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4 奴賊之困(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68 字 2021-06-16

待他講出這話,場中眾人神情又有異變,繼而席中一人聲言道:「庾叔豫今次來犯,兵勢久蓄,窮鄉民寡,未必能當……若是暫作退避……」

「退避?豐城左近,開闊平坦,該要避往何處?」

黃權冷笑一聲,繼而冷笑道:「董公此言,倒是讓我想起年初我部出剿賊眾,路過貴鄉,寨高澤深,確是一處形勝地!不如董公歸家,稍作修整,我部即刻遷駐?順便也能替董公你守護家業,賊眾難欺。」

他話音未落,旁邊一個白面短須的年輕人已經笑語道:「未戰而退,董公此言有些誅心啊!明公至此,乃是為我等鄉人看護鄉土,凡有外敵,應該並肩共拒。若真強師掠境,在座各家,誰人能安?」

說完後,年輕人對著黃權微微欠身,神態不乏逢迎,黃權則回以微微頷,便令年輕人眉眼頓開,回味良久。

「今日難得聚,我也不作虛言。你們各位或念我孤師懸外,不能久持,賊大來攻便要遠退歸國……」

黃權講到這里,見席中有幾人要開口辯解,當即便將手臂一揚:「不必急於自辯,我鎮此鄉也是日久,諸位何以待我,我是心知。南賊來攻,無非巢湖水途,只要三千勇卒鎮於施口,庾賊片木難渡!窮疲之師,妄想退我?我奉中山大王之命,守此廢土,以待雄師後進,踏破竄逃失國之賊,豈能輕棄!」

「當然,若想卻賊於外,尚需鄉人助我。今日宴見諸位,只是告知一聲,近日我便移師攻賊,為你等守鄉護土,各家都要人物助我!便以三日為期,三百甲士,五百斛糧,俱置營前聽命。此限一過,何家缺席,我將親望叩門!」

講到這里,黃權眼下橫肉更是頻頻顫動,語調也更顯陰森:「若是讓我查知,哪一家非但不以鄉土為念,反要外結南賊,我將號召鄉勇義士破家食之!若無異議,那就各自歸家調用,三日,三日後的此時此刻!若無甲士糧用,那就准備好懸梁上!」

聽到這殺意凜然的話語,眾人神色更苦,就算有人想要強辯,但見黃權一臉的凶橫,頓時也沒了膽氣,只能頹然退出。

黃權在席中目送這些鄉中宗長們離開,嘴角冷笑更勝。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他又怎會不知,以往召見,諸多推諉,各自閉門拒外。然而今次卻召之即來,無非是想要看一看自己面對強敵壓境,有無一戰的底氣,而後再考慮該要往何方歸附。

可是,他是戰是逃,豈是這些鄉中鄙夫能夠決斷?這些人以為自己孤師遠懸、後繼無援便不敢一戰?但無論是戰是逃,他都還有從容的時間應對,足夠擊破這些鄉宗家門!庾懌軍力再強,也要旬日之後才能壓境。

但究竟是戰還是逃呢?

想到這個問題,黃權自己也實在拿不定主意,說實話,如果合肥堅城還在,他是真的不懼一戰,南賊雖眾,但他也有信心據城破之。可是現在,左近根本無險可守,庾賊尚未至此,鄉野已是民心動盪,怎么看都沒有堅守的理由。

「程賊該死,獻婦媚進,使王絕於舊人!若能歸鄴,定要手刃此賊泄憤!」

想到這里,黃權已是恨恨道。他從來都不覺得合肥有守的必要,而自己之所以被派來這一個荒僻之地,無非是因為與中山王走的近了一些。而且程賊將自己置於險地不說,後方坐鎮淮南的彭彪又是石聰舊部,素與中山王不睦,刻意收束部眾,擺出分拒之勢,每每對自己不懷好意,讓自己形勢更加不利。

想到石聰這個人,黃權更是恨得牙根癢。他與此賊,本來俱是天王假子,結果在圍剿劉氏余孽時,此賊故意引兵不援,致使自己大敗,若非中山王出面回護,只怕已經要論罪而斬!

如果他就這樣棄鎮而逃,或許這正是後鎮彭彪所希望的,正可借此機會除掉他。戰無必勝之策,退無保命之途,面對這樣一個困境,黃權也真是一籌莫展。

正踟躇間,兵卒突然來報秦肅求見。黃權眼下正是煩悶之際,當即便要喝退,只是突然心念一動,這秦肅素來頗多詐謀,聽他講講,或許有助於當下之困。就算他無策可陳,這奴兒不乏奇趣卑態,見一見也算是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