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7|第四十六章 情在緣滅(2 / 2)

朕本紅妝 央央 6633 字 2021-10-26

臉上,那默默流淌的水澤,一定是汗,不是淚。

愛也好,恨也罷,一切都過去了,再不回來。

心底那絲尖銳的痛,是為自己曾經的傻,而不是為他

金烏西落,天昏地暗,車隊徐徐開動,她策馬馳騁在前,全然不覺身後穆青那一聲驚疑之言

怪了,這人的脈息,怎的如此奇特

鼓樂喧囂,人聲鼎沸,大道兩旁跪滿了天京百姓,山呼萬歲。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遠遠瞧見那街巷盡頭,雷府府門大開,門口擠滿了人,一個個滿臉喜色,雷大將軍、雷夫人、雷牧歌都在其中,人群散開,兩名侍女扶著名頭頂喜帕一身紅裳的窈窕女子走出門來。

那女子蓮步踏出門檻,轉身朝著雷府大門曲膝一拜,雷大將軍攜了夫人趕緊去扶,嘴里說著寬慰感慨之詞。

趁這關頭,雷牧歌目光射過來,眼神炙熱,沖她欣慰一笑。

秦驚羽回他一個笑容,竟微微發澀,立在原地,聽得周圍震耳的歡呼聲,忽然有些恍惚,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只聽得李一舟在不遠處輕咳,這才想起該去迎接新娘上轎,定了定神,漫步走過去。

那女子個頭不高,手也生得小巧,被她順從牽著,一步步上了花轎,轎簾放下,啟程回宮。

回宮之後,就是拜堂成親,大宴賓客,這一夜過去,她就將與人結為夫妻,緣定終身。

這樣做,是對的吧

對此,心里是篤定不疑,但為何胸口會那么空,仿佛裂開了個大大的口子,呼呼透風。

揉了揉額角,刻意放緩了速度,隨著花轎慢慢往回走。

銀翼不拘禮儀,就跟在她身後不遠,整個一副等著看戲的模樣,再後面是送親的姻家車隊,雷大將軍夫婦、雷牧歌、李一舟,歡聲笑語,喜逐顏開。

她的大喜之日,笑容卻在別人臉上。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為什么會笑不出來

心里憋屈,閉了眼,耳畔卻仿佛聽得遠處傳來厲喝聲,慘呼聲,廝殺聲,連綿不絕。

有人在高叫:住手

又有人在低呼:不

她甚至嗅得空氣中隱隱飄來血腥之氣。

影像重疊,聲響不斷,氣味清晰,卻終是化為那一雙如水眼眸,那一聲低喃輕嘆。

三兒,三兒,三兒

是幻覺,是執念,更是真實的存在

秦驚羽渾身一震,驀然睜眼,遠處疾馳而來的人影落入眼簾,她沒聽錯,那些聲音都是真的,全都出自皇宮之中

真的有事

雙腿一夾馬腹,她朝著那人馬奔馳而去,高叫:出了什么事

陛下那人直直從馬背上摔下來,喘著粗氣道,有人闖宮,沖進宴會里去了,侍衛死傷無數,連禁衛軍都抵擋不住

該死秦驚羽氣得握拳,二話不說就催馬狂奔。

竟真有臉去搶親

她不會放過他

奔到半路,雷牧歌與銀翼一左一右追上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前方宮門處又沖出來幾騎,竟是衣袍染血

陛下,那刺客在宮中大開殺戒,穆老爺子和穆妃都被打傷了

銀翼目瞪口呆:不會吧,他竟下這樣的狠手

雷牧歌劍眉緊鎖:誰

秦驚羽心頭一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又慌又痛:應該不是他不會是他,他不是傻子,如果他意在挽回,不管是想要她的人,還是她的心,都斷不去傷害她的家人。

