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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生涯 衛何旱 4717 字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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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我沒什么大礙,只是有些傷風,調養些日子便可痊愈。這是我自己感覺出的,也是太醫說的。我的昏迷只持續了兩個時辰,然後居然被餓醒了,嗚,為什么連病也不能病得盪氣回腸一點

醒來時依然是夜里,窗外漆黑,梆子沒響,也不知是幾時了。安朝坐在我身邊,正和太醫說著話:你確保她沒事,只是傷風若有其他病症,你沒瞧出來,朕要你腦袋

皇上放心,娘娘只是時氣所感。

我動了動身子,下意識地想發聲,忽然靈機一動,繼續緊閉雙眼,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

她前些年總犯咳症,怎么調理也不見起色,仍是每到夏初秋至,便犯一次。安朝的聲音出奇地溫和:上次讓你配的丸葯,可有眉目了

皇上不必著急,配葯乃是機緣,非一朝一夕所能辦成,何況是給娘娘服用,更馬虎不得,譬如那百年的枇杷樹,淮南的橘樹,便是極其難尋的

啊,我澎湃了,安朝居然私下里為我尋覓良葯。他這么愛炫耀的人,居然在我面前一字未提,難道是想給我個驚喜這個死東西,太可愛了,叫我怎能不死心塌地。女人,做到這個份上,真應全方位地滿足。

謝謝。我忍不住睜開眼睛,看著他:你就是最好的葯。

他先是驚喜,忽而,像是意識到什么,沉下臉,譴走太醫,起身,走得遠遠地看著我:跟我學好大的膽子

抱。我輕輕地道。

他側目,看我一會兒,搖頭嘆息,終於走到床邊將我抱起。我心滿意足地歪著頭,靠著他的肩,兩臂占有欲極強地環著他的背,生怕被人搶走。

這是我的,我的男人,他不是我的一切,不是所有物卻勝似所有物。我對他沒有處理權,卻有占有權,就像我無權結束自己的生命,而我屬於自己一樣。

人不可能永遠占有一樣東西,比如房屋,比如珠寶,只因東西是永恆的,而人不是。可人之長處,長就長在不永恆吧今生他是我的,或者說我是他的,這就夠 了,我們只有一輩子,相對,相依,相守,短暫而美好。一切因短暫而完美,倘若他能活五百年,我亦不能確定自己能占有他半千光陰。人生苦短,不,如果是幸福 的伴侶,人生應該是甜短的。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在他懷里悶悶地道。

女人啊,不虛榮就不是女人了。他吻著我的頭發,半晌:只是覺得,從前對你不夠好,現在彌補,應該還來得及。

我扭動:當然來得及,哪怕是生命最後一刻,想彌補,都來得及。

說說,你還有什么未了的心願他道:無論多麻煩,一律幫你辦了。

我沉吟一番:讓我想想,太多了,得理出個頭緒來

這么多他詫異:還要整理

我怕他反悔,忙道:不是不是,都是小事,關鍵是我大事和小事容易混淆。

這倒很貼切。他點頭,很是贊同:頗有自知之明。

被他一提醒,我忽然想起來,最大的就是小郡主嘛,我都對人拍胸脯保證了,豈能食言再說他們也的確可憐:小郡主,這個

閉嘴他斷然道:我安朝這一輩子都沒做過斬草不除根之事這種婦人之仁,白痴行徑,永遠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你才白痴我一怒,推開他:又沒讓你招她當兒媳婦,不過就是保她一條命,衣食無悠罷了,至於自由哼,只怕簡遼一家對其早已成了奢望。

他皺了皺眉頭,不悅:有你這么求人的嗎

似乎有希望,他已經在我的軟磨硬泡下松動了,我沉思一會兒,降低標准:若有一天,小郡主直接威脅到你的皇權,你大可滅口,怎么樣

他面無表情,沉默。

眼下,只是保她條命。一個小丫頭,將她軟禁起來,不與外界接觸,還能翻天我晃他:就這樣吧,求你了

別搖他似是怕了我的死纏爛打,做了個禁止的手勢:別煩我,讓我考慮考慮。

沒問題希望大大地有,嘿嘿,看來堅持還是必要的。事情進展到這種程度,過於窮追猛打反而不好,我立即爽快地答應。

你得讓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他自言自語。

只求你這一件事,以後,不管多大的事,我再也不會求你了。我偷笑,因為很多事已經在很久以前求過,他也承諾完畢。我怎能不為我的精明而傾倒像咱 這樣的聰明人,通常想要什么,無須伸手,換另一種方法,照樣達到目的。我就不明白有些女人為什么總搞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不是把男人氣死就是把自己氣死。人 和人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

