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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生涯 衛何旱 4235 字 2021-10-26

媽媽,那很無聊。再再別過頭,滿臉寫著乏味。

兒子不去老子去。我點安朝的名:反正你也沒事,幫我選選。

無聊。他翻白眼:每樣做一件不就不得了,又不是老百姓買衣裳,非得選件中意的。

我樂意選,不選就弄那么多亂七八糟的,看著特糟心。

父子倆異口同聲地:無聊

沒有情趣我沖他們大吼一聲,剝奪了他們陪伴我的權利:你們慢慢睡吧,哼。

一個人來織針局,每次都是一個人來織針局,不過我也習慣了。挑選是我的一大愛好,不管選什么,我都能從中找到無限樂趣以及無上的成就感與滿足感,這已 經是我多年的癖好,無法改變。織針局今年時興輕薄帶點兒反色的料子,比從前短且利落,負責甄選的管事太監也說:娘娘,今年這式樣特別適合您。

是嗎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個子小嘛,長而厚的料子會顯得臃腫,像只笨笨企鵝。

今年負責采買的是周大人。

我點了點頭,算是知道,有機會會向皇上提起。宮里就是人情往來的地方,避也避不掉,其實也有個好處,就是需求更容易被滿足。行了,我自己看吧,你忙你的。我趕走老太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轉了一圈,衣料看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去哪真無聊,偌大的皇宮,沒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我曾經因為酷愛挑選,建議安朝在宮里模仿民間的城隍廟,也弄一個 小商販聚集的地方,以供我每天體會逛街的樂趣,可這個美好的構想好還說完,就被安朝一句話頂回老家:你干脆把也我變成商販吧

有什么了不起,老娘那是看得起你,沖你想干都是什么一句話,才對你假以辭色。我也知道我是無稽之談,可你也不要真當成無稽之談了嘛,好歹睜著眼說瞎 話,哪怕隨便附和幾聲,我也能高興一陣,真是浪漫絕緣體。跟我這么有才的人生活這么久,所謂近朱者赤,好歹也有點長進嘛,真是給我丟人啊丟人。

一個好聽卻討厭的聲音從我背後冒出來:我猜你就在這兒。

走開我回頭,一見安辰就要爆炸:禁止單獨相處而且我們單獨相處的次數實在太多了

多嗎他摸下巴。

我橫眉冷對:不管你有事沒事,我都要走了。

你在生氣他看著我:新的還是舊的

什么新的舊的

是原先就在生氣,還是我來了以後,你不高興了

我冷哼:兩者兼而有之。

他兩臂交於胸前,緩緩道:換我,才不會讓女人受一點氣。一邊說愛她,就不要一邊傷害她,那不如不愛,人家沒你的愛,說不定活得更好呢。

你在說誰

我父皇啊。

我好整以暇:哦,我還以為你說自己。

他一愣,低頭,輕聲道:你真的不開心嗎我真的傷害你了嗎

何必明知故問。

我道歉,那我道歉。他沉默一會兒:最近心里太亂,想著父皇和我母親的事當年,你也是當事人之一,你不能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你在害怕怕什么我不會報仇,他是我父親,我恨他也不會殺他,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借安朝的話,我不忍心,不忍心啊,可又真不能告訴他:你找我,就是為了這些

沒想找你,我也來這兒,碰巧遇到。他似是瞧出我打死也不願說,故而淡淡地。

我噗嗤一聲笑了:你是女人,來這里我信,可你是堂堂男子漢耶。

又不是女廁所他突然不說話了,脹紅了臉。

言多必失,看看,這就是最好的例子。辰兒很少有這么可愛的時候,我也一時不急著走了:那你說說,為什么來這兒,不然剛才那女什么,我可要外傳啦,你就等著聞名吧。

他四處看看,好在沒人,嘆了一聲:有一個女人,每年生辰,我都不能為他慶賀,只知道她喜歡衣飾,便年年都親自為她挑選幾件。無法送出,放在那里,現下已裝滿一只小箱子。

這個女人,不會是我吧

這個女人他喃喃:這個女人

我特別恨自己:這個女人真無聊

是啊,她毛病真多,最大的毛病,就是沒心沒肺,最主要的是她偏偏是我的母親。

可惜辰兒這上等陽剛帥男,我怎么就無福消受呢,命運啊,你真是摳門。我不禁盈於睫:辰兒,我把下輩子許給你罷,今生我欠你,以後總有償還的一天。

我要你的下輩子有什么用他猛地上前,激動地握住我的手:我只要這輩子,哪怕一天

老婆啊,還在生氣我安朝鬼一樣出現在我們面前,還保持著拐彎的姿勢,然後是就角落里正在手拉手心連心的我們和呆若木雞的他漫長的對視,最後還是安辰年輕人反應快,甩鼻涕似的把我的手還給我。

