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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太後冷冷道,「皇帝對你們宗室叔伯長輩,一向禮遇照顧,我想著,都是一家子,人前人後的給你們留體面!如今看來,這體面是留的太多了!魯安侯既然有這樣的推理能力,就跟大家說說,鳳祈年因何在濟南大肆宣揚皇帝病危的消息!詛咒皇帝生死,你們魯安侯府意欲何往!」

「太後娘娘,這都是污蔑!」魯安侯筆挺的身體有些僵硬,仍是直著脖子道,「慎王叔親審,足以證明臣孫是被人冤枉的。」

衛太後冷冷的一勾唇角,「可不是么?山東巡撫送到三個人證,在宗人府的大牢中全都意外的不治而亡。魯安侯素來有本事,依魯安侯的話,這證人的意外是不是也太多了!」

一滴冷汗忽地自魯安侯的額角落下,憑白無故的,魯安侯覺得殿中一陣冷風吹過脊背汗濕的衣襟,帶起一了寒顫。魯安侯仍嘴硬道,「臣並不知宗人府事。」

「鎮南王府距帝都千里之遙,魯安侯都神通廣大的知道鎮南王府的事,何況區區宗人府?」衛太後面無表情,直接下諭,「宗人府管理證人不善,慎親王罰俸三月,鳳祈年之事轉交三司會審。李平舟,你擬旨,嚴令山東巡撫紀懷盛重查鳳祈年之案!」

衛太後臉色不善是一方面,再者,內閣早就與宗室不睦,李平舟自然不會放過打擊宗室的機會,沉聲領旨。

魯安侯既驚且怒,高聲道,「太後娘娘,魯安侯府乃宗親出身,太祖皇帝的子孫。太祖皇帝在《太祖訓》中明言,宗親身份不同,有案有冤皆由宗人府處置,以全皇室宗親之體面。太後娘娘因皇帝陛下而享有尊榮,換言之,太後娘娘您享受的是鳳家人的尊榮。今,臣不過是就事論事,太後娘娘一意偏袒鎮南王府,無視太祖皇帝之嚴訓。恕臣直言,太後娘娘,昔日唐朝武則天,是否如同太後娘娘這般,先置李唐規矩如無物,後取而代之。太後娘娘,皇帝陛下是您的親生子,陛下……嗚……」

衛穎嘉一個手勢,魯安侯被侍衛堵了嘴,擰著胳膊,押至殿下。

慎親王臉色微白,扶著身邊的侍從,顫顫巍巍起身,躬身道,「太後娘娘,魯安侯不年輕了,看在同一個老祖宗的面子吧。」

衛太後臉若玄冰,說出的話一字一句的落在百官宗室的心頭,「昔日肅宗皇帝意欲削藩鎮南王府,那也是一個老祖宗。今鳳祈年出不敬之語,魯安侯蠱惑人心,照樣是一個老祖宗。」

一句話堵了慎親王的嘴,衛太後望向殿中宗室百官,說話的話連侍立偏殿的公主誥命都聽的一清二楚,「能來這里請安領宮宴的,相信沒有傻子。魯安侯的話,你們可以細思量,我是不是偏袒鎮南王府?」

「母以子貴,子以母貴。」衛太後正色道,「在我這里,只有母子以貴。至於鳳祈年重審之事,宗人府人手有限,連證人都不能保全,且此案干系皇帝安危、國體安寧,不可不慎重。我記得,當年戾太子謀反一案,仁宗皇帝亦是交於三司會審,而非宗人府獨審,不是么?」

這場中秋宴會,以一種詭異安寧的方式結束。

各人自宮中謝恩出來,哪怕最親近的人家,也未有半分喜笑交談,不過略一點頭,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鳳凝雪與方繼榮說完,皺眉道,「你先把信寫好,明天陪我去一趟你舅舅家。」