不是他做的,難道是

竟來得這樣快

咬著牙,心急如焚,再顧不上別的,風馳電掣般沖進宮門。

帷幔撕裂,杯盞破碎,偌大的廣場上,橫七豎八躺著死傷的宮人侍衛,竟有數百上千之多,屍骸密密麻麻,重重疊疊,有的開膛破肚,有的碎腦裂目,有的身首異處,遍地血污,一片狼藉。

越往里走,屍首越多,除了禁衛軍和大夏侍衛,還有西烈侍衛和暗夜門人,甚至有黑龍幫的弟子。

還有人在血泊中痛苦滾動,哀嚎。

直把她看得眼前一黑,險些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堅固不催的防御竟如此不堪一擊

怎么會這樣

陛陛下有人朝她努力爬過來,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路,是太監總管高豫。

秦驚羽跳下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嘶聲吼道:我父皇母妃呢我外公呢他們人在哪里

心都揪緊了,此時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婚禮,腦子里只有家人親友的性命安危。

高豫微微抬手,朝那邊主殿方向一指:太上皇他們在里面那個刺客不是人是妖孽刀劍都傷不了他

秦驚羽凝神一聽,果然聽得遠遠傳出兵刃相接聲,兵兵乓乓響個不停。

背後腳步聲促,好幾條人影跟了上來,秦驚羽眼風微瞟,精神一振,卻聽得那殿中有人桀桀怪笑,森然道:我的乖兒子可是來了干爹等你等得好辛苦

秦驚羽愣了下,隨即沖上前去,對著那發聲之處高聲喝道:風如岳,你要找的人是我,我已經到了,你快些出來

越是靠近,越是深深嗅得那濃烈的血腥之氣,熏得她頭暈目眩,幾欲昏厥。

那主殿乃是今日舉行婚典之地,父皇,母妃,外公,皇祖母她的家人,還有眾多王公大臣都在其中,那么多人,都落在了風如岳手里

血液上涌,怒焰翻騰,念力沖天而起。

錚的一聲,明華宮上方紫氣縈繞,龍吟鳳鳴。

神劍即將出鞘

哈哈哈,琅琊神劍果然在你手中風如岳興奮大笑,聲音愈發高亢尖利,笑聲忽停,揚聲一喝,你聽著這殿中眾人的身份我都清楚,你別給我耍心眼想催動神劍來殺我呵呵,只要你動一下,我就殺一人,看到底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手快

秦驚羽頓了一頓。

一咬牙,念力祭出

風雷滾滾,出鞘的神劍沖破雲霄,顛轉而至,劍尖直指殿堂屋頂。

轟然一聲響,檣傾楫摧,火光四起,那刺耳的冷笑聲卻絲毫不滅,在濃煙中清晰傳出。

臭小子,你以為就憑你能御劍,就傷得了我哈哈哈,你未免太自不量力,告訴你,如今我已經脫胎換骨,不再是凡夫肉身,我是神,是這赤天大陸的統治之神說話間,就聽得殿中一聲慘呼,登時沒了動靜。

