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2 / 2)

圈里圈外 未知 6195 字 2021-10-26

我媽和我爸也趕來了,每人手里都提著一個大塑料袋,里面裝著洗漱用品和給高原換洗的衣裳,我一看見我媽,樓著她一個勁兒地哭,哭得特委屈。我爸在門外跟胡軍那高聲怒斥肇事司機,仿佛是胡軍撞的。

過了一會,胡軍進來告訴我,高原他媽在對面樓的病房里躺著呢,他爸守著老太太在那邊,說上午高原他媽一看見他兒子的模樣,心臟病發了,立刻也送進了搶救室,我媽一聽,離開拉著我爸讓胡軍帶路跑去慰問她未來親家了。真夠亂的。

就這樣,胡軍陪著我一起守著高原,他始終睡著,我的在這里當大夫的高中同學跟我說,高原這種情況很糟糕,可能會失去記憶,最樂觀的估計也會有輕微腦震盪,我聽著她說,自己心里想著,只要他不死就好,本來我真沒打算原諒他來著,可是看著他的樣子,我又想,初曉你跟一個殘疾人計較什么呢。那個時候我發現我一點也不恨高原了,就算他變成我腦子里想象的那種殘疾人,我想,我還是會跟他結婚。人有時候很奇怪,你覺得你那么恨一個人,但你骨子里對他的那些愛,一旦被激發出來,你會發現,從前你給他的那些恨,也只是因為愛。

也許,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么天公地道,特別是當女人愛上男人的時候,當一個有心的女人,愛上一個貪玩的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李穹和張小北來看高原,高原還沒醒,胡軍接了一個電話就出去了,我們三個人圍著高原說話。張小北看著高原的慘狀皺著眉頭,不停地說「誰撞的,誰撞的,真夠孫子的!」李穹幫我端著一洗臉盆的溫水,我給高原擦臉,我這人有點沒出息,我的手指觸到高原的皮膚,那么光滑,那些細小的皺紋,在高原每次笑起來的時候都會皺成一朵花,我想到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很有可能讓高原不會笑,不會哭,不會橫著眼睛跟我吵,我覺得我今後的生活真沒意思,我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李穹和張小北安慰了我一會,張小北看了看表對李穹說:「走吧,別遲到了。」

李穹點點頭,跟著張小北向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問他們一句,要去哪,李穹低下頭苦笑了一下,搶先走出了病房,留下張小北沉著臉,說了一句:「今天我跟李穹辦手續」,說完了,他看了我一眼,我心里很難過,對著張小北笑了笑,說了一句:「你對得起李穹嗎?」張小北看了我足足一分鍾,「我連你都對不起,別說李穹了。」說完,他特牛地轉身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那尋思,什么叫連我都對不起呢?最後我想明白了,張小北說的肯定是我當年削尖了腦袋給他想那些壞主意追李穹,給李穹鋪天蓋地的造輿論,我現在想想,對得起我的究竟有誰呢?而我,我又對得起誰?

30

張小北兩口子剛走,胡軍就回來了,我告訴他李穹剛來過,胡軍愣了一會兒,噢了一聲,問我:「你早飯吃包子小米粥還是吃豆漿油條?」真讓我納了悶了,他現在怎么聽到李穹都沒什么反應了。

「我一直沒跟你說過吧,李穹就是張小北的老婆,之前你跟張小北這么好那么好的,還幫著引見張萌萌給高原……現在知道自己傻了吧,算來算去,全算計自己頭上了,該!」我說完了,看著胡軍,胡軍端著個飯盒也不動地方,在我面前站了一個時候,臉s由黃變紅,由紅變青,最後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來,「孫子!」他咬牙切齒地說完就出去了,我也鬧不明白他是說張小北呢,還是給自己的評價,反正我是覺得他們倆都夠孫子的。

胡軍說的好聽,出去給我買早飯,直到中午了連個人影還沒見著,就像當初高原不惜以犧牲安定團結而逃避勞動一樣,我猜胡軍亦是不惜餓著貧下中農來達到他反省自己罪惡的目的,我比較可以接受。

中午的太y升起來了,暖洋洋的從窗戶照s進來,照在高原的臉上,好象他始終是一個純潔的男人,不曾與任何我以外的女人有過什么勾當。當時當刻,高原在我的眼中真是頂天立地英俊瀟灑聰明絕頂的一塌糊塗,我情不自禁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已經昏睡了兩天了,他差不多該醒了。我一抬頭,才知道我剛才的親密舉動被站在門口的高原父母逮個正著,我感覺臉頰發熱,真是的,一個老頭一個老太太,偷看我們年輕人表達感情,下流!我心里想著,嘴上卻趕緊招呼他們:「叔叔,阿姨。」

