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半子(2 / 2)

女相(NPH) 十六洲 2779 字 2021-10-29

秋玉恆嘴里的「要你多事!」在看見是柳毅之後,不由噎住,愣了好一會,才怔怔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柳毅之寬袖拂過身後,背著手,慢悠悠地道:「秋世子都能在這,本官為何不能出現在這里。」

秋玉恆看看他,又看看燕雲歌,終於像想通什么,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秋小世子臨場逃脫都要來磕頭,知道的人說你一句孝心可嘉,不知道的人只會當我們雲之手段厲害,將你拿捏地連族上名聲都不顧了,你不成體統,不怕惹人笑話,」話到這,徒然不客氣起來,「卻也該為她多想著一些,但凡你爭氣一點,她何至於這么辛苦……」

「來人。」燕雲歌突然走出去,招來候在外廊上的武將,嚴厲道:「派人去國公府傳話,柳大人身子不適,瘋瘋癲癲惹出不少笑話,讓他們趕緊來將人領回去。」

武將們面面相覷,他們大多認識這位出格的嫡二子,真要一起動手,怕也不是對手。

秋玉恆看出了端倪,快步上來抓住柳毅之的領口就想動手,「你將剛才的話說清楚!你與她什么關系!」

身後,是燕雲歌的冷言冷語:「他瘋癲行事,京里誰人不知,你自降身份與他爭執,是想置我於何地?你我夫妻一場,你對我若這點信任都沒有,不如早早和離……」

柳毅之來不及高興,表情就僵在臉上。這些年多少人罵過他是瘋子,他早就刀槍不入,可話從她嘴里出來這一瞬間,他卻連對上他人視線的勇氣都沒有。

秋玉恆一聽和離驀然怔住,回頭想要解釋。

燕雲歌沒有給他機會,冷冷地盯著秋玉恆,「你聽著,這話我只說一次。我不是那等兒女情長的女子,情愛於我從不值一提,你我雖是媒妁夫妻,但該有的尊重和體面我都會給你,對你……我也會盡心相護。可你若聽人說幾句就愛起疑,我招人喜歡反成了我的過錯,那我勸你,我們早日和離也好,省得以後離心離德,家無寧日。」

此言一出,滿堂變色。

趙靈和文香面面相覷,而走到廳外的莫遠不覺停下了步伐,揮手制止想要上前通報的副將。

秋玉恆臉頰火辣,表情難看。那頭的人重新跪回火盆前,消瘦的肩膀似突然垮了,顯得萎靡不振又孤獨無助。側轉過來的臉頰消瘦蒼白,眾人只看見一個尖尖的下頜,以及寂寂寥寥的語氣,那語氣令人痛心難過,不知所措。

「玉恆,別人不知道我還可饒恕,你最該知道我的辛苦,你怎能也如此想我?」

秋玉恆霎時驚慌失措。是了,他如何不知她每日三更睡五更醒的疲命,更一門心思撲在官場試圖做出番作為,她哪還有功夫招惹別的男子,就算有顯然也是對方一廂情願。

這么一想,他懊悔不迭,無言以對。

柳毅之的臉蹦得緊緊的,喉嚨里的酸氣不斷冒出。她何曾輕聲細語這般溫柔的對過自己,她總是不耐煩,總是很尖銳,他們之間甚至連平心靜相處的片刻都沒有。想到連方才半子的身份也是自己威脅來的

「是本官枉作小人。」他難堪地說。

終究是敵不過她翻臉無情,轉身走了。

入夜,雨雪漸漸下來,整座將軍府靜得令人心慌。

莫遠將最後一位賓客送別方才回府,坐在堂前的椅子上,靜靜地揉著眉心。張媽看在眼里,只覺得外甥似舅不是沒有道理,大小姐心煩時也常做這個舉動,便上前勸慰了幾聲。

「她臨走前……可有什么話留下?」莫遠聲音艱澀,直到這刻才敢發問。

張媽欲言又止,好一會後才敢搖了搖頭,「夫人去的急,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莫遠沉默了許久,好半晌後,才問:「那個孩子……」

