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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期,官員們呈現出一種異常活躍的狀態,甚至有一些很放肆的言論,哪怕是被稱為大鳳朝脾氣最好的仁宗皇帝都不會忍耐的事情,擱到武皇帝這里,反而是一笑而過。

或許,正是武皇帝的好脾氣,才滋養出了文人的傲氣。

明湛看著滿朝文武為著皇家大典總裁一職議論紛紛,提誰的都有:錢永道,翰林院掌院,或者是禮部尚書,或者是朝中宰首。

反正,沒有他們想不到的。

而且,很奇異的是,雖然他們舉薦的人不一樣,但是他們有著共同的一個目標,那就是:鍾敬書是絕不適合皇家大典總裁這一職位的。

明湛做皇帝時間久了,哪怕是暴脾氣也攢出了幾分涵養,他是最終裁決人,所以,他並不急著下結論,他得讓朝臣們說話。

文官不讓說話,那不得憋死啊!

明湛聽著底下菜市場似的,你說一句,我駁一句,為著這皇家大典總裁一職,簡直是吵的臉紅脖子粗,恨不能干上一架,直接分出勝負來。

但是,明湛發現這個年代的文人其實很有意思。

他們雖然時常為不同的見解鬧的烏眼雞似的,但是,在生活上或者平時交往中,可能還是不錯的朋友。譬如王安與李平舟。

王安先前是極是反對錢永道為皇家大典的總裁官,他是支持朝官接任此職的。在這一立場上,他與李平舟是一致的。而且,明湛知道,王安與李平舟交情不錯。

但是,此時聽到有人舉薦李平舟兼任總裁官,王安不同意了,他不跟舉薦的人話,他直接問當事人李平舟,「李相,你要任皇家大典總裁官么?」一搖頭,認真的說,「我覺著你不合適,你們身為相輔,平日里多少國家大事顧不過來呢,哪里有力兼任總裁官?若只是掛個名兒,圖好聽。李相,您可不像這種人哪。」

把李平舟鬧的,李平舟道,「我沒說要做這總裁官。」

王安立時舀李平舟這話兒跟那舉薦人說,「聽見沒,人家李相沒這意思,你敢緊閉嘴吧。」

李平舟板著臉,他覺得自己與王安說話兒,完全就跟個大傻子一樣,實在丟臉。

明湛暗笑,抬手示意安靜,「好了,你們都別說了,朕明白你們的意思了。」他還不忘諷刺這些人幾句,「一點子小事兒,吵的烏眼雞似的。你們是國之忠臣,一個個有學識有休養有風度,注意行止。」

看著朝臣都這么一條藤的要拉鍾敬書下台,明湛的視線越過群臣,落到鍾敬書的身上,但是很可惜,他沒有看到鍾敬書臉上的表情。鍾敬書大約在低著頭,故此,明湛只看到鍾敬書腦袋上的大官帽靜若止水。

明湛心中早有了主意,吩咐道,「這也容易。王安,你給朕統計一下,他們舉薦了多少人。何玉,傳紙墨,把紙裁成寸見方的小紙條兒,再取一空盒子來。」

「你們呢,把自己想舉薦的人選,寫到紙條兒上,折起來,不要讓人瞧見,然後放在這盒子里,一人一票,咱們公議,算一算票數。也讓朕看看,誰是公推人選。」明湛似笑非笑的掃一眼群臣,「朕啊,就想知道,誰是你們心中這次皇家大典總裁官的最合適之人。」

明湛的心眼兒,絕非一般人可比。

別人像他這樣剛登基的小年輕,做皇帝沒啥經驗的家伙,啥事兒不得倚重老臣哪。當然,老臣們也是這樣想的,展開廣闊的胸膛准備給帝王倚靠來著。結果帝王不咋領情,啥事兒人家自己有主意的不行,白瞎了老臣們一顆火熱的心哪。

