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絕情(2 / 2)

女相(NPH) 十六洲 3827 字 2021-10-29

話到這里,兩人心里都明白,燕雲歌也不會窩囊到讓燕行替她背黑鍋,何況燕行背不起。

她突然跪下請罪,「下官該死。」

白容冷笑,示意她繼續說。

「下官身為侯爺的謀士,卻不能為侯爺排憂解難,讓侯爺遭受小人蒙蔽利用,是下官失職,下官該死。」

白容臉色難看至極,呵斥道:「放肆!」

燕雲歌無懼道:「此事的確是下官借了燕行的名義自作主張所為,嚴昆何宴之流貪贓枉法,視王法於無物,置天威如不存,早成當地一害,下官身為督察巡撫,職責所在,此人不得不除!」

白容忍怒:「燕雲歌你……」

「下官知道侯爺一向是謀大事者,心謀遠見非下官之輩可比,侯爺或許有自己的考量,非下官可以猜透,但下官為了國中安寧,為了朝堂清正之風,不得不稍稍施以手段加以制衡,」燕雲歌打斷他,「侯爺身份尊貴,以身犯險的事哪能讓侯爺去做,毀了一世清譽不說,若再惹來皇上的顧忌與揣測,侯爺何苦。」

好一張利嘴!白容緊抿著唇。

燕雲歌見此,放緩了語氣,微微嘆道:「裙帶之臣哪有穩固可言,後宮一杯茶興許都能讓他萬劫不復,就算這次下官不出手,以嚴昆的張狂作風,他出事也是早晚的事情,到時候侯爺又與他關聯密切……」

「閉嘴!」

燕雲歌見好就收,垂首道:「下官該死。」

白容起身上前,微微彎腰,手指一勾,捏住燕雲歌白皙的下巴,強迫抬起,咬牙切齒說道:「你是該死!」

燕雲歌忍著下巴的疼痛,輕笑了聲,「侯爺現在是想滅口嗎?」

白容不答。這女子平日冷漠,笑起來卻分外明朗,言語犀利得讓人難以接受,但也不是毫無道理,嚴昆不過是他籌措軍費的一枚棋子,只要時機成熟,他焉有不殺之理。她言詞激烈,情義真真,好似全心為自己著想,若非那眸子里一星半點的冷淡光芒,他差點就信了。

白容看了她半日,才悠然說道:「你還真疼燕行。」他輕而又輕的嘆息,手指摸到略薄的紅唇,「要到什么時候,你也能來疼疼我呢?」

燕雲歌先是一呆,而後只能當自己沒聽見,說道:「何宴的事,還望侯爺三思。」

白容冷著臉不語。

執迷不悟。燕雲歌在心里冷笑。

突然下巴吃痛,她整個人被拉了起來,面前的俊臉放大,眼見紅唇就要貼來,燕雲歌想也沒想的推開他,退了幾步,忍著怒火道:「侯爺請自重。」

「我上次說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

燕雲歌沉了臉。

白容道:「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成他。」

「我介意。」燕雲歌轉身就要走。

白容低呵,「站住。」

燕雲歌停步,「侯爺還有何指教?」

「他們配不上你。」

他們?是說秋玉恆和燕行?燕雲歌側目,笑了,「侯爺以為什么樣的人配的上?」

白容正要答,燕雲歌拱手一聲,「下官告退。」

眼見她離去,白容低罵一聲,拂袖揮落了案桌上的文書。

燕雲歌到出了白容的府邸,才猛然想起趙靈的事情,猜想趙靈一時半會的不會有危險,當下調了頭先去與文香碰頭。

她來前回了趟燕樓,知道文香借著探視的名義已暫住燕府好幾日,眼下正是兩人互換的好時機。

燕雲歌輕松潛入相府,一路暢通無阻到東苑,遠遠就聽到笑聲。

兩名女子緩步走來,前面那個姿容尤其秀麗,能將青衣穿得這么明麗生動,除了正戴著自己面具的文香,再沒有別人。

只是她穿得要清冷些,而文香顯得俏麗許多。

季幽陪著走來,好像有所察覺地抬頭望了一眼,隨即作禮:「夫人。」

莫蘭帶著張媽來到東苑,含笑問:「一一你要出去嗎?」

「母親。」

燕雲歌站在樹上雙手環抱,看著另一個自己輕撩衣擺,緩步迎上美麗的婦人,「我正想去看你呢。慧娘最近害喜厲害,我想母親這幾日必定忙得很,左右我也無事,或許能幫得上忙。」

說話間人已到了莫蘭身側。

莫蘭握著她的手微笑:「你能幫什么,這些都有張媽操心呢。」

「張媽要照顧母親,又要打理府里諸事,我為她分勞也是為母親分憂。」

「你有這個心就行了。」莫蘭拍拍她的手,慈愛的笑道,「我來是告訴你,秋玉恆來了。」

文香皺了下眉:「不見,他來幾次,我都不見。」

「不許再鬧脾氣。」莫蘭拉著她的手要進屋,一邊走一邊說道,「他有心來求你這么多次,你再不見,就是你的不是了。」

文香道:「可是……」卻聞季幽虛咳了幾聲,話頭一轉馬上道:「好吧,見就見吧,可是我要先去換套衣服,勞母親稍候。」說著拉起季幽就往內室去。

三人一會面,文香壓著聲音興奮道:「小姐,你可回來了。」

燕雲歌已經在更衣,微笑說:「我要知道你整天頂著我的名義咋咋呼呼的,我早就回來了。」

文香叫苦不迭道:「我與小姐是雲泥之別,騙騙秋夫人還成,可一對上老將軍,他還沒發話我自個心里都發虛,反正東苑平常也沒什么人來,便尋了個茬躲這來了。」說著恢復她本來平凡無奇的小臉,還甚是感慨地說,「不過,小姐的娘親是真的很好,看見她我就會忍不住想向她撒嬌,就怎么都裝不下去。」