老是對你有求必應會不會把你慣壞他看著我,突然道。

我立刻挺了挺胸,搖頭道:當然不啊,頭疼不搖則已,一搖巨痛,腦袋像孩子腳下的皮球,滾來滾去地疼,媽呀,受不了了我慘叫一聲,以一個極不雅觀的姿勢仰面倒在床上。

讓你別坐起來安朝的聲音在我頭頂回盪,靠,早知道這樣,打死我也不起來呀,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我開始耳鳴,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這也好,至少不用聽他的羅嗦和責備。

晚安,安朝。

這次生病,想來是應了平時無大病,一病即不起的俗語,本以為只是一場小風寒,沒想到躺躺坐坐,葯吃吃停停,總以為快好了,可怎么也好不利落,三月小雨似的滴滴噠噠,到了伏天,依然打不起精神,天又熱,悶得氣也透不過來,竟有當年大病之勢。

安朝曾以為我懷孕了,經太醫診斷,又不是,我是一場虛驚,他則是空歡喜一場。

那是個異常燥熱的盛夏之夜,屋里放著大塊大塊的冰,可就跟沒放一樣,我們這兩個熱得不想活了的人躺在竹席上,我抱怨這天會讓我成豆干,他抱怨我的病怎 么老不好,害得他大夏天的老是懸著心,雙重痛苦。忽然,他坐了起來,像極了詐屍,而我真的就問:你詐屍啊他激動地道:想吐么我答非所問:我 想吃東西。他抓著我柔弱雙肩:我突然想到你為什么總生病我懶懶地看他一眼:哦你比太醫厲害他立即叫道:快傳太醫

結果顯而易見,是他瞎折騰,腳指頭都能想出來,怎么可能是懷孕,太醫難道吃素的我難道吃素的孕育了三個子女的我,會連生病和有孕都搞不清楚只有這個白痴一廂情願,意念為先,放了個即響又臭的屁,把大家都惡心了一下。

想象力還真是豐富。久病不愈,心情不好,有機會我就對他冷嘲熱諷一番。

口是心非。他吹口哨:除了這個,你們女人沒別的本事。

我心里嘀咕一聲小樣,不理他。男人就是這么討厭的動物,具有主動湊過來的天性,只見他巨大的陰影投過來,自負的聲音回盪在我的耳畔:別說你不想再生幾個孩子,哼

哈我哭笑不得,赤著腳頂開他:不好意思,本娘娘暫無此意。順便提醒一句,您自我感覺太過良好。

他端詳我的神情,詫異:你不想

又不是葡萄,一結一大串三個孩子還不夠煩的我是徹底滿足了,生完又又和寸寸,再也沒動過生育的念頭,從此是歇了這想法嘍。

你就沒想再為我添幾個子嗣他貼在我耳邊,聲音柔得像水:老婆,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必須相信,必須放心。生嘛,再生嘛,孩子還嫌多

孩子又不是金子,多多益善。我用額頭與他相頂:你想把我變成老母豬,唔

他立時做起誓狀:你成什么我都不會嫌棄你生嘛,再為我添兩個兒子。

我嫣然一笑,輕輕搖頭,婉轉地拒絕了他的好意。哼哼,老娘才沒那么傻,生他十個八個,長他十幾二十斤肉,活生生把自己變成肉球,說的那個好聽,我 不會嫌棄你。鬼才信到時候,我自己都嫌棄自己,這個世還怎么混人始終都是以貌取人的,雖然沒什么錯,卻是不虞的人性。

現在多好,三十歲,身材保養得當,除了臀部留下的生育後遺症,大了些以外,與做姑娘時沒什么區別。做女人就得這樣,一定要相信有美貌就有幸福,失去美 貌,連幸福都要減價,清倉處理。有抱怨丈夫不解風情的時間,不如逛逛街,買點小首飾,買個包包買條裙子,別怕害羞,不進性感內衣店,沒有男人不愛那一套, 沒有花點心思在自己身上,人一精神,心情就好,不為瑣事鑽牛角尖,他的心思自然就花在你身上了。

真屈辱。他感慨:生個娃還得求你,要是我能自己生就好了。

我惡寒地看他一眼:請君自便。

太陽界威力,懷孕神功他單手向天,做沐浴聖光狀。待我傳些功力給你。我雙掌抵著他的背,一推一推地,他被推笑,然後我們鬧作一團,瘋笑一陣,雙雙累趴。

這個病卧得有聲有色,安朝也比以前體貼得多,我簡直有點不想痊愈了。人真是貪多的動物,有了盆里的,望著缸里的,永遠有目標,永遠不滿足。我的目標就 是把安朝變成唯我之命侍從的終極好丈夫狼變狗,虎變貓,卻不是完全撥去獠牙與利爪,這會使魅力大打折扣,而是只對我展示貓狗的一面。嘻,盪漾啊,澎湃 啊。到那時,我想我會滿足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話。

