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們沒有抓到『釺子』。」
釺子。
泰爾斯拳頭一緊。
「他是我們近期追蹤的重要目標,可能掌握著相當一部分的詭影之盾,包括他們在星辰邊境與埃克斯特國內的部署。」
「以及關於詭影之盾里其他高層的機密。」
諾布的神情很嚴肅,眼神里有著不甘。
「而我們也沒有等到那群,由大人您雇佣的,從終結之塔叛出的神秘雇佣兵。」
諾布說著,懷疑地望向視線遠端攜刀帶劍,眼見就要離開視野的雇佣兵們。
「按照計劃,因為災禍之劍人數眾多,戰力驚人,必須在收網時馬上拿下。」
「而他們的價值絲毫不低於詭影。」
諾布緊緊盯著羅曼,似乎要他作出什么反應。
但傳說之翼只是繼續盯著冒煙的營地,並不回話。
戈麥斯忍受不住了,他開口接過上司的話:
「聽著,我們的兩大目標都沒有出現!而你們連說好的計劃安排也沒有執行,所以只可能是」
但他沒說完。
「我猜測!」
再一次,諾布打斷了戈麥斯,同時用嚴厲的眼神警告屬下:
「一定是男爵大人您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來不及通知我們的緊急情況,所以不得己更改了行動的部署?」
傳說之翼依舊沒有動彈。
但諾布的雙眼卻炯炯有神,向著泰爾斯一瞥:
「您出於某個原因比如為了拯救王子才打開了只在緊急時刻使用的機密出口?」
「從而讓目標,意外地逃出了我們的羅網?」
他仿佛在逼問著什么。
羅網。
泰爾斯想起來了:無論是瑞奇還是塞米爾,災禍之劍們下到地牢後,無論面對詭影之盾還是面對他們,從始至終的態度都是「別回地面」。
他明白了什么。
這一次,傳說之翼終於做出了反應。
「所以你們收網結束,出了營地,就追到這兒來了。」
他轉過頭,掃視著肅穆的諾布和憤然的戈麥斯。
「不算太笨。」
諾布從鼻子里呼出一口氣,似乎壓下了一波情緒:
「好吧,災禍之劍就算了……」
「但是詭影之盾的釺子,我猜他正在您的手里吧?」
羅曼突然嗤笑了一聲,仿佛打破冰山的陽光。
「別擔心。」
「我處理好他了。」
諾布眼眸一縮:
「『處理』?」
傳說之翼轉過身,敲了敲左肩上的巨大顱骨,左耳的精致耳飾隨著他的動作一陣輕搖:
「你的那個釺子,我碰巧現,他是血色之年里謀刺海曼王子和荼毒刃牙營地的主凶。」
「所以我給了他……應得的懲罰。」
泰爾斯和諾布同時一動。
「懲罰?」
諾布皺起眉,跟戈麥斯對望一眼。
傳說之翼側過身,向遠處的一片空地示意了一下:
「如果你想要他至少大部分的屍體,請便。」
諾布和戈麥斯循方向望去,在空地上看到一具已經半入黃沙的無頭男屍。
「至於另外的部分抱歉,我要收藏。」
縱然泰爾斯已經見過不少死人,但那具被羅曼「加工」過的釺子屍體實在是太有想象力了:
肩膀以上的部位一片狼藉,沾滿了紅白雙色的不明液體與被切削下來的軟體組織(比如眼珠),望之不似人形,讓他有作嘔的欲望。
看到目標屍體的那一刻,諾布和戈麥斯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諾布甚至身形一晃!
不。
「那是,那真是……」這是難以置信的戈麥斯。
「他死了?」諾布咬著牙,情緒絲毫不下於戈麥斯。
傳說之翼冷哼一聲,轉過身:
「回去的時候告訴你父親,告訴凱瑟爾:報仇了,不用謝。」
泰爾斯搓了搓鼻子,望向別處。
秘科的兩人呼吸急促,自動忽略了對方直呼國王名字的話,只是怔然地望著釺子的屍體。
整整好幾秒。
那副死不甘心的樣子,甚至連泰爾斯都忍不住要為他們感到難過了。
風沙襲來,晨光遍地。
但秘科的兩人卻像死了母親一樣,面色鐵青地回過頭來。
「原來如此……」
泰爾斯看得出來,諾布強忍著心里的不快和憤怒:
「那么,大人,至於那群販劍的,被您雇佣來干臟活的,他們也被『處理』了嗎?」
傳說之翼諷刺地朝泰爾斯看了一眼。
「他們手上掌握著王子,所以,對,我只能放他們走。」
泰爾斯只得配合羅曼,對狐疑的諾布露出一個快繩式的傻笑。
「王子……」
「放他們走?」
諾布緊緊握拳,心有不甘。
但他身後的戈麥斯卻忍不住大喊出聲:
「不可能,你明明有著壓倒性的兵力……」
但諾布又一次極快地按住了戈麥斯。
戈麥斯憤恨地收住嘴,卻毫不掩飾眼里的厭惡感。
「男爵大人!」
諾布艱難地從牙齒間咬出字句:
「我知道陛下信任您,也知道這次的行動里他給了您極大的自主權……」
「但對這場……不完美的抓捕行動。」
諾布狠狠盯著釺子的屍體,仿佛無比痛苦:
「我想,無論是王國秘科和漢森勛爵,也許都需要您的一個解釋。」
那個瞬間,泰爾斯仿佛感到周圍的氣溫下降了一些。
「解釋?」
