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靈宮,女大公的用餐室。
「我需要一個解釋關於今天的鬧劇。」
塞爾瑪臉色難看地盯著眼前的兩個人:其中一人表情沉靜,另外一人似笑非笑。
「或者你們現在就可以滾出英靈宮,自己解決食宿你們兩個。」
女大公寒聲道。
「哇哦,」祈遠城大公的繼承人,伊恩·羅尼用最舒服的姿勢斜倚在靠背上,頗感興趣地看著生氣的女大公,轉過頭問沉吟著的泰爾斯:「這就是你告訴我的『她很好說話』?」
泰爾斯深吸了一口氣。
嗯,也許是因為,那個來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塞爾瑪的怒氣就遽然上揚。
「你,尊敬的伊恩·羅尼閣下,」女大公冷冷地道:「我記得您是來求援的?」
「嗯哼。」伊恩輕快地點點頭。
「就憑你的輕慢、浮誇、做作和粗魯?」塞爾瑪絲毫不留情面:「以及初次見面就羞辱、惹毛了整個龍霄城的罕見天賦?」
「還有,今晚的歡迎宴會取消了因為根本沒有人願意出席,除非我同意他們在宴會上向你出決斗的要求。」
「他們還是挺熱情的嘛,瞧,幸好我帶了蒙蒂來,」面對興師問罪的女大公,輕浮的子爵閣下嘿嘿一笑,打了個響指:「問題解決。」
看著對方的輕挑態度,塞爾瑪的臉色更難看了。
「熱情?你知道你走了之後,場面有多難看,有多少貴族向我表達了他們的憤慨嗎?」
泰爾斯誓,以他靈敏的聽覺,他聽見了女大公嘴唇後的磨牙聲:「你得慶幸他們在入宮前就下了武器。」
「啊,」伊恩一臉滿不在乎的神色,向泰爾斯聳了聳肩:「虛偽老套的北地人。」
「有這種精力,怎么不去黑沙領把國王干掉?」
塞爾瑪為之氣結,她吸了一口氣,瞪著滿不在乎的伊恩。
「哦,你也知道黑沙領的使節正在城內,而今天生的一切事情,他們都會知道,並傳回黑沙城,傳給國王?」
「而你知道龍霄城的封臣里有多少人,會因為你今天的舉動,改變對祈遠城和對黑沙領的態度嗎?」
聽見黑沙領的名字,伊恩的瞳孔頓時一凝。
他在靠背上緩緩點頭。
「那倒是個問題。」
他轉向泰爾斯,眼神聚焦:「但我們會解決的,是吧?」
但泰爾斯只是一言不,他雙手緊握,抵在餐桌上,不時按動著自己的指節這是六年前,他從那位禿頭萊科大公那里學來的習慣。
塞爾瑪似乎受夠了跟祈遠城繼承人的爭論。
「泰爾斯,這場見面是你安排的,」女大公扶了扶自己的眼鏡,不滿地瞪著一臉平靜,又似乎在沉思的泰爾斯:
「說點什么!」
伊恩露出無聲的怪笑,學著塞爾瑪生氣的表情,故意擺出幽怨的眼神,轉頭對著泰爾斯搖頭晃腦地作出無聲的口型:說點什么。
這讓塞爾瑪的怒氣飆升到頂點:
「如果祈遠城來求援的都是你這種貨色,那你現在就可以……」
「塞爾瑪。」
泰爾斯輕輕地開口。
他抬起眼神,遠遠地望著桌子對面,因為生氣而鼓起腮幫的塞爾瑪小姐。
「冷靜,你是女大公,沒必要輕易生氣。」
啊,就是這個女孩,前幾天在這里拒絕了他沖動的提議,提出要留在龍霄城,面對一切不可知的危難。
那個小滑頭。
他會想她的吧。
泰爾斯緩緩彎起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個微笑。
本來怒氣難抑的塞爾瑪被他盯得有些難堪。
她想起泰爾斯教過自己的降躁方法,深呼吸了幾口。
「我……我是覺得,」少女不自覺地偏開視線,哼了一聲,狠狠地剜了兀自怪笑的伊恩一眼,語氣卻溫和了許多:「也許我們不該再浪費時間了。」
伊恩抬起眉毛,他看了看神情沉靜的泰爾斯,又看了看偏過頭的塞爾瑪,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
他打了個阿欠,仿佛用盡了一輩子的力氣才從椅背上掙扎起來,懶洋洋地從桌子上挑起一塊奶酪,邊咀嚼邊自言自語:「我就知道我找對了人……」
