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節閱讀30(1 / 2)

向身穿太監服的張平。

「他真是太監?」顯然勝帝已經不記得四子身邊還有這么一個侍人在。而這名侍人,當年就因為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差點死在內侍監。

「是。」

勝帝久久不語。就算他不信皇甫桀的話又有何用?不如賣個大方,賭它一把。只要今天他能活下去,他就還有扳回局面的機會。

「父皇,天就要亮了,早朝即將開始,兒臣會護送父皇上朝。」

「請父皇記住,如果您不小心下錯旨意,只會有一個結局:兒臣依然會稱帝,只是背上一些罵名而已。不過那並不是大問題,問題是您會立刻駕崩,楊昭容會被埋入亂葬崗,七弟無法再見明日太陽,裕王自會與您同行,朝中大臣也會死上一半吧。」

「你威脅朕?」勝帝氣得發抖,想他一世人上人,哪個人敢對他如此不敬?偏偏臨到老來,親生的兒子想著他的皇位,竟一個比一個過分!勝帝抖著手指想罵這個逆子,卻氣得無法再吐出一字。

皇甫桀正色道:「怎敢?兒臣只是在敘述事實而已。對了,父皇,等會兒把傳國玉璽給兒臣時,請記得把兒臣上次上交的虎符也一並還給兒臣。至於裕王、還有兒臣外公那里的兵權,兒臣自有法子讓他們交出,這就不用父皇操心了。」

勝帝怒極攻心,捂著胸膛大喘粗氣。

皇甫桀看著他的父皇,露出淡淡的微笑。

張平看著這對父子,想到自己的父母、家人。

六年未見,可是站在院子里的父親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他,還未得待他開口呼喚,父親就像一個小孩一樣飛撲上來,抱住他喊了他一聲名字就開始號啕大哭。後來還是文生出來的母親硬是把父親從他懷了扯了出來。

家里像過節一樣熱鬧了一整天,哥哥姐姐弟弟們全都奔來,屋中一時多了好多他沒見過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

生疏感很快就消失了,和兄弟們你一拳我一拳,打打鬧鬧也都摸清對方的功夫底子。嘿,還是他最厲害!

臉頰突然被人扯了一把,「傻笑什么這么開心?告訴你,別指望我會封你做大將軍或者閑散王爺什么的,你就一輩子老老實實做我的貼身侍人吧!」

張平怒視其人。皇甫桀回瞪他。

「你還沒當上皇帝呢!說不定老天看你不順眼,等會兒皇帝就換別人當。」

「有你這么說話的嗎?別觸我霉頭。」

「觸了又怎么樣?大不了你回家跟我種田。」

「……種田嗎?好像也不錯……」皇甫桀竟認真考慮起來。

張平一時興起,開始跟他大談種田的好處,還說如果稅不重、老天幫忙的話,自耕自足的生活其實是相當美好的。

「我想,我還是當皇帝吧,換了別人當,他故意讓我交重稅,我過不下去只有殺了他。你看繞來繞去,我還是當皇帝的命。」

「你就美吧你!還皇帝命呢,我就沒見幾個皇帝有好下場。」

勝帝捂著胸口看向小兒拌嘴的兩人,驚訝得甚至忘記閉上嘴巴。如果有人這樣對他說話,不管他是誰,哪怕是楊昭容,他也不會容她至此!

那張平是什么出身,他竟敢對一名皇子、未來的皇帝如此放肆?而他這個一身戾氣的兒子,竟也甘然受之?

就在勝帝飽受一重重打擊中,終於外面傳來「中書舍人覲見」的傳稟聲。

「傳。」皇甫桀、張平二人立刻恢復一派嚴肅。

禎勝二十九年三月初四,勝帝在早朝上宣布退位,讓位於四子皇甫桀。並下旨在他百年後,令以言貴妃為首的一品妃子全部尼庵為他及天下祈福,終生不得離開尼庵一步。違旨意者,脫去品籍貶為庶人,終生不得入京。

而二皇子皇甫瑾逼宮弒父殺弟,天地不容,現被打入天牢待審,一干二皇子人馬紛紛被下天牢。

一道道旨意下來,殿中王侯將相諸大臣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悶頭打了一棒子。

皇上終於傳位了,可不是二皇子、也不是五皇子,而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丑四皇子。

也是,二皇子逼宮,五皇子被二皇子所殺,七皇子走路尚且不穩,最後能名正言順坐上龍椅的也只有四皇子。

四皇子是什么樣的人?文臣們面面相覷。以後要如何與這位有魔帥之稱的帝王相處?