秦驚羽腳下一個踉蹌。

她記得那人的聲音,是名朝中大臣。

琅琊神劍的劍氣,竟然傷不了他

脫胎換骨,半人半魔

乖兒子,你要不要再試一試風如岳的聲音再次傳出。

隨之傳出的,還有隱忍不住的女子哭聲,不止一人,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

秦驚羽看著四周伏屍遍地,血流成河,又是驚惶,又是憤怒,頭頂似有冷水淋下,渾身透涼。

再試,下一個人也許就是她至親的家人

她不敢試,哪里敢再試

念力卸下,紫氣漸漸消減,龍吟聲弱了下去。

我剛剛才知道,今日竟是乖兒子的大婚,哈哈,可喜歡干爹送你的這份大禮風如岳高聲喝道,叫你的手下都退後百步,你一個人帶著劍進殿來

別聽他的身旁幾只手臂同時伸過來,抓住她的胳膊。

秦驚羽搖了搖頭,雙臂用力一甩,掙脫開去,右手在空中虛晃一抓,神劍墜落,握於手中。

握著那冰涼的劍鞘,掌心仿若有股熱力隱隱顫動,與她的心跳漸趨一致。

深吸一口氣,她大步踏出,低沉道:退後,都給我退後違令者斬

雷牧歌大驚,沖上來阻攔:這怎么可以,我斷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涉險

銀翼也沉聲道:不行,太危險了,要去大家一起去

正在糾纏,就聽得殿內傳出冷笑:你還磨蹭什么真以為我在說笑嗎那好,我便讓你瞧瞧砰的一聲,窗戶迸裂,一顆圓圓的物事被巨力擲了出來

秦驚羽一眼看清,是顆滿面血污的人頭,正是方才出聲的那名大臣

退後,都給我退後她打了個冷顫,神形欲裂,唇瓣咬出了血,風如岳,我這就進來,一個人進來,但你得答應我,不能再殺一人

里面靜默了一會,便道:好,我答應你,暫時不殺人,看你的表現。

秦驚羽揮揮手,身後人群無奈朝後退,而她則是舉著劍,忍受著煎熬,凝神屏息,一步步向前走。

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十步

步步靠近。

她踏上台階,站到緊閉的殿門前。

我來了。

殿門徐徐開啟,殿堂中央的空地上立著一人,著一身漆黑長袍,身形高大,須發花白,一條黑帶縛住眼珠缺失的瞎眼,獨目圓睜,神情猙獰,他一手抓著一人,另一只手捏在那人的頸項上,只輕輕用力,就要將其折斷。

那個被劫持之人,是她大病初愈勉力到場的父皇,秦毅。

殿堂四周桌凳歪斜,倒著不少屍首,點點鮮血濺滿了牆壁,人群驚惶失措,瑟縮顫抖擠在一起,一眼掠過,她竟看見了他,蕭焰。

他蒼白著臉站在根宮柱前,與風如岳遙遙相對,在他身後不遠,數名黑衣侍衛圍成個小小的圈子,里面是她的家人。

來得正好,乖兒子干爹等你好久了,你把劍拿過來給我,我就把你這老子還給你,你接著成你的親,今後干爹再不找你的麻煩風如岳朝她伸出手,獨眼中閃耀著狂熱的光芒,來啊,快拿過來

秦驚羽回頭關上殿門,立在原處,不敢去看他掌下奄奄一息的父皇,只死死盯著那只獨眼:說話算數

殿外有細微若無的腳步聲,她知道,雷牧歌與銀翼會帶人將殿堂團團圍住,風如岳就算得了神劍,也是插翅難飛。

但父皇在對方手里,還有這滿滿一殿的人,面對這殺人如麻的惡魔,她心存忌憚,實在沒一點底氣。

乖兒子還懷疑什么我要的是聖水,區區幾條人命還入不了我的眼,只要我拿到神劍,立時就走,以往恩怨一筆勾銷

好,勿傷無辜,一言為定。

秦驚羽點頭,緩步走上前去。

羽兒,不能,不能給他劍秦毅突然掙扎起來。

風如岳大怒,一掌拍向他的胸口,電光火石間,斜地里射出道精光,直逼那只殺人魔掌。

秦驚羽看得真切,是蕭焰的柳葉刀

風如岳被柳葉刀逼退一步,動作緩了一緩,柳葉刀嗖的射過,扎在他身後的牆壁上,蕭焰飛身過來,立在她身旁。

姓蕭的小子,我沒顧上你,你倒還得寸進尺了,你說,你想怎樣風如岳瞪著他,恨聲道。

蕭焰淡淡一笑,指著秦毅道:你沒看他氣都喘不過來了,不需你動手,指不定一會兒自己就咽了氣,到時候這里所有的人都會與你為難,大夏皇帝更要找你拼命,著實不劃算,所以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先聽聽,自己掂量著辦