方繼榮點頭稱是。

宗室的反應有些出乎衛太後的意料之外,不過,衛太後並未因此就方寸大亂。當然,不痛快也是真的。

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如同衛太後一樣不痛快的,大有人在。

如同段文倩。

☆、212

事隔多年再回到家里。

其實段府並沒有太大的變動,父母兄弟仍如舊日。不知是父母兄弟看她的眼神,還是什么,段文倩無端覺得陌生。

吃過闔家團圓的酒飯,段太太到了段文倩的房里,段文倩起身相迎,段太太笑著握住段文倩的手,母女倆相攜坐到榻上,段太太溫聲問,「方才我看你吃的不多,就命小廚房備了些點心。是不是飯菜不合脾胃?」

段文倩道,「母親多慮了,我用的還好。」

「那就好。」丫環捧來一只青瓷燉盅,段太太笑道,「瞧著你愈發的瘦弱單薄,我的兒,吃一盅燕窩,好生調補調補。」

段文倩道了謝,便接了過來。接著又有兩個丫環捧來茶點,支起桌幾,巴掌大的碟子滿當當的擺了十來樣,恍眼一瞧,皆是段文倩做女兒時愛吃的。

其實段家的情況,段文倩很清楚。祖父雖素有淵博名聲,段家卻非大富大貴之家,當年她待嫁閨中時,斷無如此排場的。

「如今既然回了帝都,這屋子,我還給你留著。」段太太嘆了口氣,「文倩,當初的事,你莫怪家里。你少時,我是如何教導你的,還有咱們段家的家風:家無不法之男,族無再嫁之女。我這輩子就生養了你跟你大哥兩個,你是女兒,我疼你的心比疼你大哥更盛。只是你祖父、你父親,咱們這支是族長,凡事都要做出表率來呢。」

見段文倩捧著青瓷盅,半低著頭,未說話。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段太太料想女兒是臊了,緩了緩語氣,柔聲道,「好在菩薩保佑,你是個有造化的,趕上了好時候。我在外聽說,現在帝都城里,女人也可以做官了。徐相家的千金又去了江南,為太後娘娘打理善仁堂的事。文倩,你大小在太醫院兒掛了個名兒,雖說品級不高,也是正經的女醫官。我求了你父親,想著給你在帝都尋戶兒可靠的人家兒,你還年輕,別辜負了下半輩子的時光呢。」

段文倩抬眸,望入段太太的眼中,神色淡然,輕聲道,「勞母親心,我已經嫁過了。出了錢家,那是因為我惡心錢家。我與先夫感情深厚,並沒有再嫁的意思。」

段太太嗔道,「這話是怎么說的,錢家必定曾是你的夫家,萬不可口出惡言。」

段文倩沒說話。段太太又道,「唉,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看你吧。我跟你父親商量過,再嫁你也不必擔心,原本你的嫁妝,悉數再由你帶走,不會少了你傍身的東西。」

「多謝母親,不必了,我並沒有再嫁人的意思。」

見段文倩語氣生硬,面色冷淡,段太太心里不大痛快,覷著女兒道,「家里也是為你著想,唉,如今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這一片心,你也不肯聽了。」

段文倩閉口無言,段太太瞧她這般不識好歹,有心抬腳離去,又想到丈夫的叮嚀,不得不忍氣,換了苦口婆心的口吻道,「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快吃了這燕窩吧,不然就冷了。」

段文倩實在無甚胃口,只淺淺的用了幾調羹,便抬手擱在了一畔,便說飽了。

段太太順勢打發丫環拾了去,遣退屋內侍女,段太太方自懷里掏出個朴素無華的天青色綉袋,掂了掂放到段文倩的手里,滿心的關懷,「你在宮里照顧皇上的龍體,等閑不得出來。窮家富路么,這里頭有幾張銀票,還有些許散碎銀子,你帶著吧。萬一有什么用處,省得抓瞎。」

