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9 內訌(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819 字 2021-06-16

曲阿縣署內,紀友身披一件白色氅衣坐於庭中,坐在他對面的乃是縣中長吏馬明馬行之。

竹制的書案上擺著諸多籍冊賬簿,馬明正撥弄著算盤快運算,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這個出身沈家少年營,年方弱冠的年輕人才抬起頭來,神色有些陰郁道:「明府,若真盡數依照對面索求撥付,縣中存糧或將告罄……」

紀友聽到這話,神色亦有幾分難看,思忖了良久才沉聲道:「給他們。」

馬明聞言後便領命起身,率領庭外已經等待良久的縣中佐吏匆匆離開,前往與前來索糧的歷陽軍兵尉接洽。

「維周啊維周,你還要我等到幾時!」

紀友行至涼亭中,坐在了胡床上,眼望著牆外天空,臉色頗多悵惘。

早先沈哲子離開時曾叮囑紀友不妨委曲求全以保存實力,待沈家人離開未久,歷陽軍便掩殺而來,在琅琊郡中一戰擊敗王舒,隨後便水6並進沖進了曲阿。盡管心內尚有諸多不甘,但就連京郊唯一成建制的王舒軍都被擊敗,憑他手里這一點宿衛殘部,也確實沒有頑抗的底氣,只能遞表表示順服。

或許因為態度可嘉的緣故,加之他家乃是丹**深蒂固的舊姓人家,歸順之後,紀友的官職未動,蘇峻甚至還將他原本繼承大父的封爵又增五百戶,順便給了他一個五等輕車將軍銜,准他於境內招撫流民並宿衛殘部。

基於心內根深蒂固的忠義之念,對於蘇峻的禮遇,紀友是不屑一顧的。但是由此他也益有感於沈哲子所言,蘇峻起兵確是與中書交爭,北人內訌,而非要與天下人為敵。如今庾亮已死,朝廷的大義名分尚不知會歸於誰家,他們這些吳人實在不必過分踴躍去拋頭顱、灑熱血,作無謂犧牲。

曲阿淪陷之後,蘇峻部將張健便率眾在縣中掃盪。為了保存此地鄉人元氣,紀友不得不隨軍出行,去一家家說服那些激於忠義據地而守的人家放棄無謂抵抗。

這個過程自然遭到許多非議譏諷乃至於斥罵,但在紀友的努力下,曲阿境內終究沒有生太多的廝殺,也幾乎沒有涌現一些趁亂而起肆虐鄉里的強人,總算維持了一個平穩。

因為紀家所具有的鄉望,以及紀友本身的配合態度,像張健這種歷陽悍將也沒有對他過分為難。歷陽軍在曲阿境內沒有肆虐太甚,張健也只是要求紀友征一批民夫在縣內構建一些營壘等軍事設施,當然還必不可少的索要了一部分錢糧。

這些事情,紀友也都予以配合,甚至主動將早先宿衛們攜帶的一批軍械交了出來,原本修築用來頑抗的營壘要塞也都騰了出來,也幫助張健對那些宿衛殘部進行整編。

如此配合的態度,反而讓張健有所狐疑,並沒有接納那一部分宿衛殘部,而是讓屬下統率著安置在了句容。

接下來張健便率部東進,至此便徹底隔絕了曲阿與京口方面的消息往來。接替張健戍守曲阿的乃是歷陽軍管商部,相較於張健,管商則要貪婪得多。曲阿富饒之名早已傳遍大江兩岸,管商移鎮此處後,當即便獅子大開口索要財貨,甚至縱容兵士們在鄉中劫掠。

面對這種形勢,紀友早先的委曲求全生了效果。縣中大族們本身力量並未損失多少,面對歷陽軍這種小股侵擾擄掠予以迎頭痛擊,各家並未損失多少,反而讓曲阿原本平穩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管商對此自是大為光火,強令紀友出面調停,否則便要集兵大掠曲阿鄉土。到了現在,紀友對歷陽軍的行事邏輯也有了一個了解,索性直接調集縣中吏員死守縣署,閉門不出。管商率眾在縣署外叫罵數日,終究還是沒敢肆無忌憚的行凶。

彼此對峙的局面一直持續到張闓離開建康,被任命為督丹陽東軍事,由其出面調停,彼此之間氣氛才稍有緩和,沒有釀生兵事。

管商率眾老實不客氣的住進了沈家遺留下來的雲陽庄園,並對雲陽鄉內沈家諸多工坊產業大肆破壞。紀友自知沈哲子是怎樣一個脾性,只要歷陽軍不能將沈家連根鏟除,無論他們事成還是事敗,管商所為都會被沈哲子惦記上,早晚會因此而飲恨。

因為彼此關系惡劣,管商雖然強兵駐扎縣中,但索要財貨之類,紀友統統不予配合。到現在對歷陽軍的底細他也了解差不多了,其兵雖然悍勇,但也不敢過分擄掠鄉里以至於激起民變。其他地方的亂象,主要還是因為各自鄉中豪族趁亂鼓噪生事,為虎作倀。

曲阿初期的平靜,讓紀友有底氣勾連鄉里,與管商部對抗。而且管商軍中不乏被收編的宿衛殘部,其中不乏紀家故舊,這也讓管商不敢過分逼迫紀友,而是自己率眾在鄉野中擄掠,搜刮財富。

紀友對此即便有心回護,也無力作為,幸而早先已經盡力疏散或是集中安置鄉民,所害未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