話才起了頭,張媽抹著眼淚,急急道:「大小姐也是個苦命的,自小沒有跟在夫人身邊長大,一貫與夫人不親近,先前老奴也怨過她,沒想到這次還多虧了大小姐出面,才討來了這個……」

「大小姐特囑老奴,替她將這封和離書轉交給將軍。」張媽從懷里掏出和離書遞過去,「她說是去官府錄冊,還是隨夫人入土為安,皆由將軍決定。」

莫遠看一眼和離書,眼瞳微顫。

那頭,燕雲歌緩步過來,張媽看了一眼,主動退下去,並吩咐了旁人不要來打擾。

燕雲歌晚間休憩片刻,臉色好了許多。她規規矩矩地朝莫遠拘禮,不攀親帶故也不過分寒暄,清清淡淡地喊了聲,「莫將軍。」

莫遠有點意外。

他是知道她的。莫蘭偶有給他寫信,字里行間寫得全是這名女兒。

說她的禮儀規矩學得極好,待人接物的分寸也拿捏地很恰當,唯獨冷漠了一些,不像尋常人家的女兒乖巧討喜。

可現在想想,這樣的性子並沒有不好。

燕雲歌見他手里握著和離書,像想什么想得出神,不由猜測起這位舅舅與母親之前的真實關系。

她對這位舅舅知之甚少,往常莫蘭一提就要掉眼淚,哽咽著不語,她今天才往深處想了想,徒留嘆息。

男女情愛,從來只分喜歡不喜歡,沒有什么道義可講。

母親與舅舅便是真有什么,與其他人又有何干系?

莫遠輕輕撫摸落印的和離書,微勾唇角。他的阿蘭與那人再沒有關系,她清清白白地來,干干凈凈地離去,她的來世再不用陷入與燕不離的糾葛里。

只是,來世他能否再遇見她,她又會嫁到哪里去,所嫁之人又能否護她周全呢?

愁緒被掩蓋,莫遠將和離書壓在桌上,聲音沉沉說:「此事我可以讓衙門壓著,若你有一日後悔,可不作數。」

「我為何要後悔?」燕雲歌十分不解。

「你父親有雄心壯志,亦不乏手段,若無意外,他還能再往上走一走,你的事情我知道一些,莫家不比燕相府,我未必能給你什么助力……」他說得很慢,一方面是不善言辭,也是難以啟齒。

燕雲歌笑了笑,「莫將軍高看了他,也小瞧了我,我這人想要什么,會自己爭取。」

莫遠垂眉,這般自負日後有的苦頭吃。罷了,他多護著些便是。

「你母親這次落水甚是蹊蹺,你心中怎么想?」

「太子。」她想也沒想地回答。

莫遠沉默半晌,卻道:「太子為人謹慎,此事陣仗鬧如此大,不會是他。倒是鎮西侯突發急病,值得懷疑。」

「白容?」燕雲歌十分驚訝,很快否定,「我對此人知道一些,也不會是他。」

莫遠意外,不是聽不出她對白容的維護,可白容遠在岩城,一向收斂鋒芒,她如何與他有的交集?

「先前陛下命白容去西北剿匪,他推諉不出,陛下便命本將暫代其職,這次是他自己管轄的封地出事,陛下權衡再三,委派了兵部的柳尚書執鞭出行,任命過幾天就下,聽聞白侯與柳尚書是昔日同窗,私下兩人關系如何還未可知。」他有心試探。

西北剿匪?燕雲歌想起來了,這事情發生在回京前,還是她的主意。她暗聲道:「我那個父親呢?」

「他沒有這個膽量。」莫遠恨聲。

「將軍,此事已成定局,不如來日細查。」燕雲歌說,「我今日找將軍,是另外有事相問。」

莫遠深沉聲道:「你說。」

燕雲歌沉默了許久,緩緩道:「我想問將軍……可有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