「謝母親。」段文倩只覺滿心疲倦,將銀錢下,只望段太太早些離開,她也能早些休息,明日還要進宮,斷不能晚了的。

段太太這個年紀,察顏觀色的事兒並不陌生,段文倩面兒上的倦色,段太太不是看不出來。只是她幾番提及宮廷,段文倩並不搭話兒,搞的段太太好不心焦。

「在宮里,再忙,也要注意身子?」段太太叮囑一句,「我瞧你臉色不大好。」

段文倩失笑,母親已兩次提及她的臉色,其實現在比她在錢家時,好的豈是一星兒半點兒。母親卻總說她的臉色不好身子單薄,段文倩道,「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哦。」段太太似沒料到段文倩說出攆人的話來,臉色微僵,尷尬的起身,「那你早些洗漱歇了吧。」

「我送母親。」

「不必,你歇著吧。」磨了一大晚上,什么都沒打探出來,段太太難惱火。勉強的對段文倩笑了笑,便起身走了。

段文倩回到宮里,與衛太後報備了一番,連家里各人說了什么話,都學的一分不差,再將段太太交給她的錦袋銀兩取了出來。

衛太後賞了段文倩一回,溫聲道,「你是個仔細的,有你照看皇帝,我就放心了。」

段文倩謝賞退下。

打發了段文倩,一個上午,衛太後接見了許多前來請安的宗親。

宗室中,像魯安侯這樣上趕著尋死的,實在不多見。大多數人進宮請安,並非是為了給魯安侯求情,而是澄清一下自己,他們跟魯安侯可沒啥關聯,一門心思忠於朝廷忠於太後啥啥的。

甚至有許多人認為魯安侯行事魯莽,遭此下場,實在自找。

事實上,大多數人都冤枉了魯安侯。

好好的侯爺不做,誰想死來著?

但是,衛太後一直敦促宗人府詳審鳳祈年之案,且派了淑儀長公主旁聽,那姿態那傾向,明擺著是要就事論事,法不容情了。鳳祈年之罪若是坐實,在衛太後這個毒婦手里,魯安侯府照樣保不住,與其如此,干脆拼上一拼!

魯安侯一直與閩靖侯走的很近,這倆人剛來帝都時都是公爵,結果,一道兒犯事兒,一道兒被削,由公降侯。

其實在大家的印象中,魯安侯是個穩重的人。倒是閩靖侯,天生的大嗓門兒,有啥事不會好好說,都用嚷的,出名兒的暴脾氣。

可誰也沒料到,魯安侯這樣沉不住氣,竟率先發難衛太後。

倒是閩靖侯,一言未發。

福州城。

阮鴻飛一身冰綃雪絲的衣衫,檀冠玉容,不動聲色,落下一子。

明湛嘩啦嘩啦的抓著墨玉的棋子,望了棋盤一會兒,凝眉思量片刻,又抬頭瞟阮鴻飛一眼,摸摸小肉下巴,色眯眯的笑,「飛飛,你穿這身可真好看。」

「行了,趕緊著。」阮鴻飛可不覺得有什么好看的,明湛發神經一樣,非要他這樣穿,弄得個一身白,好像在給誰穿孝。

「催什么催。」明湛凝神瞅著阮鴻飛,一顆小心肝兒就開始不爭氣的「撲通撲通」亂跳,嘴里又在念叨國家大事,「人家說亂世用重典,飛飛,你說魯安侯這不要命的找死,是自己活夠了,還是想著玉石俱焚呢。」

阮鴻飛一推棋枰,起黑白玉子,明湛忙攔著,「還沒下完呢?」

「這種折壽的勾當,以後找搖光陪你吧。」與明湛下棋,真是一種折磨。

「切,以前你可總誇我聰明又有天分的。」明湛不滿,「把我弄到手,就不珍惜了,這可不好。若哪一日我變了心,包管你哭都沒的地方。」

阮鴻飛笑笑,「我們往回走吧,福州距帝都千里之遙,如今天熱,慢慢走,得大半個月才能到帝都,正好趕上熱鬧。」

「飛飛,我特意給父皇他們去的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