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3 玉樹生於江東(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98 字 2021-06-16

看到眾多都中高門人家子弟都站在庭門前擺出等待迎接陣仗,路人們更加好奇他們迎接的是什么人。時下天色已經漸漸晚了,仍有眾多庶人拼卻犯夜流連在此,定要看一看這一眾權貴子弟迎接的是哪一位大人物。

有巡夜宿衛經過此處,看到這一幕陣仗也嚇了一跳,甚至忘了去驅趕那些犯了夜禁的路人們。沈家仆人適時迎上來略作打點,那些宿衛們便索性繞過此處。

時下民風開放活潑,雖然有宵禁之令,但執行的並不嚴格。中書執政後靠近台城中樞雖然要嚴明一些,但像秦淮河沿岸這樣的繁榮之地,便已經是形同虛設。若真的嚴厲執行下去,那些台中官員們也不用上班了,天天去衙署領自家犯禁子弟都忙得不可開交。

「來了,來了!」

突然一人驚呼,眾人轉頭望去,只見行人漸少的大街上,正有一駕牛車徐徐駛來。牛車內情形眾人看不見,但是前後簇擁而行的精壯部曲卻頗奪人眼球,尤其眾人看到那駕車者竟是丹陽公主府家令任球,則更不免驚呼出聲。

杜赫端坐在牛車上,卻有如坐針氈之感。近來他多受沈氏恩惠,心中已是難以自安,幾乎已經忍不住要徒步登門叩拜,今天沈家又親派任球前來相迎,更讓他感動得無以復加。

遠遠看到沈園門前那么大的迎接陣仗,杜赫整個人都不能淡定起來,渾身都涌出汗水。他實在忍耐不住,於車中對任球說道:「萬乞任君停車由赫親行上前拜見沈郎,如此陣勢,實在是讓我惶恐欲死!」

任球在前方低笑道:「我家郎主要助杜君成名,些許不適,杜君還是暫且忍耐少許吧。」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杜赫只是在車中不斷念叨,已經不敢安坐下來,只是蹲在任球身後。等到牛車緩緩停在沈園門前,杜赫已經忍不住要一個箭步沖下來,卻被任球眼疾手快的摁住旋即作恭敬攙扶狀請其下車。

沈哲子見狀,便也大袖飄飄行上來,到了近前後,先作揖禮,然後才指著早已局促不安的杜赫大笑道:「久慕賢逸,如沙洲行旅之渴。半生之憾,不見杜氏穆侯之清。杜君南來,幸而此刻,清風拂我,可以無憾!」

杜赫這會兒卻是唇角翕動,看到這個於他命蹇途窮之時施加援手、大恩與他的少年,更是激動得口不能言。

他站在原地深吸幾口氣,終究也是世家出身,並不至於完全怯場,同樣對沈哲子深施一禮,才肅容說道:「北地失家浪人,惴惴不安於世,沈郎厚德皎皎,驅我心中積塵。玉樹生於江東,清風自縈其枝。徜徉庭門之下,士心可以無憂。」

沈哲子聞言亦是一樂,上前一步挽住杜赫手腕,然後轉行向眾人,笑著說道:「我來為杜君引見諸位良友,今日芝蘭歸於清谷,馨香畢集於此,可謂快意!」

庭前各家一眾子弟見沈哲子對杜赫如此禮待,無論心中作何想,這會兒也都不好忤其面子,紛紛上前見禮,一時間氣氛很是熱烈融洽,或贊武庫遺風傳承,或贊杜侯清逸余韻。

被眾人簇擁在當中熱烈歡迎,杜赫心中卻是頗為復雜,仿佛一個高門私生子今日終於得到合法身份,原本北地望宗的門第,在這一瞬間在此被人記起,較之早先飽受冷眼的際遇簡直有了雲泥之差!

庭門前雖然氣氛熱烈,但落在那些圍觀路人眼中卻有些不明就里,想不出這個被沈郎如此禮待的年輕人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來歷。京兆杜氏雖是北地望族,但在江東影響力實在太小,並不像早渡江的王、葛僑門那樣一提起來便人盡皆知。

不過自有沈家仆人前來為他們解惑,倍言京兆杜氏的輝煌歷史,待說到那個統軍滅吳的杜預杜武庫,眾人心里終於有了對號入座的感覺,當即便有人忿忿道:「沈郎乃我江東之俊,怎可與這害我鄉土傖賊後人為伍!」

而後又有人耐心開解道:「這傖子門庭早先倒是煊赫,作惡太多終究累及後嗣,如今也要寄養在我們吳人門庭下乞食!沈會稽號為江東武庫,來日率我江東子弟肆虐他家鄉土也未嘗不可!」

無論感官如何,最起碼人們已經知道都中又有了這么一號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