像以往帝王決事,或是帝王專裁獨斷,或是相輔商議舉薦,還從沒有這種投票的花樣兒。明湛這樣一說,大臣們也覺著新鮮,明湛還安慰他們,「別擔心,盡管投吧,不記名兒。你支持誰,只管寫誰的名子,不必再署你自己名子落款兒。也不必擔心,跟誰熟不跟誰熟,選他不選他的得罪人。當然,若是有人支持自己,毛遂自薦,朕也歡迎啊。」

說人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明湛得瞧一瞧,誰在背後弄鬼,要擠走鍾敬書。

鍾敬書在年紀很老的時候曾寫過一本回憶錄之類的書,他對自己當時的描述是:心如死灰,身若槁木,孤注一擲,峰回路轉。

當然,那時候,鍾敬書已經功成名就,以前的事兒,他願意念叨念叨,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根據史學家對於鍾敬書當時的境況的分析,這種心里狀態,還真有八\九分屬實的味道。

只有鍾敬書自己知道,哪怕此十六字,尚不足以形容自己當時心境之萬一。

不論日後如何的顯赫,但在此時,鍾敬書不過是翰林一小小的五品編修,哪怕是武皇帝任命鍾敬書為主持修編皇家大典的總裁官,但是很奇怪的是,在最初,武皇帝並沒有給皇家大典的總裁官設置一個品級。所以說,在鍾敬書剛剛領命編書時,他仍然只是一個五品翰林編修。

早朝已經進行了大半,朝臣們一般都是空著肚子來上朝,因為這個時候,你上朝啥的,中途去廁所是絕對不允許的。故此,一般大臣來朝之前只進少量參湯下腹,這東西大補,頂時候兒。待到朝議結束,再挨回家用早飯。

像那些窮官兒,喝不起參湯的,又受不得餓的,一般就是早上起來塞倆饅頭,然後少少的喝水。

所以,別看在朝中站班兒的大臣們個頂個兒的瞧著光鮮亮麗,實際上,唉,不是有胃病的,就是患便秘的,也可憐的緊。

朝臣們向來是摸黑兒來上朝,這會兒,太陽都出來了,透過瑞祥殿的窗紙,照到干凈的地磚上。明湛都覺著隱隱的有些餓了。

何玉是個眼明心快的,他自小就跟著明湛,最是熟悉明湛的脾性,貓著身子下去,給明湛上了一碗香噴噴的雞湯。

底下大臣聞著雞湯味兒暗里吞口水,更在暗地里懷疑皇上是不是故意在整他們呢。這要擱現代,早肚子里罵娘了。不過古人把皇帝的地位放在親爹之上,罵皇帝的結果,可比罵親爹嚴重多了。他們也就是心里報怨幾句,手上不自覺的加快了投票的速度。

還有些不樂意摻和的武將,心里嘀咕,文人們屁事兒多的不行。修幾本破書,擱誰修不行啊,這樣多的窮講究,害的大家一道挨餓。

明湛喝了雞湯,又塞了兩個奶窩窩,才穩住了心。他還厚顏無恥的說了一番話,「朕啊,不比你們,老胳膊老腿兒的都定了型。朕還年輕的很,還在長個子呢。朕比起去年,又長高了寸許。所以說啊,朕禁不得餓,你們擔待一下朕吧。」這種無恥之言,幾位老臣有心回一句,陛下餓一餓,不過是長不高。俺們老胳膊老腿兒的餓下去,豈不是要早些見閻王了。

可是,碰上什么樣的皇帝,有什么辦法呢?

好歹人家明湛雖然偶爾讓大臣們意見多多,但是,明湛的才干也讓群臣有目共睹、敬佩仰慕的,而且,明湛脾氣還不錯。

皇帝餓了,喝碗雞湯,也不算啥?

雖然有大臣心里對此有意見,但是他們也不想因一碗雞湯引起帝王的厭惡。

故而,只有忍了。

還得咕唧著口水說話兒,不能冷場,「皇上萬乘之尊,萬金之體,自然不能因勞惡小情而損,若是陛下因腹中飢餓而傷了聖體,都是臣等的罪過。」俺們就不該在今天提這事兒!