燕雲歌一撩衣袍,坐下沒有笑,反是屈著手指輕輕扣了桌面,面無表情。

文香不由收了笑,正想解釋,季幽察覺到氣氛有異,先問出了口,「趙靈沒和小姐一起回來,是她出事了?」

「她暫且無事,」燕雲歌回答,又靜了一會,略顯清冷的聲音才響起,「我想在宮里安排自己的人。」

季幽驚訝,聽出她這不是試探,聲音都綳緊起來,「小姐是想讓我進宮?」

「不。」

季幽意外,「那是?」

燕雲歌不作聲。

季幽馬上想到另一個可能,吃驚道:「小姐是想讓那些孩子進宮?」

文香同樣吃驚,脫口就道:「他們中最大的也才十二歲,他們進宮能做什么?」

「十二歲不小了。」燕雲歌溫淡道。

「小姐,我們可以直接買通宮里的人,燕茴他們還這么小,就是進了宮也幫不了我們什么。」季幽回想那些孩子往日乖巧單純的模樣,著實不忍心。

燕雲歌眉目平淡,未見一絲不忍,只道:「就是小才有機會,誰也不會防備,不會注意他們。換你和趙靈,太惹眼了。」

趙靈貪玩又粗枝大葉,在宮里根本呆不住,血影氣質冷硬殺氣隨身,哪有半分宮女的樣子。至於季幽,那個男人的一句「除了她」,讓她不得不忌憚。

被關進大理寺五年都沒變過臉色的人,在聽到她要送季幽進宮竟會沉默的沒了言語,若說他對季幽無情,誰信呢。

想到這,燕雲歌微微笑了。

見她沒有正面回答自己,季幽不免心寒了幾分。燕茴是小姐親自賜的姓,小姐曾說要對她著重栽培,如今才知是要當她作棋子安排。

燕雲歌轉頭看了季幽一眼,見她臉色怪異,猜她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決定,不願她多想,便溫聲道:「往宮里塞人並不容易,也不是誰都能去,我只是有這么個念想,成與不成還都是兩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事情等趙靈回來,我再與你們細說。」說著,人起步往外走去。

季幽眼里藏憂,立在原地許久。她拿不准小姐這番話是出於真心,還是以退為進。

如果燕茴他們真進了宮,宮中人心險惡,又險象環生,做貴妃做娘娘的都少有能善終的,何況宮女太監?

季幽與文香對看了一眼,面色皆是凝重。

「一一,好了嗎?」外頭,莫蘭的聲音傳進來。

「母親。」簾子掀開。

聽到聲音,莫蘭先是有點意外,目光很快柔軟下來,甚至有點閃爍,「你回來了。」

燕雲歌微愣,垂眼道:「是……只是叨擾了母親這么久,現下得回去了。」

莫蘭聽著喉嚨發酸,女兒才回來就又要走,她有好多話還沒問,想知道她最近好不好,有沒有瘦,做的事情有沒有危險,想知道那位假扮她的姑娘是誰,想知道好多事情……

莫蘭抹著眼淚不說話。

燕雲歌冷漠的眼睛里多出些無奈,有些為難道:「母親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問。」

張媽連忙借故退下。

莫蘭忍著淚,搖搖頭,只是伸出手,仔細摸著燕雲歌的眉眼,「我只要知道你平安,一切都好,就放心了。」

「我很好,」燕雲歌不願意說太多官場上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我去了惠州,燕行他也很好。母親轉告慧娘一聲,外頭這幾天的消息都不用去信,我不會教燕行出事。」

莫蘭這才想起近幾日來燕不離的神色匆匆,之前還在擔心會是她出事,如今方知是燕行。

「你不要做為難的事,燕行那……再不濟還有你父親會為他打算,一一,你千萬保全你自己。」

這話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卻未有這一刻般如此動容,大概也是她做了母親的緣故,明白世上沒有理所當然的感情。

過去是她沒有珍惜這份母女親情,所幸,現在開始也不晚。燕雲歌嘴角溫笑,「好,我會為母親保全自己。母親,我先回去,過幾日再來看你。」

莫蘭莞爾:「三天兩頭往娘家跑,也不怕被人笑話。」

燕雲歌笑笑回:「只要能讓母親高興,笑話就笑話吧。」說著,母女牽著手一起走到門口,又停下道:「我有個朋友會在東苑小住段時間,母親若悶了,就來找她聊聊。」這個朋友自然是文香。

莫蘭沒去問是誰,點著頭,眼淚又要出來,燕雲歌好言安慰了好幾句,才將人哄住,交去張媽扶著。

才出了府,燕雲歌望著猛烈的日頭,突然頭暈目眩,腳步發軟,天旋地轉間她在落入一個有力的懷抱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

雲歌念的詩來自蘇軾的《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