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卑躬屈膝簡直比福祿還福祿。
對方神情依舊,「去林中摘幾朵白蘑菇,那東西毛刺粘下來。」
她話音剛落,卻又看見聶青桑手上自始至終都沒丟棄拿著的野蘑菇,雖然被糟蹋的快要看不出蘑菇的輪廓。
「看來你已經找到方法了。」
矜傲冷凝的視線像是映不進任何景物的霜雪,只是那贊嘆卻真實,「是個有見識的。」
正常人誰都能聽出這不過是隨意一句誇贊,甚至是不需要對方回答的那種。
可是某個沒當過嚇人的國師,卻耿直多言。
「有見識的不是我。」
聶青桑柔聲間變作女子聲線,如林間黃鶯清脆,那時他對那個山精一樣出現在山上的姑娘最初的記憶。
「寸金龍這個東西是家姐教給我的。」
「哦?你家姐可是讀過什么書?」
「四書五經倒背如流,經綸典籍信手拈來,琴棋書畫她用來消磨時光,女紅廚藝是她個人喜好,她為人端庄良善,卻又嬌嗔怡人。」
聶青桑這一番話說的四下啞口無聲,這說的是人,是仙吧!
「這世上竟然有這么好的人。」
停在哪里的人,微微愣神,「看來我的確在這里呆的太久,竟然不知外面出了如此奇女子。」
「她確實是奇女子,不過若是旁人當面這樣說她,她會生氣的。」
聶青桑道,「家姐一生渴求不過是做一普通富貴閑人。」
「富貴閑人啊……」她輕輕笑了笑,半是嘲諷,半是明媚,「這可難的很。」
她對聶青桑道,「你回去告訴你家姐姐,她會的這些東西,注定她不會成為普通人。但至於這富貴閑人卻是不必了,若是如我一般,那真就生不如死了。」
所以,這就是你這么多年來的生活嗎!
聶青桑張了張嘴,卻又暗自忍下,「我是不會對她說這句話的。」
東陵王妃一時征愣,「你……」
「她是我家姐,我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要為她完成她的願望。」
聶青桑抬頭。
終與那靜立在荷下,穿著緋色紅衣的人遙遙相對。
還是一樣的眉眼,還是一樣消瘦到羸弱的纖細身形。
除了離開時的蒼翠色衣裙,變成緋色,時間似乎並沒有改變什么。
除了它會讓人紅了眼眶。
「你……」
一個字反反復復,在喉間哽咽,在眼底蓄淚,鼻子酸澀的難受,心卻是歡喜的。
眼角眉梢卻都在笑,安仙嬪彎著眼睛,眼底的水光像夜晚琥珀上倒映著的星星晶晶閃閃。
靈芝已經不記得王妃娘娘有多久沒有效果,上一次這樣笑起時,可能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
遙遠到她那時還是豆蔻年紀。
這人能認出這許多花木,已經讓她驚訝,卻沒想到對方還能讓王妃娘娘笑起。
她心里正覺驚訝,卻見東陵尊貴萬分倨傲冰冷的王妃娘娘對著那個撕扯了滿地花瓣的宮女,柔光滿目的伸出了手,那手落在聶青桑的臉頰上。
透著涼的手掌,貼上那細膩溫涼的肌膚熱淚盈眶,「榆錢兒,你怎么才來……」
只一聲,安仙嬪就泣不成聲,「我等了你好久。」
「師姐……」
聶青桑單膝跪下。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