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篇1(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2054 字 6个月前

大業二年秋九月,河北新墾待收,河南沃野谷浪連綿,然而遠在遼邊,已經寒意濃厚,霜結冰封,正式進入了嚴冬時節。

位於遼水入海口所在的歷林口,風物較之往年已經大為不同。

早在羯國還未正式覆亡的啟泰末年,抵達遼邊的王師水軍將領徐朗便在幽州刺史劉群與長史溫放之的授意下,趁著遼東慕容皝二子慕容儁與慕容遵交攻對峙之際,毅然出兵占據了歷林口,將此境正式納入王師控制之下。

東胡諸部胡夷,遼東的慕容部雖然以漢化程度深厚而著稱,諸多典章禮儀一同中國,但若是講到對於區域的經營創建,較之真正的諸夏能臣還是相去甚遠。

說到底,這些胡虜祖祖輩輩謀生於邊荒之中,即便是強追中國之儀制法度,且趁著中國暴亂之際而竊奪遼土,終究也只是追於皮毛,難法真髓。

慕容部雖然稱霸遼東多年,且不乏勸農勸桑,但是遼邊的開發程度仍然非常有限。具體到歷林口這一地,對比則更加明顯。

作為遼水的入海口,歷林口地理位置在整個遼邊都至關重要,但舊年慕容部占據此境也僅僅只是注意並發揮此境的戰略價值,除了一些戍堡、駐兵以外,境域周邊仍是一片荒涼。

王師奪下歷林口之後,自有一番通盤規劃,首先自然還是加強此境的戰略攻守地位,依托於海陸連接的地理,充分利用汛溝、河道等地形,構建諸多攻守一體的水寨、堅堡。

此後慕容部幾股勢力也曾試探性的想要奪回這一要地,但在面對快速成型的王師陣線時,也只能望洋興嘆,不敢擅動。

軍事上能夠立穩,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便都順理成章。在溫放之所主導的平遼構想中,歷林口不僅僅只是一處軍事要塞那么簡單,也將成為招撫遼邊流人、持續開發、就地補給,以圖平復遼邊全境,乃至於再復強漢東北秩序的重要支點與前進基地。

經過了兩年多時間的開發與創建,歷林口已經成為大梁在遼地最重要的軍政一體大基地之一,而原本位於遼南的馬石津,重要性也逐漸降低,僅僅只是作為遼邊與青徐本土的海路中轉站而存在著。

如今的歷林口,除了基本的軍事戍堡與海港職能之外,也是遼邊主要的漢民流人聚居地之一。約莫有兩千余戶生民聚居於此,遼水兩岸阡陌交錯,雞犬相聞,千數頃田畝於山水之間錯落分布,如果不考慮遼邊較之中原酷寒許多的氣候,與河北、江南鄉邑幾乎已經沒有了差別。

除了基本的耕桑之外,歷林口周邊並設有不少的織染、杵臼、燒冶、錘鍛、煮鹽等等諸多百技工坊,雖然規模上較之中原本土不可同日而語,但也是遼邊近世以來從無到有的開創,大大豐富了遼邊本土的物貨產出。

這些行業的基礎創建,眼下雖然規模仍小,體量上而言仍然比不上遼邊那些本有的胡虜勢力,但是有了這樣的基礎鋪墊,大梁朝廷便能持續的增強對遼邊的影響與控制,最終達到收復遼土的目標。

眼下的歷林口,如今已經是遼邊明珠一般的存在,繁華首屈一指。

類似早年的遼邊大邑如遼西的令支,遼東的大棘城以及紫蒙川等等,或是已經因戰亂而沒落,或是仍在交戰不休,歷林口這一份大梁王師所庇護之下的欣欣向榮,則更加顯得難能可貴,時刻吸引著眾多遼邊流人來投,甚至就連一些東胡部落寒苦人眾也都雜於其中,不可勝數。

任何地域,任何時期,沒有充分武力保證的繁榮都不可持久,必然會招至滅頂之災。這一點,在經歷了永嘉以來胡禍洗禮之後的大梁臣民心目中,更是有著深刻且痛苦的認知。

啟泰末年,河北的霸主羯國正式覆亡,雖然對羯國余孽的剿殺仍然沒有徹底結束,且大梁建國之後,軍事上更加側重於西南,但仍然還是有一部分兵力進入東北地域。

當然,想要憑著這些力量便完全平復遼地,仍是遠遠不足,天中的大梁新朝君臣也在極力克制,避免陷入數線作戰的窘境。

遼邊局勢紛擾、勢力雜多,為了避免遼邊這些勢力感於大梁王師咄咄逼人的姿態而暫時放棄彼此紛爭、聯合對抗王師,王師采取的方式是逐步滲透,目下入遼的王師部伍主要還是集中在遼西境域中,如盧龍要塞、秦皇島的水軍大基地等等,基本還沒有跨過徒水一線。

歷林口此境,除了駐扎有千余王師精卒之外,主要還是幽州刺史劉群出面招攬、組織的胡部義從負責基本的防務。當然,如果遼東幾股勢力真要橫下心來搶奪歷林口,位於遼西萬余名水陸王師也不會坐視不理,必會馳援來救。

九月的遼邊,已經變得非常寒冷,就連歷林口附近海面上都頻有浮冰出現,雖然還不至於徹底封鎖航路,但是海風酷烈且多變,海路上往來風險極大,已經不適合再作出航。

所以到了這個時令,往往也宣告著歷林口與外界的交通需要告一段落。雖然還有陸路可行,但遼邊多寒荒,乏甚成熟的路徑勾連外界,陸地上的往來也並不輕松。

可是今年與往年情況又有些不同,可以說從海路開航以來,跨海的交流便稠密數倍。時下天氣雖然已經轉寒,但是秦皇島方向仍然不乏舟船貼靠著海岸線駛入歷林口,海港碼頭上仍是一片繁忙景致。

普通的民眾們當然不知這當中的緣由,但是稍有一些消息渠道的時流只要稍作打聽,便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種種跡象表明,大梁朝廷已經要對遼邊投入更大的關注度了。

九月中旬的一天,歷林口附近一條航道進行了封禁,不許閑雜人等靠近。碼頭處早有時流人眾翹首於此,站在潮起潮落所沖刷出的汛道邊側迎著海風頻頻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