想起來了,高原他媽今天出院,我昨天還拜托我那同學給老太太辦出院手續來著。

高原他媽笑眯眯地看著我,:「初曉,好孩子,這兩天你受累了。」又對高原他爸說,「看看,小臉都瘦了。」高原他爸表示同意,跟我說:「別著急,回頭你阿姨回家煲點j湯,給你也補一補。」

這么一說我還真不好意思了,給高原把被子拉上來蓋住肩膀,老頭老太太要是知道他兒子肩膀被我咬成這樣,我那j湯估計就沒得喝了。他們家就高原這一個兒子,據說三代單傳,恨不得把他兒子當成大熊貓那么養活著。老頭老太太都是國外留學回來的,老頭搞物理,老太太搞建築設計,按照高原自己的說法,他們一個是浪費國家財力物力一輩子沒什么大作為,另一個禍害城市容貌,糟蹋建築材料。我知道他們家老頭老太太其實沒有他說的那么x質嚴重,退休之後還繼續為人民服務,前不久,老頭還被北大物理系請回去做客講學,繼續誤人子弟,毀人不倦。

我招呼著他們坐下來,老太太摸著高原的臉,眼圈就紅了,「我兒子這回可真是撿回了一條命啊,兒子,兒子,你可得快點好起來,別讓你媽提心吊膽的,還有初曉,你瞧你把初曉給累的……」眼淚吧嗒吧嗒掉高原臉上,看的我心里也是酸酸的。

「叔叔,阿姨,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他肯定沒事,有我看著呢,你們放心回去休息吧。」我安慰高原父母,他媽媽抓著我的手,一個勁地點頭,掉眼淚,我心說你快別哭了,先回家休息好了,興許還能回來照看他一會半會的叫我也好好睡一覺。

老頭老太太剛要轉身往外走,高原醒了,他們家老爺子跟小木偶似的,蹦到病床前,「兒子,兒子,我是爸爸,你認得嗎?」他的眼睛張得巨大,嘴巴也半張著,等待著高原的回答。

「知道。」高原簡短地回答了他,目光又被他媽吸引過去,「兒子,你嚇死你媽我了,哪里不舒服?」

「疼。」這小子出了車禍之後說話真夠簡短的,沒准真撞壞了。

他媽一聽他說疼特高興,連忙跟他爸說,「沒事,他還知道疼,看來沒事。」

之後又招呼我,「初曉,來,快來呀,你還不快看看高原!」那神情跟剛發現了恐龍似的。

我就站在床尾的地方,含情地看著高原,不知道為什么我有點不好意思,我從來沒有在高原面前像這樣不好意思過,他也看著我,我們的目光在空氣中j織著,我又找回了我們剛開始談戀愛時候的感覺,那時候我們總是像現在這樣用眼睛說話,只要看對方的眼睛,就知道對方要說什么,但是今天很奇怪,我看著高原的眼睛,卻不知道他要說什么。

看了一會,我走向床頭,剛要說點什么,高原開口說了一個字:「滾!」

他這人記仇,可能我真把他咬得太狠了,這么多年在一起我已經習慣了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我一邊拉他的手,一邊跟他說話:「你把大家嚇壞了……」他躲開我的手,臉上有點厭惡的神情,跟他媽說:「讓她滾,我不想看見她!」看那意思,不像是看玩笑。

我一著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說什么吶你?!」

高原齜牙咧嘴地皺著眉頭,大聲地嗷嗷叫疼,然後使勁對著我吼:「滾你丫的,別站我跟前!」

「高原!」他媽看不過去了,低聲的呵斥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初曉守了你兩天兩夜,怎么不知道好歹呀!」

我在旁邊站著,不知道該滾,還是該留下來,但總覺得事情很不對勁兒,我不記前嫌來醫院看你,怎么你還大爺了?!我也就看他現在病著,不然按照我以前的脾氣,早飛起一腳,讓他上樓下大街上躺著去了,你大爺的!