只見傳說之翼抬起頭來,表情危險。
「比如?」
諾布按住氣得七竅生煙的戈麥斯,喘息著道:
「大人,無論是詭影之盾,還是災禍之劍,他們的價值都很高,關系重大,有些甚至涉及我們秘科執行了幾個月,幾年,甚至更久的計劃和行動。」
「而您不應該擅自武斷地『處理』,而是控制住他們,讓我們來處理!」
「這才是忠於王國,忠於陛下的行為!」
諾布的話音落下。
傳說之翼一動不動。
戈麥斯狠狠捏拳。
「當然,現在釺子死了,這無可挽回,」諾布眼見對方絲毫不為所動,語氣里也帶上了一絲焦急,他指向遠方:
「但是我看得見,災禍之劍還在視野之中。」
泰爾斯吐出一口氣:
如果瑞奇和他的人落到秘科的手上,那塞米爾,包括跟他們打過交道的王室衛隊……
諾布咬著牙,語氣軟化:
「而據我所知,您麾下的星塵衛隊是輕騎里的頂尖精銳,穿插追襲無人能敵,沖鋒陷陣冠絕荒漠……」
諾布焦急而認真地道:
「男爵閣下,只要攔住他們,我們還有機會……彌補。」
傳說之翼抬起頭,看向遠處災禍之劍們消失的方向。
他沉默了幾秒。
短短的幾秒,卻讓泰爾斯無比緊張。
終於,羅曼回過頭,抬起腳步,緩緩前行。
「告訴我,小子。」
他望著諾布的眼神越鋒利:
「你這是在教我嗎?」
諾布一愣。
「教我怎么做我的工作?」羅曼傲慢地道。
教我。
諾布明白了什么,臉色煞白。
下一秒,他深呼吸了一口:
「當然不是,我只是……」
羅曼哼了一聲打斷他:
「那就好。」
他一字一句地道:
「而我現在告訴你:讓他們走。」
諾布一僵,握緊的拳頭開始顫抖。
仿佛在堅忍著什么。
戈麥斯也狠狠咬緊下唇。
傳說之翼轉過視線,遠遠望著混亂了好久的刃牙營地:
「你們照著做就好。」
他回過身,把氣得抖的兩位秘科成員留在身後。
但就在下一刻,在泰爾斯以為一切就要這樣結束的時候……
「羅曼·威廉姆斯!」
「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聽見全名,羅曼則略略一僵。
身姿挺拔的他緩緩回頭。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出言的人不是一臉憤慨的、微胖的戈麥斯。
而是他的上司。
那個沉著冷靜,謙恭有禮的諾布。
「你確定,就這么放他們走?」
只見諾布瞪著眼睛,面貌陰沉。
把他身後的戈麥斯都嚇了一跳。
傳說之翼皺了皺眉,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是聾了,還是傻了?」
諾布閉上眼睛,深呼吸三口。
「不,我只是……」
他身後的戈麥斯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按住他的肩膀:
「諾布,你……」
下一秒,諾布猛地睜眼!
「我只是受夠了!」
泰爾斯現,先前那個沉著的秘科西荒負責人諾布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渾身顫抖,咬牙切齒的憤怒男人:
「傳說之翼,星辰的三名帥?」
「你真的配嗎?」
「就因為你喜歡殺人,喜歡血腥,喜歡雕刻人頭骨作飾品?」
聽得泰爾斯一陣皺眉。
傳說之翼似乎也被這句話震了一下,他沉默了一秒,這才緩緩開口:
「噢。」
傳說之翼似乎在咀嚼這句話:
「什么意思?」
諾布踏前一步,死死盯著容貌脫俗的羅曼,斬釘截鐵:
「我的意思是。」
「從血色之年開始,我來到西荒的這十幾年里。」
「羅曼·威廉姆斯,你這滿身娘兒們味兒的家伙……」
「除了仗著陛下的寬容與失察,在刃牙營地里我行我素、蠻橫自專,割地自據、罔顧命令,飛揚跋扈、作威作福……」
諾布的雙目里仿佛噴著怒火:
「難道還干過什么好事兒嗎?」
此言一出,在場的其他人都驚了一下。
我行我素、蠻橫自專……
割地自據、罔顧命令……
飛揚跋扈、作威作福……
卧槽。
這一連串的形容或者指控,讓泰爾斯大開眼界。
他壓著心底的震驚,蹙眉看向一動不動的傳說之翼,回想起對他的印象。
嗯,好像……
也沒什么大錯?
諾布身後的戈麥斯似乎被上司嚇壞了,他從後抱住諾布的胸膛,想把他向後拖:
「諾布,你瘋了,別再說了……」
但是傳說之翼擺了擺手阻止他,眼里透出少見的興趣:
「不,不,不,讓他講。」
羅曼緊緊盯著滿面怒容的諾布,慢慢走回來:
「我喜歡聽不同的意見。」
「它們是有益的。」
「讓我更……」
傳說之翼舔了舔嘴唇,配上英俊的面容,顯得更加神秘而清秀:
「興奮。」
那個瞬間,泰爾斯在空氣里嗅到一絲不妙的意味。</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