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91)(1 / 2)

第四百九十一章揭舊弊眾人陳情護愛子大妃舍身

第四百九十一章揭舊弊眾人陳情護愛子大妃舍身

『啪』!

丁壽將記錄神機營軍士的名冊隨手丟在桌案上,捏了捏微微酸脹的眉心,抬眼掃視屋內的幾位提督營官,苦笑道:「說說吧,我的老幾位,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冊兵員僅有一萬二千有余,其中還包括了三千多的五千下營馬軍,營軍空額比張偉、福英等人在任時猶有過之,面對自己親手挑揀出來的『夢幻』組合,丁壽有種被人當面打臉的感覺。

「涇陽,可否為下官解惑?」丁壽對孫洪與戚景通還是放心的,當初既然在豹房工程和漕運上都不伸手,沒理由進了神機營就改性子,唯一讓他吃不准的便是這位新晉涇陽伯了,莫非神英得隴望蜀,得了伯爵誥劵還不知足,將那二人也拉下了水?

「稟大人,此事乃標下所為,不干旁人之事。」戚景通誠摯言道。

神英皓首輕搖,道:「世顯莫要為老夫擔責,身為統兵總戎,老夫豈能開脫。」

「當日說好,我等分勞赴功,如今你二位可沒有單獨撇開咱家的道理。」孫洪拱手,「丁大人,這里也有奴婢一份。」

「家父實有隱情,請緹帥寬宏。」神周急著為老子辯白。

「有隱情就說啊,丁某又沒有問罪之意,怎么說大家都是營內同僚,總不好獨獨瞞著我吧!」丁壽捶著掌心,滿腹委屈。

眾人相視一眼,神英率先道:「老夫蒙聖上恩典,承丁帥之情,得以出掌神機營,每日誠惶誠恐,深恐枉食俸祿,碌碌無為辜負皇恩,一心想為陛下打造一支雄師勁旅。」

「蓄威昭德,人主之大權,當今陛下有意振刷兵事,身為奴婢的豈敢不盡心竭力,」孫洪喟然一嘆,「可國朝平成既久,兵政日弛,莫說早已荒廢占役之三大營,便是京營將士也不乏被雜差所累,終歲不得入操者,此等兵士名為營軍,實與田畝市井之夫無異。」

戚景通接道:「況團營軍士缺額,皆是大營壯丁挑選征用,營內余下的多是苟且應役的老弱之軍,疲羸不能執兵習藝者甚眾,實不堪教練。」

「這些營內積弊我自知曉,不是前陣子要你們革退老病羸弱兵卒,再和兵部驗軍官會同點軍科道,比照各衛戶口文冊,細細挑揀年力精壯者入營補額么,」丁壽納悶問道:「難不成諸位只清除老弱而未勾選補納新軍?還是兵部科道有人刁難?」

「兵部那里並無人敷衍了事,只是……」神英搖頭苦笑,「大金吾有所不知,余丁不足,清軍易而選軍難吶!」

「哦?這卻奇了,太宗文皇帝遷都之後,為居重馭輕之圖,京師置七十二衛所,官軍不下三十余萬,畿內又置衛所五十余,官軍也不下二十余萬,如許軍衛,難道還選不齊神機營三萬余的兵額?」京師治安也是衣衛職責所在,丁壽對護衛京畿的衛所布置略知大概。

「大金吾明鑒,非是老夫卸責推諉,實在另有隱衷,」神英悵然嘆道:「兵政廢弛久矣,京畿衛所尺籍雖存,而軍戶逃亡無數,這也是為何帝京宸居所在,如今士卒大減於國初之額的緣故,可憐太宗時賴以震懾四方的數十萬雄兵,早已今非昔比啦!」

「唉,如今之世,吏胥無賄不行,文書到衛,衛吏刁難;文書到司,司吏勒掯,處處須用財打點,方保無事,軍士多貧苦之家,度日尚難,安能辦此,是以精壯子弟自謀生計,不得收軍入操矣。」孫洪搖頭慨嘆,滿是無奈。

「區區幾個胥吏,還敢刁難諸位不成?」丁壽拍案怒喝,奶奶的,真是什么蒼蠅臭蟲都敢蹦出來惡心二爺,當詔獄里容不下他們么!

