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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住了一般。
我暗暗佩服豹子頭的威嚴,緊縮起來,大氣都不敢出。
一壺、兩壺、三壺——我默默數著,只要喝到五壺,豹子頭便會歪到床上呼呼大睡,那刻,我也將能夠松一口氣,略略舒展一下僵硬的身軀。
可這夜,他竟連喝了七壺,待第七個酒壺被摔碎在地,我很不合時宜地再度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似是找了很久才找准目標,步履重濁地向牆角走過來。
他的每一步,都似含著極大的憤怒、極強的忍耐和極深的苦痛。
我還沒有想清楚要如何閃開,他已蹲下來,用雙掌捧住我的臉,雙眼直,反反復復地念著:「美娘,你回來了,美娘——」
「不、不,我不是美娘——」我在他的手掌中呻吟,極力想讓他看清:「衛寨主,你看看我,我真的不是美娘——」
豹子頭的眼神更直了,他的手很粗礪,磨得我臉生疼生疼;他呼出的氣息很粗濁,他如黑熊般的身軀更讓人喘不過氣來。
窗是敞開著的,夜風吹進來,也帶來女子們一浪高過一浪的歡笑。
我一陣天旋地轉,已被豹子頭鉗起來,丟在床上。因為醉酒,他的臉愈凶狠,影影綽綽地逼來。
「美娘——」
象剝掉新鮮的筍殼一般,他毫不費力地將我的衣衫撕裂,燭光下,他燒得通紅的瞳孔里,映著我白凈的胸脯。他赤袒著的身上,有一道又一道陳年的傷痕,如同虯結的松枝,又象丑陋的蜈蚣,深深地烙在他黑黝的肌膚上。
我無力反抗也無處逃避,只能喃喃道:「衛寨主,我不是美娘,我——」
他顫抖著伸出手,用滾燙的指尖在我唇上摩挲,面上呈現出一種嬰孩吮奶般的痴迷。
「美娘,你沒死,你終於回來看我了。」
他在喉腔深處抽泣了一下,象突然瘋了一般,只用手輕輕一撕,我便全然呈現在他的面前。
-------------------【強之暴之(下)】-------------------
我沒有咬舌自盡過,自然不知道那會有多痛。但吃飯時咬到舌頭,然後疼得丟下腕,倒在那人肩頭淚水漣漣,惹他一頓大笑,這等糗事還是做過。所以牙齒只是碰了碰舌尖,便松開來。
可這么多天來的憤恨屈辱、擔驚受怕,在胸內積蓄了又積蓄、膨脹了又膨脹,象滔天的洪水,要將堤防徹底沖垮,一泄千里。
我仰面看著屋頂,黑膩的檁木上,有一只老鼠探頭看了看,然後滋溜地跑掉。
「啊——」
我忽然尖叫。
拼盡所有力量尖叫。
雙臂被鉗,雙腿被豹子頭象鐵塔一般壓住,整個身軀唯一有力量的,便只有喉嚨。
這一刻,我仿佛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感覺不到,拼力地尖叫。
不知叫了多久,聲音慢慢淡下去,最終轉為嗚咽。待無力再嗚咽,氣息無處渲泄,我出一陣急促的咳嗽。嘴中有腥甜的味道,眼前的一切開始在搖搖晃晃中或清晰、或模糊。
我仿佛又回到了柴堆上,唇邊流著的是絕望的血,耳中聽到的是他淡淡的一聲——燒吧。
我仿佛又看見,那一支帶火的長箭,越過他淡漠的眼神,象流星般向我射來——
不知是不是自己聽不見了,還是山寨中所有人都被我的尖叫聲嚇住了,周圍是可怕的寂靜,靜到耳鳴聲如驚濤拍岸般清晰。
壓在身上的人僵了許久,又慢慢地伸出手來,粗礪的手指壓上了我的唇。
「噓——美娘,別叫,會讓別人聽見的——」他象小孩般認真地喃喃自語。
我不再掙扎,也不再尖叫,只靜靜地看著豹子頭猩紅的眼眸,看著他將整個身軀完完全全壓過來。
可預料中的侵虐並沒有到來,他就象被暴風雨淋濕了的柴堆,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點燃成熊熊大火。
看著他象一頭受傷的孤獸,竭力想突破獵人的包圍圈,卻仍孱弱地一次次倒下,極度的驚訝令我睜大了雙眼。這眼神也許刺激到了他,他猛然將我摟起,我便如秋天的蘆葦,有他鐵鉗般的雙臂間輾轉呻吟。
豹子頭眼眸中的猩紅逐漸轉為血紅色的戾氣,我聽見自己的肋骨被扼得咯咯響的聲音,也許,這回是真的要去見爹娘了吧?
「大當家!大當家!!!」
就在眼前黑、即將暈過去的一剎那,薄薄的木門被用力拍響。
豹子頭的眼睛深處波瀾微起,但他的雙臂仍在漸漸收緊。劇痛之下,我本能地張嘴,咬上他的肩頭。
江太公的夫人罵我時喜歡用一個詞——牙尖嘴利,於是我經常對著鏡子咧開嘴照,然後怏怏地對江文略說:「我的牙齒又不尖,干嘛要那樣罵我。」
江文略便會倒在榻上吃吃地笑,然後在我燒得通紅的耳垂邊低語淺笑:「還不尖,昨晚都把我咬出血了。」
此刻,我的牙齒定是尖得象一排利刃,深深刺入豹子頭牛皮般的肌膚之中。他出一聲震天的吼叫,但他的雙臂,鉗得更緊了。
渾身的血都在往臉頰上涌,我眼前一陣黑暈,卻仍不肯松開牙齒,眼前有什么人在晃動,似乎是娘的身影。
娘,奈何橋上,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