我已經不會動彈,安辰的臉色很灰敗,安朝的面容呈現出一種青銅色,只聽他問:你們,這是做什么

沒有人回答他,我求助地看向辰兒,這惹禍精哆嗦著嘴唇,也說不出話來。

安朝的聲音再次響起,像十年沒有住過人的房間:我在問你們話。

說培養母子之情怕是沒有人信的吧或者說我的手被蚊子咬了,辰兒幫我察看傷勢天那,從頭到尾,我可真是最無辜的人呀

黑影一閃,是安朝,只聽拳頭擊上皮肉的聲音,辰兒悶聲倒地,鮮血從捂臉的指縫中流出。安朝呵斥辰兒:起來,有膽子搞女人,沒膽子承認說著,揪 起辰兒,一只拳頭又揮過去。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已經見血,接下來,會不會出人命我尖叫,拼命攔住他:你瘋了他瞪著我,雙眼簡直就是兩座小火山: 滾我說你們怎么不對勁,原來真有這一出滾遠點,教訓完這小畜生,有你受的我急道:你野蠻有沒有頭腦,聽不聽得懂人話就不能讓我們解 釋他猛然轉身,一抬手像是要抽我,我一陣絕望,嚇得閉起眼睛,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反倒是腕子巨痛,我掙開眼,該死的,他正在將我一個勁往外拖, 嘴里不停說著:丟人現眼丟人現眼

痛死了,只能跟著他走,他步子大,走得又快,很快就出了織針局,一路往寢宮而去。我跟不上,好多次都摔倒了,夏天衣裳薄,膝蓋和腳踝磕出血來,鑽心的疼:安朝,安朝求你了,慢一點,慢一點

他不理,拖著我自顧往前走,我像他不喜歡的狗,才不管項圈是不是快把我勒死。我求饒,沒用,我威脅,沒反應,我以死相逼,他看都不看一眼。他也許已經出離了憤怒。

好容易捱到沉錦宮,我已經快要暈倒,宮女太監擁上來一片,全被安朝哄走。偌大的地方,終於除了我們,空無一人,他轉著圈,嘴里喃喃:鞭子呢我的鞭子呢

你聽我說呀。我捂著腳上的傷,苦著臉: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事情很復雜,也很長,你聽我慢慢跟你說。你別找鞭子呀,別找,抽死我就沒人告訴你真相了。

他突然轉身向里間去,一眨眼的工夫又出來,手中多了條黑而粗的馬鞭,不顧我的驚叫,抬手就是一鞭。我頓時眼前一黑,然後媽呀,疼過,但從沒這樣疼過,像是拿燒紅的火鉗在身上撕了條口子,又像錐子一點點往里鑽,慘叫下意識沖口而出,自己聽起來都寒磣:啊

賤人他凶神惡煞,頭發都豎起來:背著我亂搞,居然是和我兒子賤人,你有沒有羞恥心妄我對你從未變心,妄我曾對自己發誓,與你白頭偕老,不 做二人想。你說什么都依你,不依你我也是滿心愧疚,想盡辦法另做補償,可你你,你,你,放著好日子不過,簡直活膩了

不是不是。我直吸冷氣,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額上全是汗:你看到的,和事實不符。

他再次舉鞭:你敢背叛我,我就用這條鞭子活活抽死你這句話我說過沒有

沒有。為了躲避鞭子,我的無恥本質被激發,爬過去抱住他的腿,抬起頭,眼巴巴看著他:讓我說,說完你抽死我一百遍都行

他用殺人的眼光盯著我,須臾,用鞭子指著我的臉,喘著粗氣:好,你說

我的故事雛形已經基本完善,便換上一臉正氣,抑揚頓挫地道:這一切,要從端午那天說起

在我的口中,一切真實而又虛幻,也就是說,符合高級謊言的一貫標准假話必然伴隨部分真話。我口中的真相,免去了一切曖昧的私情成分,轉而成為十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的主場。

端午那天,辰兒與我在涼亭巧遇,便聊了起來,沒說幾句,他忽然問我親生母親的死因。我嚇了一大跳,這消息從前一直封得嚴實,又如何會讓他知道於是 裝傻沖愣,又是擺架子又是好言相勸,他總算沒深問下去。本來想著這事慢慢會過去,可誰想到那次探病,他又提起,我實在是被他纏得無法,可又知道這么多年, 你一直忌諱提這件事,便咬定了牙不松口,他急了,我們就都有些臉紅脖子粗的,正好那時你回來了,這就是你所說的不對勁。然後就是這一次,他不撞南牆心 不死,又問你說我還能怎么辦只能跟他說除非他把我殺了,不然我死也不會吐露一個字,他恨得牙癢癢,就抓著我的手,說要與我同歸於盡,這樣黃泉路上,我 就能把事情始末說給他聽了這孩子,可憐見的,從小沒有媽媽,你今天還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他辰兒呦,你怎么就這么命苦