「些許刀筆小吏,我等自有應對處置之法,只是選卒必須精徤,而後可期強兵,可堪選用之兵實不多也。」

「哦?畿內軍戶數十萬,縱是軍戶逃亡甚多,難道連不足四萬的健卒也揀選不出么?」手下衣校尉所帶的市井幫閑中就不乏京畿軍余子弟,一個個膀大腰圓,腦門發亮,丁壽怎么看這些人也不像是羸弱老病的模樣,這些人留在市面上也都是治安隱患,扔進軍中回回爐,錘煉一番未嘗不是好事。

「稟大人,年力精壯者易尋,便是先時神機營內,也不乏健壯兵卒,可這些人卻不是精兵之選。」戚景通叉手回道。

「為何?」丁壽劍眉一挑,輕聲問道。

「京師百業匯聚,軍余弟男子侄等整日游走市井,沾染許多油滑惡習,便說營內原便多有富實奸滑之徒,京營選軍時畏懼營操出征之苦,買求托情,作為不堪員數揀存本營,待逢應役之時又再托詞躲閃,終歲安閑無事,此等兵痞畏苦懼難,心口不一,對待上峰陽奉陰違,待有緊急邊情調遣,安能望其聽號令奮勇以沖虜哉?!」

「標下以為留這等人在營中終是虛應故事,徒靡糧餉,於兵無益,故而即便高大強健,亦在革除之列,這也是營伍至今未能充實之故。」

「選軍既不能以強健豐偉為憑,那依世顯之間,該當如何?」丁壽好奇。

戚景通方正堅毅的臉龐上頓時泛起幾分神采,興奮道:「標下以為,可稱強軍者需『勇』、『力』、『捷』、『技』四字齊備。所謂勇者,指其膽、智、手、口;力者,含舉、挽、跖;捷之有三,曰超、走、獲;技之囊五,遠、長、短、奇、騎,共十五條目,能得全部考校通過,必為優選精兵。」

丁壽眉頭微蹙,「可否細細分說?」

「是。」戚景通躬身應和,「以『捷』言之,『超』有躍起、跳躍之意,昔日甘延壽投石拔距超諭羽林亭樓者,躍也;岳武穆課將士注坡跳壕者,越也。走者,疾行,元人試貴由赤,自河西務趨至御前,三時行一百八十里是也。獲者,接取,如慶忌走追奔獸,手接飛鳥之類是也……」

望著滔滔不絕的戚景通,丁壽瞠目以對,如此選出來的兵士說是百里挑一都不嫌過,這幾十萬戶軍余還當真不夠他挑的,忙不迭拾起名冊重新審視,興奮地聲音發顫道:「這萬余將士都是這般選出的?」

戚景通神情頓時一黯,頹然道:「不敢欺瞞大人,有十之二三能達此些條目,便是標下萬幸。」

不他媽早說,害得二爺空歡喜一場,原來還是曲高和寡啊,丁壽失望地將名冊重又丟下。

見丁壽意興闌珊,神英捋髯笑道:「大金吾無須心焦,世顯選兵之法頗有見地,這萬余將士選拔老夫親眼得見,雖未能全符世顯心中所期,但也都是武藝嫻熟、遵聽號令的本分子弟,稍假時日調教,必是一支雄師勁旅。」

「爵爺所言不差,《管子》所謂『有此教士三萬,以橫行天下』,齊桓有節制之兵,秦之銳士不敢當;鄂王五百背嵬之軍,兀術巨萬不能敵,由是觀之,兵必教成而後可以勝敵矣,有戚將軍此等將才,選兵精練,何愁不得對壘敢戰,出奇制勝之強兵!」孫洪接口附和。

氣可鼓不可泄,這幾位都有此雄心壯志,丁壽也沒來由潑冷水,再說練兵絕非一蹴而就,揠苗助長的事更干不得,幸得大明朝四海安靖,偶有些盜賊逆舉,韃虜犯邊,也無關大局,他有充足時間等待練兵成果,何況聽了戚景通一番描述,丁壽對神機營未來也是一片憧憬。

手指無節奏地敲打著案上名冊,丁壽悠悠道:「既然軍戶不敷使用,何不以募兵補充營伍,非但允許百姓從軍,那些逃匿窩藏軍戶也可隨之應募,如此一來,當可解營內備選兵員不足之憂。」

