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皺眉:「金烏塔?」
「在……在俞縣……」阿蟬喘了幾聲,他的眼眶深深凹陷著,眼珠子泛著渾濁的光,「聽說……是,國師……國師的意思,築金烏塔鎮壓妖魔,疫病災荒便可消退……」
國師?
姜晏想了又想,總算從記憶里扒拉出個模糊的印象。
當今天子信奉神鬼之說,喜服丹葯,的確捧了個道士做國師。
但這道士深居簡出,鮮少露面,姜晏兩輩子都沒見過真人。至於築塔鎮疫病的事,更是聞所未聞。
阿蟬說,築金烏塔需要供奉八十八個生辰八字純­阴­之童,八十八個尚未弱冠的純陽少年。他被押至祭祀場所時,綁得像只待宰豬羊,抬頭就能望見遠處高聳的漆黑塔尖。
祭祀流程復雜繁瑣,他和其他的祭品跪在地上,連續幾日滴水未進,餓得滿眼都是惡鬼飛舞的幻覺。
後來,夜深時分,幾個同為祭品的孩子互相幫著松脫繩子,打算逃命。
「太餓了……」
阿蟬低聲呢喃,「太餓了,所以想吃香案的­肉­。」
滿滿當當擺在周圍香案上的食物,誘惑著飢腸轆轆的稚童停下腳步。他們尚且不知道自己身為祭品的最終命運,不知道為何會被綁在這里,於是咽著口水撲向案桌。
阿蟬搶了一條­鸡­腿。
邊撕咬邊逃跑,油膩膩的­鸡­皮卡在喉嚨里,堵住發狂的呼吸。
他聽見身後接連響起的刀劍聲,哀嚎聲,負責看守的兵衛正在宰殺不聽話的祭品。
而他的眼眶盈滿熱氣,四肢像冰一樣冷。夜是那樣的黑,黑得不辨方向,跑著跑著,竟然撞進了一位大人的懷里。
油污的­鸡­腿,弄臟了華貴的官袍。
阿蟬驚駭瑟縮,以為死期將至,卻聽到對方寬容的嘆息。
「這般小的孩子……既是遇著我,算一段緣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