夏日的午後,覺睡醒仍覺得昏昏的,自從用了專治頭痛的膏葯,陣痛倒是有所緩解,只是身上老是沒勁,睡醒了,百無聊賴地靠在床頭胡思亂想,正琢磨得津津有味,宮女來報:娘娘,安王殿下求見。

謝謝他的好意,本宮近來好多了,請他回吧,別中了暑。

奴婢按娘娘的意思勸過了,只是殿下執意不走,說不見娘娘一面,無法安心。

老是外頭站著,照樣惹人非議,我只得道:請他進來。

自從我病倒,辰兒隔幾天便來探望一次,或言語問候,或攜良葯。起初我很欣慰,畢竟沒有人不喜歡別人對自己好,可來的次數多了,不免顧慮起來。安朝說的對,我又不是老太婆,辰兒一個血氣方剛的大小伙,總與一個少婦過從甚密,實在不成體統,好說不好聽,好聽不好看吶。

珠簾一挑,辰兒大步流星地來到我的床邊,四顧一番,見左右無人,便不行禮,彎腰看了看我的面色,微笑:也沒病糊塗呀,怎么不讓我進來

不是說過讓你少來我淡淡地:你不怕死,我怕。

他沉默一會兒,悶悶地道:我也想,可我做不到。說起來,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越不見你,越是上朝,議政、打獵、吃飯,做什么都想起你。

這孩子哪里學的這一套油嘴滑舌,一顆冷心也被他說熱了,我嘆息一聲,和顏悅色地招手:過來。

他一愣,立即受寵若驚地上前,眼中綻放掩飾不住的光華。

知道我怎么認識你父皇的嗎

亂軍之中。他道:父皇當年擒下你,收你做了侍妾。

我苦笑:我又不是凌帝的皇後或女兒,他為什么別人不收,偏偏收我呢

因為辰兒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一見鍾情我知道他想說什么,也知道為什么又不說:忙著燒啊,殺啊,哪有心情一見鍾情孩子,你真文藝。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像不明白我要說什么。我苦笑,孩子,是你認清我本來面目的時候了,原先顧及形象,不與你言明,是我誤了你。我醞釀一會兒,緩緩 道:我和一個姐妹,同時被你父皇的手下擒獲,你父皇當時像個剛吃完人的惡魔,逼問我們他吃的好不好。我那姐妹寧折不彎,怒斥他,被他手下一槍對穿,死得 很慘。你父皇又轉過來問我,我嚇得差點尿了褲子,拼命搜羅好聽的話奉承他,想是說到他心坎上,這條小命才得以保全。我凝視一聲不吭的辰兒:很沒種吧 很惡心吧

他那兩道劍眉擰了擰,半晌,輕聲道:你同我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你很卑賤

靈魂的卑賤。我自嘲:除了這個,我沒別的籌碼,唯一的底牌,就是跟別人比誰最賤。這樣的人,值得你想著嗎孩子,你遇到的人太多了,為什么不抬 起頭四處看看,值得你愛的也太多了,我都羨慕你的年輕和精力,何必把自己逼到死路上去即使不為自己,也為我想想,可以嗎眼看著你固步自封,我和你一樣 寢食難安,你又於心何忍

他堅毅的面孔抽搐了一下:你在怪我。

我怪自己。

晚了。良久,他深吸口氣。

什么晚了

他定定地看著我:說這些,晚了。

不晚。我搖頭:你知道我是什么貨色,就不會我自己有時都惡心自己。

他冷笑一聲,轉過頭,一字字地:沒用了,我已經管不住自己,哪怕你惡貫滿盈晚了,說什么都晚了。

那是你覺得晚我恨鐵不成鋼,疾言厲色:你不想改變,破罐破摔,對自己滿不在乎,不愛自己,你這是不愛自己

他吼道:因為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

不知道是被他的聲音怔住,還是這句話,我該感動么安朝也沒這么愛我,他還經常勸我命永遠是自己的好,人永遠是為自己而活,理性是幸福的基礎。他說的 很有道理,我很一向贊同,可辰兒,辰兒這孩子他年輕的面孔就在我的面前,旺盛的生命力像他的呼吸一樣有力,這該是具多么具有力量的軀體冰冷的外表, 火熱的內在,辰兒絕對是個具有無限吸引力的男人,聽說愛慕他的青春少艾也不在少數。事實上他黑得反光,亮得出奇的眼眸,看人一眼,這種光亮就能折射到人的 心里去,這樣的男人,說愛我勝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