自英宗正統年間起,軍戶已然開始大批逃亡,朝廷不得不啟用募兵制彌補缺額,募兵的百姓發五兩銀子的安家費,免其家稅糧五石,且額外免除家中兩人徭役,軍戶雖本有應役之責,但被抽選募中亦發安家費三兩五錢,在其家原有免稅的基礎上再額外免除家中一人徭役,大明徭役本按民戶丁糧多寡而編排派遣,但底層吏胥與富戶勾結,因緣為奸,常將徭役派在下戶小民頭上,百姓不堪其擾,故而為求免役自願募兵,丁壽家居宣府,亦常有見聞。

丁大人自以為得計,正自得意,卻見在座幾人面面相覷,欲言又止。

「可是有何不妥?」丁壽問道。

神英斟酌道:「緹帥此舉若在邊陲苦寒之地自無不妥,可京師及江南之地,恐難收奇效。」

「這又為何?」

「江南民生富庶,田土膏腴,一畝產出已夠維持一夫之食,倘若改種桑麻瓜果,那么每畝一年產出換銀一二十兩,足可供給數口之糧,便是僅有田三五畝的農戶百姓,也可保其衣食無憂,繳銀代役並非難事。」戚景通任過江南漕運把總,熟知地方風土人情,又道:「縱是無田替人佣耕,一年工銀、往來盤纏、農具、柴、酒銀及田主供給飲食,諸項終歲合計也有個十三四兩。」

靠,江南當長工的掙這么多,聯想自己府中下人月錢,丁二不禁有些臉上發燒。

「京師人口百萬,百業匯聚,盡管工商胥吏等肥潤職業悉付外省客民,但本地百姓租賃房產,幫閑佣工,亦可足夠糊口果腹,怎會干冒殺身之險,投身兵旅!」孫洪家中世代務農,被選入宮已滿十八,對市井中『好男不當兵』的心思拿捏甚准。

「募得軍士雖可免除家人徭役,但不發月糧和行糧,每人每月只得四斗糧食權作口糧,待遇實也算不得豐厚。」神英老於軍伍,對募兵詳情知之甚深。

說到底,還不是小日子過得舒服,看不上打生打死的窮當兵的,丁壽撇撇嘴,拍著名冊道:「那五千下營為扈衛聖駕出行之用,為何也缺額許多?」

「馬軍缺少非是因兵員之故,而是馬匹不足。」戚景通凝重面容罕見地浮起幾分慍怒。

「營軍怎會缺馬,不說戰馬,哪個把總麾下沒個個百八十匹作馱挽之用?」丁壽狐疑問道。

「正是因為馬匹數多,瘦損倒斃之數更甚。」戚景通恨聲道,他乃將門出身,久歷戎機,深知戰馬可貴,提及此事痛心疾首。

「因為何故?」丁壽覺得自己今天就活像個棒槌,沒完沒了地問為什么。

神英長嘆一聲,「都是團營通弊,無非給領失宜,喂養無法,草料不足……」

丁壽擺手打斷,「等等,京城各營勇士每月可支馬料豆九斗,外加谷草三十束,怎會草料不足?」

「大金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戶部關領草料,總數大抵如此不錯,但馬匹又分存操及下場,存操者自四月起至九月終有料無草,下場者自四月至九月草料俱無,唯十月至來年三月,二項之馬俱都給料,而所給之草又僅夠三個月,營中馬匹散與各軍,從其自養,馬乃官給,又非自家著己之物,養馬軍士豈肯賠錢自備草料養公家之畜,故而在營之馬飢瘦多斃……」

「荒謬!」丁壽厲聲打斷神英,嗔目道:「馬匹乃朝廷武備大計所關,

戶部安敢如此!?」

「也非是戶部有意為之,實乃舊例如此,畿內本有草場,夏秋之季牧草豐茂,下場之馬可隨場放牧采青……」神英繼續解釋。

「世易時移,天下豈有一成不變之法!太宗所設草場如今或為田畝,或為權豪勢要侵占,余下草場能放牧幾許馬匹?不給草料,兵士養馬之資何所出哉!」與丁二爺不太對付的榮王朱祐樞就曾奏討霸州馬場,丁壽對此再熟悉不過。