武將們則覺得這樣的皇帝人選再合適不過,魔帥上位他們心服口服。

眾臣不安,老裕王心下暗自盤算。而更讓眾臣吃驚的是,勝帝在傳下讓位的旨意後,竟當庭把玉璽和象征朝中三分之一兵權的虎符交給了皇甫桀,而沒有等到新帝的登基儀式。

勝帝起身、轉頭,最後看了一眼他坐了二十九年的龍椅,隨即解下帝冠,交給身邊那叫張平的太監,對眾臣揮揮手,無言地拖著步伐讓近侍把他扶了下去。

眾臣彎腰恭送。

皇甫桀緩緩走上台階,掀袍、矮身在龍椅上坐下。

張平捧著帝冠,庄嚴地走上台階,走到皇甫桀面前。

皇甫桀捧起帝冠戴在頭上,張平伸手幫他調整了一下位置。

皇甫桀系好帶子,趁張平背影擋住眾人視線時,對張平露出一個彼此才知其意的笑臉。

你說我那位一心想成為天下最尊貴、最有權勢的女人的母親聽到聖旨後,會是什么表情?

張平用眼神回答他:那還用問嗎?

張平讓開身,退下台階下。

皇甫桀舒張身體,挺直背脊,雙手緩緩放到龍椅兩側的扶手上。

高達的身材,那寬大的龍椅就像是為他訂做一樣,如此合適。

高聳的眉骨、深邃的雙眼,從眉心劃至面頰兩側的人字形血色胎記。帝冠的珠簾微微晃動,雖未著龍袍,但身為帝王的氣勢卻已彌漫。

寒冷的目光直視在殿中掃了一圈,眾臣心臟俱是一跳。

龍子,這就是真正的天龍之龍威嗎?

言老將軍第一個跨出、跪倒。

「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一起拜倒,山呼萬歲,覲見新帝。

第二十八章

龍袍趕制需要七天,儀式所需各舞也需准備,皇甫桀讓張平挑個日子,張平隨手一翻,就七天後吧,百無禁忌的日子,你想干什么都行。於是登基儀式便定在了三月十三日。

「要做的事情好多。」張平皺眉。

「是啊。」某帝輕飄飄地答。

「皇貴妃娘娘派人來,請您過去一趟。」

「讓她等好了。」皇甫桀在笑。他一想到他娘現在的心情,他就忍不住想笑。他娘竟然也能讓他笑起來呢。

「你就不擔心你娘……」

「我讓紅袖去『安慰』她了。」

張平還能說什么,也虧這人能想得出來,讓紅袖去對付她原來的主子。

紅袖在瑞華宮,雖然出了言妃就是她最威風,但言妃又豈是一個好相與的主人,且言妃為一己之私,讓紅袖這么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在深宮虛度二十春秋,紅袖心中怎能不恨?如今紅袖脫離言妃掌握,當她有機會反噬時,她又豈能忍住不出一點惡氣?

「壞蛋……」

大壞蛋捏他。

「啟稟皇上,風大人求見。」上書房外傳來新副總管太監柳順通稟的聲音。

「請。」

風雨山進來,一進來就往地上一撲,高呼:「草民扣減吾皇,吾皇萬歲。」

皇甫桀、張平二人一起斜眼看向趴在地上的人。兩人對看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壞心眼,使一起閉緊嘴巴就是不支聲。