我說一句,他的怒色就消除一分,漸漸地恢復常態,看我的眼神雖還是將信將疑,卻有些歉疚:真的

我的命怎么這么苦我開閘泄洪,坐在地上,不斷以手拍膝: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啦你這個沒良心的,說我啥不好,居然說我是盪婦淫娃

哎,我可沒說你是盪婦

你的表情說了我滔滔地哭泣:十年不離不棄,生死相許,竟然換來一頓鞭子,嗚嗚。

靠,不要嗚。他頭疼欲裂地:你動手都行,就是不要嗚

嗚嗚嗚我置之不理,盡情宣泄著郁憤。

他無法,只得抱著頭,像年幼的兒子面對狠毒後媽的責打:天那,你是讓我瘋么。

什么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都是假的。什么情啊愛的,都是吃飽了以後的玩意兒。恨之所至,我一怒之下,摘下腕上的玉鐲,擲給他:我是再不信了

他忙接住,也不動怒,探身扶起我:好了,好了,打也打了,我看看嚴重不。

我扭開:還想打一下給顆甜棗我娛樂你是怎么著

流血了他突然大力扳過我,掀開我的衣裳,驚道:快,手絹按住別動,我去拿葯。

看樣子,他是真准備去拿葯,反正現在也不那么疼了,我阻止他:算了,血流干正好,某些人剛好可以換口味。

你這個人怎么難溝通。他從我身上搜出手帕,按在傷口上。男人用力就是不知掂量,以為別人都和他一樣的老牛皮,我不禁痛呼,橫他一眼:謀殺也不用這么積極吧

閉嘴,你一開口血流得更快。他專心致志地止血。

我冷笑,指著牆上的日月雙劍:其實剛才你不該用鞭子,應該用它。

有完沒完。

我回頭一看,手絹已經全紅了,可見他這一鞭用力之大:我是為你遺憾。

如果將來再娶任何一個女人,讓我身上到處是你這樣的傷。他一字字地說完,看著我:行了么

如果有誠意,應該說,讓他像當初一樣不舉。可見發誓也是講究技巧的,而安朝被我哄騙,發的誓太多,故而有了經驗,也是無可逆轉之事。我勉強滿意:哎,以後你讓我怎么做人

又沒人看見。

辰兒不是人

他安朝笑道:待過幾天,我去說聲誤會不就解決了。

我暗笑,計劃中的時刻到來了:哎,你可別提她母親的事。

廢話,我等著兒子恨我吶他悻悻地:再說,當年本就是我自私。

他下那么重的手打我,我本該讓他說句對不起,即使他不說,我也要想盡辦法讓他說,可我也有隱瞞之處,所以,算了吧:你那鞭子能不能扔了一看到他我就想到剛才,怪難受的。

我把它垛碎了倒河里。他拿起鞭子,一撇為二,那狠勁維持了一會兒,又忽然泄氣:呃,老婆,最後最後,嚴肅認真,鄭重隆重地問你一遍,你跟辰兒,有沒有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沒有

你從前你總讓我發誓,今天,我能不能也要求你一回他輕聲。

我立即舉起右手,道:黃天厚土,我青絹若給安朝戴過一頂綠帽子,叫我活不過明天。

好。他拍桌子:從今以後,再提這件事,我豬狗不如

我和辰兒沒有,從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如果有,也讓我豬狗不如。我對自己發誓。

這個鐲子,不要隨便摘,不吉利的。他見我回轉過來,語重心長地說:此物陪我走了半輩子,現在,又陪你一起看著咱們的婚姻,是個長輩呢。

我垂著手,不伸,就不伸,就要你幫我戴上。只見他笑了一聲,親自執著我的手,替我挽上:這輩子,我可不想見它再離了你的身。

除非像今天,我差點死在你手上。我意味深長地側目。

他的臉苦了一下:愛之深,責之切嘛。

當面教子,背後勸妻。原則問題,我不依不饒。

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氣,道:老婆,恭喜你,你的願望達成了。我對你很愧疚,非常愧疚,愧疚得我都想去死所以我決定,要對你好,以前那樣的不 夠,要純,金子一樣的純,甭說絕無二心,就是這個詞都不該知道。什么叫二心我只有一顆心呀,歸我老婆保管,不不,它不屬於我,因為它是我老婆的個人財 產,私有物。此心一旦售出,出現問題,歡迎老婆及時反饋,我將無償為您維修保養,保證它的運行及服務老婆,我是有三包的,您就放一千二百個心,盡情地使 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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