病房里有短暫的幾分鍾沉默,我特坦然地看著高原,看他還能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

他媽抓著我的手,「初曉,別跟他一般見識,走,跟阿姨回家,阿姨給你燉湯喝……」「初曉你他媽敢邁進我們家一步,我跟你拼了!」高原看他媽拉著我手往外走,趕緊補充一句,恐嚇我。

「高原!」他媽又低聲呵斥他,「把耍混啊!」

我看著直著急,你老這么訓斥他哪成啊,不疼不癢的,你揍他不好嗎,要是我這樣,我媽早撲上來又擰又掐的,還管有病沒病!我看出來,高原那些臭毛病肯定都是他媽慣出來的,我一想到這些,立刻激動起來了,我兩步走到床頭,照著高原腦袋推了一把,「你想g嘛啊?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怎么還跟我沒完沒了哇?……」我還要再說,高原嗷嗷叫喚了幾聲之後居然暈過去了。

趕緊找來了大夫,看了看說沒事,可能病人太激動了,問了剛才的情況,我說我推了他腦袋一下,還強調說沒使多大勁兒,大夫沒鼻子沒臉訓了我一頓,問我是想讓他活還是想讓他死,說他本來腦袋就受了傷,你還推他腦袋,沒准你這一推,能把他小命兒推歇菜了,我聽了大夫的話,對自己剛才的沖動感到十分懊悔,特抱歉地看著他們家老頭老太太。

「沒事,初曉,別害怕,大夫不是說沒事嗎。」她拍著我肩膀,對我表示了原諒,又問我,「你們倆是不是打架了?」

「沒有……」我支吾著,「我們……我們鬧著玩來著。」

剛送走了大夫,高原這孫子又醒過來了,我都懷疑他剛才是裝的,來嚇唬我的。

「你怎么還在這啊?滾!不想看見你!」這是他又醒過來第一句話。

我低著頭,不說話,我讓著你,誰叫你躺病床上呢。

高原他爸拉著他媽出去了,大概是想我們倆一點時間,單獨說會話。

「大夫說你現在不能太激動,有什么話都等你好了再說吧。」我看著他的臉,他一付要吃了我的架勢,「你要不願意在這看見我,我這就回去,在家等著你回來,你想吃什么,需要用什么,叫胡軍給我打電話,還有……」我剛想再說叫他別老想著工作的事,被他打斷了我的話,好象想明白了,語氣很平和「初曉,什么都別說了,咱倆兩清,你不欠我的,我把命差點扔了,我也就不欠你的,走你的吧。」

雖然我聽高原的話,聽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我還是遵照他的意思,拿起皮包向外走去,我想,這孫子腦子進了點水,等他好了也就沒事了。

走廊的椅子上,老頭老太太看著我要走,把我攔住了,我說我得回家去睡一覺了,估計一會得有很多圈兒里的朋友里看高原,胡軍現在又不在,我說一會我跟同學說一聲,叫她幫忙請個護理,讓他們也回去休息了。

我回到家,什么也沒想,真的就睡覺了,還做了個夢,我夢見我結婚了,跟張小北,李穹和高原給我們當伴娘和伴郎,奔奔和賈六當司儀,倆人一唱一和的把婚禮搞得特別熱鬧,醒了之後,我呆呆地坐了一會,這個家好象變的空盪盪的,沒有一點聲響,讓我覺得非常孤獨,我把頭埋在胸前,拼命地想,拼命地想,是什么原因讓我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我想不到答案。

31

晚上10點多了,我餓得肚子呱呱叫,沒食欲,將就著喝了點牛n,給我媽打了一個電話,她跟我爸說好了下午要去醫院看高原的,我想問問他們高原怎么樣了。

我媽一接我電話就說:「你怎么樣了,睡醒了?從醫院回來我說要給你打個電話,你爸不讓,說你正睡著呢……這兩天累壞了吧,你想吃什么媽給你做,叫你爸打車給你送過去……」我爸在一邊叨咕著,「對,對,想吃什么跟你媽說,醫院待了兩天都瘦了,做好了爸給你送過去。」

我拿著電話不知道說什么好,渾身都開始抖動,生生把眼淚都憋了回去,喉嚨里噎得我難受。

「媽,高原怎么樣了?」我盡量放松,用平常的口吻問我媽。

我媽說,下午他們一進病房,就看見j警跟高原那問筆錄,問他有沒有注意到什么樣的車,有沒有看清楚車牌和車的顏s,高原一問三不知,對警察的態度還特大爺,送走了警察,我媽把褒好的湯給他放下,問我上哪了,高原說他叫我回家休息去了,然後就說自己累了想睡覺,我們家老頭老太太巴巴地站了好一個時候,等高原完全睡著了,才回家。