在伊恩陰陽怪氣的提醒下,泰爾斯回過神來。
王子咳嗽了一聲,平靜地問道:
「里斯班伯爵沒有來?」
「夏爾說他要去安撫貴族們,」塞爾瑪搖搖頭,還沉浸在不滿的情緒里:「他還說,希望在下一次的聽政會上,面對一眾伯爵,你們還能表現得如此輕松。」
泰爾斯眼神一凝。
伊恩則不再嚼動嘴里的奶酪。
「下一次的聽政會……」
「所以他明白了,」王子輕聲道:「不愧是龍眸。」
塞爾瑪露出困惑的神情:「什么?」
「也許是蒙蒂告訴了他什么,」伊恩重新開始嚼動奶酪,但他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那個大嘴巴,在路上,他聽見了我要來求婚。」
聽見「求婚」這個詞,塞爾瑪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危險起來:
「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些什么?」
泰爾斯沒有說話,但他的思緒轉動得越快。
只有伊恩用力地吞下了嘴里的奶酪,歪過腦袋,不以為然地笑笑:「看來,您不像您看上去的那么聰明啊,女士。」
「果然嘛,美貌跟智慧都是相……」
這句話還沒說完,就又一次惹毛了女大公。
「而你倒是比你的外號還要討厭。」塞爾瑪冷冷地道。
伊恩先是微微錯愕,然後他笑了笑,厚著臉皮聳聳肩:「榮幸之至。」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決心不再沉默。
「塞爾瑪,」王子正襟危坐,認真地看著兩人:「這位是伊恩·羅尼,代表祈遠城。」
順著他的眼神,塞爾瑪跟伊恩對視了一眼,一方滿臉警惕,一方不以為然。
「而他是來向你求婚的。」
泰爾斯淡淡道。
塞爾瑪一動不動。
但下一秒,女大公就冷笑一聲。
「是么,感謝你的介紹。」塞爾瑪眼神不善地看著泰爾斯,眼底的指責和怒意簡直要漫溢出來。
她用打量的目光看了看伊恩,毫不掩飾眼里的厭惡,諷刺道:「至少他年紀相當,對么。」
泰爾斯沒有說話。
答話的是伊恩。
「看啊,她還是沒有明白,」祈遠城的繼承人看也不看寒著臉的女大公,他輕蔑地笑了笑,聳聳肩對泰爾斯道:
「我母親以前常說,要是女人作了主,就會……」
「我不知道你母親說了些什么,伊恩。」泰爾斯猛地轉過頭,冷冷地打斷了他。
伊恩微微一滯,抬起的手指停在半空。
「說實話,我也不在乎,」星辰王子臉色嚴肅,「但是如果你還想完成這次的使命,那就放尊重點她是龍霄城女大公,更是這場棋局的關鍵。」
他看著伊恩慢慢收起玩弄之色的雙目,沉聲道:「也是我的朋友。」
伊恩愣住了。
「而你,塞爾瑪,」泰爾斯認真地望著女大公的雙眼,「請相信我,我們正站在棋盤的同一側。」
「這家伙就是這個樣子,我們得慢慢習慣……」
塞爾瑪輕哼了一聲,似乎對伊恩余怒未消。
但她到底沒有再說話。
伊恩輕輕呼吸,皺起眉頭,似乎頗有領悟:「噢。」
下一刻,伊恩向後一靠,貼近泰爾斯的耳朵,伸手擋住女大公的視線,低聲道:「怎么,你還沒馴服她?」
這次輪到泰爾斯愣住了。
他臉上的肅色還未消失,就是詫異地問道:「什么?」
馴服?
伊恩嘆了一口氣,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惋惜。
塞爾瑪露出狐疑的神色,看著私自咬耳朵的兩人。
「你知道,你是那個把她扶上位子的人,」伊恩壓抑著聲音,他的語氣里盡是懊惱和不滿:「而且六年了,我的殿下!就算是一國公主也不用這么久吧?」
泰爾斯眨眨眼,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