秦驚羽聞言一怔,就聽得風如岳沉聲問道:什么主意

蕭焰氣定神閑道:你也知道我同皇帝的關系非同一般,若說做人質,我年輕,更經得起折騰,怕是比他爹更合適些,要不讓我和他爹換換

風如岳獨眼微眯,顯然是在思量他話語的可行性,一時有些躊躇:你自願作為人質,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蕭焰笑了笑,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俯身下來,吻在她的唇角。

微涼,輕柔,如蜻蜓點水般,一觸而過。

沒有決裂,沒有悲傷,仿佛還沒回來大夏,還在他養傷的那間寢室,兩情相悅,溫柔纏綿。

周圍驚呼聲此起彼伏,秦驚羽心頭一盪,來不及做出反應,他已經放開她,斜眼瞥向風如岳:他是我最愛的人,今日卻要跟別人成親,你說我是打什么主意

風如岳恍然大悟:哈哈,原來你們竟是那種關系真是小瞧了你邊說邊是向蕭焰招手,好吧,我也不願拖著個病秧子,束手束腳,就由你來換

蕭秦驚羽攥緊了拳,抿唇咽回那一聲喚。

她竟有種沖動,想去拉他回來

蕭焰漫步走過去,單手背在背後,悄然比劃個手勢,那是暗夜門特有的暗號,意思只有三個字,相信我。

他叫她相信他

對了,他聰明絕頂,足智多謀,讓他來做這個人質,最是合適。

站住風如岳厲聲喝道,止住他前行的腳步,她的心也隨之驟然一緊,你的暗器,你的軟劍,都一一除掉,再過來。

蕭焰衣袖一揮,只聽得叮當作響,四柄柳葉刀掉落在地,他又伸手拔出腰間的軟劍,隨意拋在地上,然後兩手高舉過頂,朝風如岳示意:這下行了嗎

風如岳獰笑著點頭,待他走近,便一腳將秦毅踢開,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脈門。

父皇秦驚羽低呼一聲,已有兩名黑衣侍衛沖過來,將秦毅護住,遠遠撤離。

蕭焰手腕被扣,卻是神情自若,回過頭來薄唇輕啟,朝她微微一笑。

秦驚羽讀出他的口型,他說的是:這也許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記住,我愛你。

身心巨震。

忽然間意識到什么,她想張嘴說話,想邁步上前,可還是慢了一步,蕭焰已經出手。

刷的一聲,他從腰間又拔出一柄森寒耀目的軟劍,朝風如岳當胸刺去。

她竟不曉得,他腰帶里還藏著另外一柄軟劍。

聰明如他,機智如他,卻並不知道,風如岳已經不是人,是魔

剎那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是誰發出那一聲

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她眼睜睜看著那柄劍刺入風如岳的心口,眼睜睜看著長劍從中折斷,風如岳怒氣沖天,雷霆一掌擊在他的胸前,眼睜睜看著他胸口衣衫破裂,嘴里一口血箭噴射而出。

日月失色,天崩地裂。

琅琊神劍應聲出鞘

心神頓失,理智全無,只憑一腔沖天之怒,沉郁之悔,錐心之痛,竟將她所有念力潛能激發出來,形若拼命,全然爆發

噗的一聲,風如岳看著插在自己肩頭的劍,劍刃上一絲血線滑過,目瞪口呆:為什么我明明已經刀槍不入為什么

秦驚羽咬牙,紅著眼,用力拔出劍來:你殺了他,你竟然殺了他

腳下驀然一軟,險些栽倒在地,想要再刺,手臂卻沒了力氣。

風如岳捂住冒血的肩頭,連連後退,忽然一個轉身,猶如鬼魅一般,朝著後殿飛掠過去。

攔住他,給我攔住他

身後腳步聲急促紛雜,大隊人馬匆匆奔進殿來。

陛下

羽兒

很多人在喊她,在問她,秦驚羽置若罔聞,只朝著那軟軟靠坐在宮柱上的身影撲去。

她顫抖著伸手,想要扶他起來,卻聽得外公穆青在旁啞聲喝道:別動他

秦驚羽轉頭,哽聲道:外公,你快救他

穆青臉色不是太好,慢慢走過來,手指搭上蕭焰的脈息,默了一會,黯然搖頭:果然是這樣。

秦驚羽怔怔望著他:什么意思他傷得怎樣

穆青長吁一口氣道:我在宮門那里就察覺到他身上不對,應當是過去受傷太多,又遭受過幾次重創,心脈受損嚴重,雖有靈丹妙葯保住了性命,卻沒及時調理,且在此期間,萬萬不得與人動武可惜,那一掌,卻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都震碎了。