因為大臣們都餓了,投起票來也挺快。王安很快將結果統計出來,錢永道的票數並不高,他早已在先前便遭群臣大面積的否決過的人,但是有一人,票數極高。

此人,明湛也不陌生,翰林院掌院施中未施大人。

排在施中未後面的就是鍾敬書。

鍾敬書上榜,說實話,並非文官之功,實借武官之力。

今兒一上朝,這些文官就唧唧歪歪、沒完沒了的說起皇家大典總裁官人選啥啥啥的,一直爭執到如今害大家餓肚子,武官們一般很少參與朝政。

做武將的人,很少是八面玲瓏,伶牙俐齒之輩,他們一般也不喜歡文人的詩啊啥的,覺得這不當吃不當喝的,無甚用處。

這次投票,明湛提議的,但是追根溯源,還是文官集團的事兒。

武官們雖然在朝中不咋說話,並不是因為他們不願意說,實在是口才比起這些文人簡直是差的太遠,說不過人家。吃虧吃得多了,便知道閉嘴了!

能站到台面上的武官沒一個是傻的,他們與文官完全是兩個利益集團,哪怕是有交情,也不會太深,若說誰能指揮的動誰,除非有大人物出面兒聯合大家啥啥啥的。

但是,很明顯,這次公推投票,是前所未有過的處事方式。文武沒來得及串連,票就開始投了。

武官們對這事兒沒興趣,他們干脆就跟著皇上走,反正先前皇上說了讓鍾敬書干,爭論到這會兒,皇上可沒說要辭了鍾敬書,把差使給別人哪。故此,武官們基本上都投了鍾敬書的票數兒。

另外,除去文官武官,這殿里還有宗親皇戚,這些人都是有爵位的,他們更完全是靠著皇上的臉色吃飯,心里明白的,自然也會投鍾敬書。

這么一劃落,鍾敬書的票數還真不少。

但是,鍾敬書仍以三票之差,落於施中未施掌院之後。

當王安當眾宣布了票數,鍾敬書的心跟著一涼,臉梢兒都白了。這樣一個不大通人情\事故之人,平日里上朝習慣性的低著腦瓜子的文人官員,在此時竟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直盯著明湛,眼中露出一種無辜又悲切的神態。

明湛不急不徐,「哦,看來你們對施中未的信心,比對鍾敬書要足啊?」

「施中未?」明湛點施中未的名兒。

這年頭兒,混到了翰林掌院,已相當的不簡單,施中未年紀不輕了,五十出頭兒,灰白的胡子。施中未出列向君王施禮,明湛問他,「朕看朝中許多人的推舉你,嗯,你也不錯,仁宗年間的二榜進士出身,干了一輩子的翰林,學問也是有的。跟朕說說,你認為,你干得了這差使么?」

施中未聽著明湛將他的從政履歷簡單的說出來,心中微動,看來皇上是留意過他的,否則不能對他的履歷知道的這樣清楚。施中未謙恭道,「若陛下有命,臣必將全力以赴。若說干得了、干不了,臣在翰林院呆了大半輩子,翰林院修書編史,臣皆有參與其中,於修編書籍一事並不陌生,臣自認,干得了這差使。」

初始時,施中未真沒把將修編皇家大典一事放在心上,他也不覺著這是啥了不得的差使。可是,自從鍾敬書等人開始著手修書。

施中未敏銳的發覺,自己看走眼了!甫一開始,鍾敬書便將翰林院的閑人全都調了過去,而且人還不夠,來帝都的大學問家也開始參與修編皇家大典一事,甚至連國子監里成績優異的學子們也被抽調了一批過去。

就這樣,還有不少人說人手兒緊張。

施中未陡然發現,這並不是一本普通的書,照著這種鋪派場面,這定是一部曠世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