「大人說的是,如今營中軍士皆以領養馬匹為累,家道得過者賄賂人情,請托躲閃,富者既不領馬,差撥必及於貧,貧苦之軍賃房而居,待糧而食,馬無棲居遮蔽之所,草料之資縱得關領,反先以養人,馬匹安得不瘦損而斃!」戚景通憤憤言道。

「朝廷也有定時比較馬匹之令,這般貪墨草料,他們就不怕擔責受罰么?」丁壽蹙眉問道。

戚景通一聲冷笑,「朝廷可以比較馬匹肥瘦,卻無法嚴查其草料虛實,中間畏法之人,愛惜馬匹,喂以實料,有那等奸頑之徒,還未等關領草料,已將賣籌與人,待喂馬時唯啖以酒糟,酒糟性熱而味惡,雖極壯之馬,數月之後即生羸病,不堪騎操,甚者不能食糟,因之而斃……」

「民間一馬之價白銀二十余兩,待馬戶解征到京所費不下三四十兩,盡皆小民脂膏,今處置如草芥,誠為可惜,若不制以喂養之法,難以根除其害馬之弊,馬軍多存無用,徒費馬匹,標下斗膽,暫將五千下營馬軍縮減為足夠御用之數,有思慮不周之處,請大人降罪。」

面對躬身請罪的戚景通,丁壽無話可說,擺擺手道:「罷了,這養馬之事我來籌措,只是諸位,這營內餉銀可是按照足額兵員撥發,如今兵士幾乎三去其二,上面追查起來,我等又該如何解釋?」

幾人面上同時作難,神英道:「緹帥明鑒,京營各營勇士月糧不過一石,折成平價銀一年不過十二兩之數,雖比之邊衛旗軍優厚許多,但也算不得豐裕,另則……」

戚景通見神英看向自己,忙踏前一步接口道:「另則標下練軍既勤,這每日膳食需得多加支應,否則兵士體力不敷,反受其害。」

丁壽點點頭,「還有呢?」

「兵紀整肅,需賞罰分明,一味靠嚴律酷法,難以持久,需得恩威並施,示之以恩,厚之以誠,富之以財,以結其心,如此兵將一心,方可奮發果敢,直前無敵。」

戚景通侃侃言道,神英幾個連連點頭,看來也早就認可。

丁壽眼睛一翻,「所以——還得加錢。」

說到底還是銀子的事,丁壽也算聽明白了,這幾位是想用空餉來養精兵,這倒無可厚非,就是換了岳爺爺也得這么干,『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岳家軍可不全是靠愛發電,只是他才用相同的由頭清理了神機營的蠹蟲碩鼠,自己再來上這么一出……不說別人,怕是丘聚就在盯著自己看笑話……

見丁壽面色陰晴不定,神英等人相互對望,彼此憂心忡忡,孫洪先道:「緹帥若不放心,奴婢可以人頭作保,營內餉銀一分一毫皆用於兵事軍需,倘有人擅取一文,奴婢以死謝罪。」

丁壽忙道:「公公言重,在下並無見疑諸位之意,只是這事手尾怎樣了結,還需細細斟酌。」

神英捋著花白胡須略一沉思,探詢道:「那這月餉銀……」

「在冊的如數發放,其余的支出只要登記在冊,諸位先看著辦吧。」丁壽大手一揮有了決斷。

************

與兵士發了餉銀,丁壽便一頭扎回了自家府邸,心里念著營軍的幾件宿弊,嘴里也沒個滋味,連飯都用得敷衍。

「爺,可是今日飯菜不順口?」伺候一旁的譚淑貞見丁壽端著碗半晌不動筷,憂心問道。

「啊?」丁壽懵然抬頭,還未理清思緒。

「可要奴婢讓人重做一桌?」譚淑貞指著桌上飯菜道。

「哦,不用,不必麻煩了。」丁壽將手中鏨銀法藍碗放下,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每月例錢多少?」

譚淑貞一怔,自家老爺從不操心府中瑣事,不曉得緣何突然問起這個,還是老實答道:「蒙老爺恩典,與幾位姑娘小姐的月錢相同,俱是五兩銀子。」

丁府中人口簡單,說穿了上上下下只服侍丁壽這一個主子,按他本意原不需要劃出太多等級,只是譚淑貞當過管家太太,深曉家有家規的道理,將府中人列出個三六九等來,既不會亂了上下尊卑,省去日常許多口角,再則下層仆役丫鬟也有個奔頭,更能盡心當差,丁壽做慣甩手掌櫃,這些事聽著便覺心煩,多是譚淑貞呈報過來便點頭應了,從未走心記掛。