這句話,卻是將她的心也震碎了。

不能與人動武。

不能動武。

那名老軍醫苦口婆心,明里暗里說了那么多次,她就是沒聽進去,那日在山庄外,她還擋在雷牧歌身前,生怕他貿然出手,對雷牧歌不利。

原來恰恰相反,真正虛弱不堪的,真正需要護衛的,卻是他。

侍衛人馬都追擊風如岳去了,大殿里人潮散去,像是被騰空了一般,就剩下最親近的數人。

她眼里再看不到別人,只有他。

你為什么不說為什么不給我說她跪在他面前,通紅著眼問,淚眼簌簌落下。

她那么對他,他卻默然接受。

就算他說了,她當時大概也是不會信的,只會覺得他詭計多端,又是一次新的苦肉計。

她是恨他,是怨他,覺得沒法再接受他,沒法再跟他相處,可絕對沒想過,結果會是這樣

我沒事,別哭他抬了抬手,也許是想對著她笑一笑,不想卻又噴出一口血來。

血流成瀑,刺痛了秦驚羽的眼,她撲過去抱住他,只覺得心痛如絞:還說沒事,你吐了這么多血,竟還說自己沒事這是你的苦肉計吧,其實你並沒有事,是不是,告訴我,只是苦肉計,是不是啊

她搖著他的手,滿懷期冀看他,他什么也不說,只是笑,瞅著她輕輕地,不住地笑。

秦驚羽嗚咽道:蕭焰,你回答我啊,回答我的問題。

蕭焰眼睛彎起,笑得虛弱而又滿足,答非所問:這輩子還能被你抱著,我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秦驚羽使勁搖頭:別說這些喪氣的話,你撐著,我這就叫外公救你,我外公是江湖第一神醫,一定能救你的說罷就側頭朝穆青哀求道,外公,你快救他,用銀針也好,用葯丸也好,怎樣都好,快些救救他

穆青輕嘆一聲:羽兒你清醒些,趁著他還有口氣,陪他多說幾句話吧。

秦驚羽怔怔看他,似是沒明白,只聽得蕭焰咳嗽兩聲,吃力道:三兒,我問你一句話,你現在,能不能原諒我

淚如雨下,她閉上眼,輕輕點頭,話音如夢:我原諒你。

那,如果有來世,你還會不會接受我他又問。

會,我會的。秦驚羽含淚點頭,她不要什么來世,她現在就接受他,現在

蕭焰釋然而笑,胸口起伏著,臉色越來越白,眼睛也似要闔上。

秦驚羽大驚,對著他耳邊大聲吼道:你不准死,不准死,你若是死了,我就立即跟別人拜堂成親,生一大堆孩子,我們會很快樂,很幸福,相親相愛,白頭偕老

那也不錯。蕭焰唇邊淌血,嘆息著,眸光轉向一直默立在她身邊的雷牧歌,眼底墨黑,晦澀難明,好好對她,否則,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他竟這樣說

秦驚羽又氣又痛:混蛋你聽著,你敢死,我會忘了你,徹徹底底忘了你

蕭焰扯扯唇,定定望著她,像是想說什么,卻終究什么都沒說。

回味,留戀,不甘,難舍。

所有的光芒都在那雙黑眸中燃起,又點點暗下,隨著生命之火的熄滅而消逝。

在她的臂彎中,他手指一松,身體沉了下去,漸漸冰冷。

只留下一個溫柔似水的淺笑,銘刻在她的記憶深處。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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