風雨山趴在地上,等了等,又等等。後來也不知是不是猜出什么,竟就趴在地上動都不動。

「旗忠看守父皇,朱炳負責舒王府,若谷盯住言府,老二那邊的人馬由陶將軍拾也不用擔心。裕王那邊呢?」

張平答:「周湛江將軍跟裕王可是老交情,當年周湛江之父就是死在裕王手上。由他盯著裕王,當保萬無一失。」

皇甫桀感嘆:「這京中大臣們的秘密,還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張平得意:「你再派些人手給我,我保你所有官員吃喝拉撒的記錄都能一絲不錯的放你案上。」

「想得美!你就老實侍候朕吧,別一天到晚東跑西跑的。」

「御磨殺驢。」張平不滿。

「就殺你這頭驢了,怎么著?想造反不成?」

張平……舉起拳頭吹了吹。

皇甫桀再一次恨恨地想到,他真應該想法子廢了這人一身功夫才對。

「好吧,算你們狠!」堂下有人受不了兩人打情罵俏,終於爬了起來,不過仍舊跪坐著,「皇上,您答應給草民的大官什么時候封啊?要二品以上,您答應的。」

皇甫桀皺皺眉頭,「這人是誰?你認識?」

張平仔細看了看,道:「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挺像您一個師兄。」

「誰?」

「風雨山。」

「雨山?朕記得雨山明明是飽學的大才子,說話也最是文雅,怎么會想此人一樣如此粗魯不堪?」

「聽說是情傷。」

「哦?」

「據說風大才子與裕王的小世子曾有一段過去,不清不楚不干不凈,後因身份之差慘遭拋棄……」

「張平你這個死太監!你、你、你滿口胡言!本公子什么時候和那小王八不清不楚不干不凈了?你不要壞我聲譽!明明是那那小王八仗勢欺人,搶走我未過門的媳婦,本公子與他理論,他卻仗著有他爹還有太子撐腰,逼得本公子……」

「是這樣么?」皇甫桀懷疑。

張平搖頭,老實地道:「奴婢明明聽裕王府的仆人說,風公子出身賤籍,雖有滿腹才學卻不能出仕,便想高攀小世子,借小世子幫他脫離賤籍,甚至自薦枕席。可是小世子卻看他不上,不但令人把他趕出王府,還破壞他在京城的買賣,讓他在京城無法容身。」

皇甫桀和張平一起用可憐的眼光看向跪在下面的人。

風雨山不跪了,爬起來在最近一張椅子上落座,翹起二郎腿環視一周道:「原來這就是皇帝的上書房,嘖,不知天下有多少人想進這里。沒想到本公子也有坐在這里的一天。」

「是啊,就連朕在今天以前也不過只進入過這里一次而已。」

風雨山立刻坐正身體,咳嗽一聲道:「說吧,陛下您想讓草民做什么?」

「裕王老了。」張平道。

「他手上拿三分之一的兵權也握得夠久了。」皇甫桀補充。

「如果我不想辦法把裕王弄垮,皇上您是不是就打算賴賬了?」風雨山哼哼。

皇甫桀搖搖頭,「朕為一國之君,自然說話算數。你的才干朕也看在眼中,該封你的官自然要封。」

張大侍人接口道:「不過,要不了兩天,京中就會出現風大人勾引裕王世子不成,反被嘲笑拋棄的流言。」

風雨山死死盯住張平,「死太監,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張平很老實地回答道:「也因為你罵我死太監。」

「噗嗤!」皇甫桀沒忍住,剛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噴了出去。

風、張二人一起用鄙視的眼光看向這人。

就在所有官員、王侯忐忑不安,不知這位新皇登基後朝中會有怎樣一番動盪時,皇甫桀抱著看戲的態度靜觀眾人反應。

勝帝給他留下的一個攤子還算不錯,並不需要他從頭開始。但萬事守難成,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幾只可能作怪的蟲子捏死再說。

不過,他並不急。因為他知道比起死亡,最恐怖、最讓人心神潰敗的其實還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此時,對於他的父皇、母妃、兄弟們,還有一些心中有鬼的人,等待無疑已經變成一種煎熬。

七天轉瞬而過。

三月十三日,天氣一改前段日子的陰沉,露出了久違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