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8 歷陽之急(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25 字 2021-06-16

姑孰地近大江,境內牛渚乃是大江上游咽喉之處,左近水網交錯,向來作為鹽米重屯所在。陳兵於此,上可扼緊大江水道,隔絕荊揚,下可俯瞰宣城,南窺江州,素來為江東用兵形勝要沖之地。

早年王敦為亂,便是屯兵姑孰,進望京畿。而原本蘇峻戍守的歷陽,與姑孰隔水相望,主要的使命也是震懾西藩,不使姑孰有強兵聚集以亂江東。世事翻轉,早年的守護者如今已成叛逆者,唯獨不變的是姑孰的戰略要沖位置。

如今的姑孰,除了原本的倉房貨棧之外,尚有大片的營壘。駐扎在此的除了歷陽軍本部近萬人和萬余由都中轉移至此的宿衛禁軍之外,還有大量的地方豪強鄉勇。

江東屢經動盪,大凡有一二雄心、自恃武勇者,心里多多少少都存一些趁勢而起的念頭。早年一門五侯的義興周,如今江東豪的吳興沈,便是這些豪強們欽慕有加又艷羨不已的對象。

若是太平時節,這些人是沒有太多上升機會和渠道的,本身力量又不足以讓他們去攪亂世道。歷陽舉兵於他們而言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各自盡家僮部曲,力寡者稱尉,力壯者稱將,橫掠鄉里乃至於攻破縣治,紛紛響應歷陽。

對於這些人而言,起兵造反是沒有多少負疚感的,也並不覺得是多么嚴重事情。一方面是朝廷本來就薄視他們,並不熱衷於給他們提供什么報效朝廷的渠道,心內自然乏甚認同感。一方面是即便歷陽事敗,但也法不責眾,不可能將從逆者盡數斬殺。亂後要穩定局勢,平定地方上的騷動,仍要仰仗於他們這些豪強。

自己不作亂,別人也要作亂。即便是作亂,也未必會遭受什么懲罰。況且還能趁亂擄掠人丁財貨以壯大自身,若僥幸能夠熬過這一場動盪,來日在地方上或許還會更加顯重。如今的吳興沈家,不正是這樣一個跡過程?

成功的例子就擺在眼前,哪怕他們不能獲得沈家那么驚人的成功,打上幾番折扣,於這些人家而言也是家世的大幅度躍升。

對於這一類的響應者,蘇峻也是持歡迎態度,這些人忠心與否,根本不是他需要考慮到的事情。彼此行跡類似,局勢越動盪,他們這樣的武人便越能攫取更大權勢和利益。無論這些人私心如何,只要肯幫自己造勢,那就值得拉攏。

所以在平穩了京畿形勢之後,蘇峻很快便率領主力移鎮姑孰,大凡有舉兵響應者盡數招攬至麾下,大肆封賞。如今在這姑孰大營中,單單五等爵的關內侯便足足有數百人,而獲封將軍號的更是不知凡幾。

封賞是否過濫?蘇峻他自己都今日不知明日事,區區名爵虛名若能招攬更多實際的助力,何樂而不為!究竟封賞是否過於泛濫,那是等到他徹底穩定住局勢之後才會考慮的問題。況且真到了那時候,這些受賞名爵者還不知會剩下幾人,實在不足介懷。

歷陽兵強,但是水戰卻稍遜,不及南人幼生便蹈波弄浪。當這些趁機作亂的宣城本地豪強們被招攬之後,蘇峻便將他們編練成軍,提供舟船,自大江溯流而上,攻破江州安放在蕪湖的前鋒水營。他自己則親率本部沿岸掩殺,將江州軍前鋒一路趕回尋陽鎮所。

得知庾亮的死訊之後,蘇峻確是驚喜得很,大有得天之助的感慨。他最擔心是庾亮逃離京畿後號召各方勤王,讓他陷入眾矢之的。如今庾亮死了,各地即便不忿於他有心勤王,但彼此之間都不能互相信重,矛盾重重,誰也難以去節制誰。如今京畿中樞都在他掌控中,更給他以分化瓦解,各自擊破的機會。

可是不旋踵,皇太後逃至京口將建行台的消息便給他以晴天霹靂。更讓他稍得一點的法禮優勢盪然無存,他本以誅奸為名起兵,如今權奸已死,看來是已經沒有了繼續作亂的理由。但事已至此,他怎么能善罷甘休!

局勢演變到如今這一步,蘇峻起兵之初心內還有的些許迷茫已經盪然無存,想法已經漸趨成熟。如今京畿和皇帝皆落於他手中,正是天賜良機,可借此躍居諸多高門之上把持中樞以為內外仲裁。至於京口的行台,他不能承認,也不會承認!

牝雞司晨,惟家之索,天下豈無賢良輔弼幼君,怎么能容許一個愚鈍婦人干政自取衰敗姿態!尤其蘇峻心內對皇太後的怨恨絕不遜於對庾亮的恨意,自無可能俯稱臣!

但無論如何,若任由京口方面壯大作祟,都是一個致命隱患。他本意是親自率兵東向京口,再重復一邊攻陷建康舊事,徹底消滅隱患。然而荊州方面遲遲沒有給他答復,讓他不能有所放心。況且京口地近淮北,他也不得不考慮郗鑒對此的反應。

思忖良久,又與一眾謀士將領們商談良久,蘇峻最終制定下如今的策略。京口方面暫時不必理會,只要防備他們勿往京畿靠近即可。他自己率領主力鎮守姑孰,一方面震懾荊江兩方,一方面保證退路無虞。韓晃部則繼續掃盪宣城,往吳中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