,心下不忍。上前解下自己的腰帶將顏盈的手包扎了,遲疑道:「前輩……」

顏盈恨恨地將手抽了回去:「你裝什么好人?原來……原來你們師徒連心,都在騙我,都在瞧不起我!」

雄霸突然道:「本座何曾騙過你?你說要一個征戰南北的男人,本座便是,你說要萬人都在你腳下,這天下第一樓本就是普天之下最接近天的地方。」

「你!」顏盈氣結,「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樣!我……我還那么盡心服侍你……」

她要做的是人間的貴人,得萬人的膜拜,而在這里,她的周圍有一大群地位相仿的女子,她反而成了被關進籠中的金絲雀。她要的是一個戰功赫赫的男人,一心一意地待她,將她奉若女神,但在雄霸這里,卻是被當成玩物看待的。

所以她之前問自己「是你不敢,還是我不配」,她是個聰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