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南湖湖畔。
夕陽西下,天邊晚霞如血,伴隨著微微寒風,平白增添出些許肅殺之氣。
距離蘆葦叢有數十丈的茅草屋中,范閑和三朝元老孟旬面對面坐定。
沒有了長公主攪局,兩人言語上都放松了許多。
面對范閑的詢問,孟旬陷入持續的沉默,而他的臉色也在接連不斷的轉變。
從最開始的滿臉厭惡,再到後來的怒容滿面,直至現在。
從孟旬的表情中,范閑居然看出了釋然的意味。
「孟老先生,敢問您是否知道關於葉輕眉的事?」
「知道。」
孟旬抬頭,深深的看了范閑一眼,繼而才接著說道:「她本是天上仙子,落入凡塵便為世間絕無僅有的奇女子。」
「一手創建內庫,又改善了大慶律法,接著又提出了監察院的建議並將其付諸於現實。」
「這一切的一切,本該是數代人才能完成的事,但在她的手中,卻像是隨手摘下一顆果子那么簡單。」
說到這里,孟旬稍稍嘆了口氣:「如果我沒錯的話,她是你母親吧?」
「是!」
拖到現在總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范閑的心中突兀升起幾分激動:「孟老先生是否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
「知道的不多。」
孟旬將手挪到一旁,露出遮起來的書籍。
書籍扉頁,有幾個小字,蠅頭小楷,寫的很是端庄秀氣。
葉輕眉贈。
「我本以為,當年你就已經死了。」
將那本二十年前便已經在坊間流轉的書籍合上,孟旬緩緩道:「沒想到,你居然活下來了。」
范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畢竟相類似的言語,早些時候不管是陳萍萍還是自家老爹,都沒有說過。
按照他們的說法,留在澹州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如此雲雲。
「那孟老先生,你可知道是誰想要殺我?」
隨著范閑的詢問,孟旬反而不說話了。
見狀,范閑隨即開口道:「那換個說法,誰想要殺我母親?」
「整座城的人。」
孟旬似乎是陷入回憶,眼神中帶著幾次悵然:「當時整座城的人都想要殺她,沒人想要看她活下去。」
范閑心中一沉,接著問道:「原因呢?」
「為世間道理所不容,自然是要死的。」
說到這里,孟旬搖了搖頭:「我本還以為你是范建的兒子,不曾想,卻是葉小姐的遺腹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世人皆知范閑是司南伯范建養在澹州的私生子,至於那個沒有名分的女人,自然也就是葉輕眉。
可在孟旬的話中,范建的兒子和葉輕眉的兒子卻是兩個意思。
孟旬這番言語,倒是從側面驗證了自肖恩口中得到的消息。
「既然這樣,那孟老先生……」
「天色已晚,早點回去吧。」
不等范閑問完,孟旬旋即擺了擺手道:「至於擔任主考官的事情,我會考慮,不過,並非看葉小姐的面子。」
「早些時候,長公主殿下提及過,想要老朽出門走走。」
說著,孟旬扶著桌面艱難起身。
看著他這幅姿態,范閑這才算是反應過來,趕忙起身攙扶著孟旬。
不管怎么說,這老爺子也是年過古稀的老人了。
「走吧走吧。」
在孟旬的再三催促下,范閑這才算是出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