「初曉兒,這會兒高原在醫院里,你把自己的事撂一撂,辛苦點,回頭明天把你爸那個躺椅給你送醫院去,你要累了,就在那迷瞪一會算了,高原有什么事再找不著你……」我媽沒完沒了地在那絮叨,聽著她現在說的這些話,我真不敢想象,當初,我跟她說我跟高原沒打算結婚,就打算先在一塊過一些r子的時候,我媽罵我死不要臉時候的情景,這幾年過來了,我跟高原雖然一直沒有結婚,在他們眼里,早把高原當成了女婿,甚至是兒子,他們多善良埃「初曉,冰箱里還有條鱒魚,媽給你做點湯,叫你爸一會送過去,你自己喝點,剩下的明天拿到醫院給高原……」我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哭起來,我一邊哭一邊說:「媽,我想回家。」這一哭,把我媽哭瞢了,以為出了什么大事,竄兌我爸打車來接我,等我回到家里的時候,我媽已經煮好了一鍋湯,又做了點米飯,拿西紅柿炒了一盤j蛋,坐飯桌前面等著我回來。

我想起了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家條件不是特別好,住四合院兒,冬天沒暖氣,每個星期六我從學校回家天都黑得不行了,不管多晚,我媽都給我燉點湯,有時候是羊r和白蘿卜的,有時候是豬踢胡蘿卜的,擱蜂窩煤爐子上熱著,我一進屋,滿屋子都是香氣,我一次能喝一鍋我媽燉的這種湯,臨了還總埋怨我媽媽不多加點水,這樣我能多喝兩碗。我畢業以後,家里的經濟條件明顯騰飛起來,我媽還老給我煲湯喝,弄得越來越精,我卻從來都是象征x地喝那么兩口,只為讓她心里舒坦,其實說起來,我父母貪上我這么一個倒霉孩子也真不幸。

回家的路上,我把白天在醫院發生的事兒還有之前高原跟張萌萌那檔子勾當都跟我爸說了,老頭一言不發地聽我敘述,出租車都到我們家樓下的時候,我一邊下車一邊問了我爸一句,「爸,我是不是挺沒出息的。」老頭笑著輕輕地捏了捏我的嘴巴子,只說了一句「這些事先別跟你媽說。」所以,我和老爺子進了屋,面對著一下子就抓住我雙手問這問那的老太太,我真不知道怎么圓謊。

「是不是高原有什么事啊?」我媽一邊給我盛湯一邊問我,套用她經常說我的一句話「這是一什么老太太呀!」她自己親孩子都遭受了這么大的打擊了,她怎么還關心別人家孩子呀。我看著她那么積極地招待我,我當然也沒好意思把話說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誇她做的湯好喝,「好喝,明天給高原送一點過去,你別都喝了埃」我看著老太太在跟前左一個高原右一個高原的念叨,特生氣,要不是看在她是我親媽的份上,我肯定揍丫!有了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之後,我立刻在心里一連說了好幾十個「善哉,善哉」一分神,喝嗆了一口,差點沒把肺咳速出來,我就著這著亂呼勁兒,抱著我媽脖子,一通狂哭,哭得我媽莫名其妙。

擦g了眼淚,我心里舒服多了,躺床上開始琢磨白天那點事,他媽的現在搞得我很被動,我決定要扭轉這個局面。

我猛然間想到,前一天晚上我在夜總會的時候,奔奔拍著胸脯跟我保證一定得教訓教訓這兩個狗男女的情景,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難怪高原見了我跟見了瘟神似的呢,估計那看見奔奔撞他了,用腳也能想得出來是我讓g的。我爬起來跟奔奔打電話,我開門到客廳,看見我爸正在客廳里發呆呢,不用問,這個老頭肯定為我跟高原的事發愁呢,我一看他在客廳,又退回房間拿了手機,跑y台上給奔奔打電話去了。

奔奔這時候剛開始辦公,她一接電話,我就知道今天晚上生意好壞,通常她說話聲音溫和的時候,就表示生意非常之差,反之,當她用特不耐煩的聲音接電話的時候,就表示生意足夠好,她接了太多個客戶的電話,已經煩了,今天晚上,看來生意不好,她說「喂,你好」的時候聲音甜甜的。

「我!」

「怎么著姐姐?」她一聽我的聲音立刻恢復到正常狀態。

「奔奔,你跟我說實話,高原是不是你找人撞的?」

「誰?」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