「五兩啊……」丁壽默默盤算,一年才六十兩銀子,也不過就是江南三畝桑田的產出,堂堂丁府總管一年進項還不如一個下田農戶,暗忖自己是不是吝嗇了點。

「是,」譚淑貞小心覷著丁壽神色,卻會錯了意,跟著忙道:「其實奴婢母女身在府中,平時無甚花銷,用不了那許多銀子,玉姐兒那份一直存在官中,並未領取。」

「好端端留在賬上作甚?該她拿的便拿去,丁某的干閨女總不能連個日常零花都沒有吧。」丁壽皺眉道。

譚淑貞笑得為難,「老爺疼惜那丫頭,奴婢娘倆個感恩不盡,只是尊卑有別,萬不敢讓她與幾位姑娘小姐們

一般恩遇。」

「咱府上人月錢究都是多少?」丁壽問道。

譚淑貞雖是好奇這位爺怎么突然對這事走心了,還是老實答道:「大太太那里定的每月二十兩,長今、蕊兒二位小姐俱是五兩,慕容姑娘也是爺的師門晚輩,比照同例,巧姣和海蘭二位姑娘因是客居,不好慢待,請示了爺後也是按照五兩月錢發放。」

丁壽聽著頻頻點頭,譚淑貞慮事的確周到,自己拎起褲子就忘到一邊,也沒想過許多,海蘭是不知銀錢為何物的,有蕊兒陪著還好,宋巧姣身份尷尬,孤身一人在京,府中一沒名分,二沒有私房體己,以她的性子,縱然日子窘迫,也不會主動開口,如今比照長今等人的標准定了月例,想院中那些下人也不會勢利輕視,至於小慕容,她倒是不缺銀子,但若讓她比長今、蕊兒等人差了,怕是那小醋壇子早就鬧將起來。

譚淑貞又道:「秦姨娘房里是十兩,按說秦姨娘有著敕命在身,月錢該當多些,只是姨太太說她區區一妾室,得老爺收容已是萬幸,不該比之長今小姐她們多得,還是雲娘姐姐勸說,將她的那份一並算在房里,這才接納下,只怕是如此委屈了雲娘姐姐。」

「雲娘行走江湖那些年,可是存了不少家底,你不必為她操心,」丁壽笑道:「底下人呢?」

「倩娘、貽青她們幾個有執事的是三兩銀子,美蓮因著卸了外間總管事的差,月錢也降到了三兩,如秀紅平日幫著她們張羅的,每月一兩銀子,雪丫頭和小桃因是老爺和大太太屋里伺候的一等丫頭,每月人各二兩銀子,其余內院小丫頭仆婦都是一吊錢,外間門子灑掃雜役各三五百錢不等。」譚淑貞繼續道。

所謂一等大丫頭,純是設了照顧那些平日與丁壽暖床,偏還沒甚其他執事的女子,比如雪里梅初時只有一兩銀子,自通了房後譚淑貞立時與她長了月錢,在譚媽媽眼中,伺候好了丁壽,便是府中最大的差事,當得這個價錢。

「你如今既然兼了內外管事,便再加個五兩吧,府中這么多人和事需你費心顧著,領個雙份兒也不為過,」丁壽盤算著道:「玉姐兒那份月錢也讓她領去,既然蕊兒拜師後都漲了月份,沒理由單單虧了她,亂了規矩反倒不美。」

「是,奴婢代玉姐兒謝過老爺,只是那雙份月錢奴婢萬不敢受,奴婢娘倆得爺援手,才脫苦海,怎敢再教府中多破費。」譚淑貞動容言道。

「三兩五兩的,能給爺省出什么來,你只管拿著便是,」丁壽擺擺手,隨即凝眸譚淑貞,面色古怪地說道:「話說回來,你們有沒有覺得爺虧待了你們?」

譚淑貞聞言大驚失色,倉皇跪倒:「可是奴婢差事哪里出了錯,求老爺降罪,奴婢認打認罰!」

丁壽一看譚淑貞會錯了意,急忙將她拉起,順帶將今日神機營中見聞說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