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1 / 2)

極品

只用了一夜,第二天阿秋就把院子里事理順了。

安排了丫頭們輪值,逢春和暖冬也排了進屋侍候的差事。

岑三娘看到阿秋忐忑不安,想著在李家和阿秋的談話,微笑著對她說道:「阿秋,我從前和你聊過。我不是不允許下面的人犯錯。也會給機會改正。這次你做的極好,我不獎勵你,功過相抵,也不罰你了。」

阿秋高興的差點跳了起來。

她見過岑三娘打發­奶­娘許氏和百草。那時候,許氏是自在居的管事媽媽。百草是岑三娘最信任的貼身丫頭。

跟著岑三娘,月錢提了一倍,能送回家的錢也多了。岑三娘不是苛責的主子,阿秋很想留在她身邊繼續做掌事大丫頭。

國公府的掌事大丫頭,懂禮節,見過事面,還很能­干­。很多清白人家甚至低等的官宦人家,都願意爭著娶回去做媳­妇­的。

只要討了岑三娘的好,她的將來也會美好起來。

岑三娘照例巳時去了議事廳。

府里今日沒有大事,杜總管帶著小廝把後花園清理了一遍,將能賣的花草山石都搬去市場。有些賣掉了,得了大概五百兩銀子。聽說最貴的是從江南太湖運來的假山石,賣了一百兩。有些還沒有賣掉。

都是由牙儈介紹的。這時代,只要有買賣,基本都是找牙儈出面。

主家自持身份不方便露面,也不擅長講價。買方當著賣家的面不好挑剔,如果是熟人,也礙於情面不方面開口。出筆佣金,皆大歡喜。

岑三娘好奇的問杜惜福:「總有嘴不嚴實的。知道是咱們府賣花草山石,傳了出去,會不會有損府里的清譽?」

杜惜福笑道:「我只說府里要重新修茸花園,清理出多余的才拿去賣。我沒有把花園全刨盡了。好在咱們府後花園的花草瘋長了十幾年,清理賣掉一些才是正理。」

岑三娘心里好笑。大概富貴人家手里差錢典當東西時,也會說清出來多余的。她想起鎖起來的三重院子和諾大的花園,不由有些可惜:「那些房子院子空閑著,著實可惜。但這是國公府的建制,也只好如此。」

杜惜福苦笑道:「咱們可惜閑置著,二老太爺一房的住處卻擠得轉不開身。」

岑三娘靈機一動:「你說,租院子給二房如何?」

杜惜福唬得直擺手:「這可使不得。二房是出了名的吝嗇。借用大房的院子說是借,就沒有還的意思。名義上是借,租住著就從來不付租銀。大房族長老爺都頭疼不己。老夫人吩咐鎖了空著,也不敢和二房沾上關系。」

「這樣啊。」岑三娘嘆了口氣,仍覺得可惜。上好的地段,閑置著這么寬的地方,太可惜了。

她開了信箱瞧瞧,見沒有人寫信來就鎖了箱子。吩咐杜惜福盡快把那盆玉樓點翠賣掉。帶著夏初回了院子。

走了院門口,她停下了腳步。扁額上空空的,沒有寫院名。

「原先就內書房的叫著。也沒取名字。少夫人不如取一個?」夏初說道。

岑三娘不知怎的,腦子跳出來的全是怡紅院飄香館之類的,然後一個人笑得直揉肚子。

夏初笑道:「少夫人想到什么名字這么高興?」

岑三娘心想,這些名字可不方便告訴她們,笑道:「就叫歸燕居吧。回頭告訴方媽媽一聲,這事歸杜總管辦,讓她使了小丫頭去傳話。盡快刻了扁額掛上。得成天咱們院子咱們院子說,有個名兒也方便些。」

夏初應了。

想著離午飯還有時間。岑三娘心里記掛著鄒家提親的事,停住了腳步,朝後門那條路看了眼:「陪我去找黑七。」

查鄒家大郎的事,也可以交給杜總管去辦。他要管著外院,還要處理變賣花草山石。黑七這會兒不是閑著么。而且杜燕綏交待過,黑七值得信賴。

岑三娘打定主意,帶著夏初去了。

後門離她住的院子不遠。沿著石子秘道走了一程,離後門不遠有間小院子。岑三娘估計應該就是黑七的住處。

後院住著女眷。小廝都不能進二門。偏偏黑七能住在後院的小院子里。盡管這里離後門近,那也是後宅。黑七住在這里,是得了老夫人應允的。

岑三娘想,黑七的身份不同尋常可見一斑。

她想到杜燕綏曾說過的話,下意識的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杜家後門出去是條小街,一大片低矮的平房里住著杜氏普通的族人,還有國公府下人們的家眷。黑七的小院正靠著院牆,四周被樹林包圍著,環境幽靜。離後門雖近,那道院牆後面卻是另一條小街了。

岑三娘就想,黑七果然走到那里都不忘布置逃跑路線,敢情是因為這個,老夫人才允了他住在這里吧。

她帶著夏初走了過去。夏初上前拍門:「黑七大哥,在嗎?少夫人來了。」

木門打開,黑七看了眼岑三娘,黑瘦的臉上半分笑容都沒有,淡淡的說道:「見過少夫人。少夫人有什么事嗎?」

岑三娘見他堵在門口,態度冷淡,有些訕訕然:「能進去說話嗎?」

黑七轉過身,讓開了。

岑三娘跟進去,見他在院子里坐著,拿著篾刀在削竹條,頭也不抬。一副你有話就說,說完快走的模樣。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才好。

夏初看了眼尷尬的岑三娘,這時候就需要她這個丫頭發揮作用了。她鼓足勇氣上前一步說道:「黑七大哥,少夫人找你有事。」

黑七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岑三娘身上轉了轉,又低下了頭。

仿佛在說,我這不是聽著么。

岑三娘氣得內傷。

「夏初,你在門口守著。別讓人打撓我和黑爺。」岑三娘吩咐了聲。

夏初也有些替岑三娘抱不平了。好歹你也是府里的下人,怎么能態度?­性­情溫和的夏初大聲說道:「是,奴婢就在門口,少夫人有事喊奴婢一聲就行。」

黑七全當沒聽見,篾刀利落的削著竹­肉­,一片片薄薄的青­色­的竹片就剝離了出來。

看到他旁邊還有張小板凳。岑三娘不客氣的拉過來坐了。看到空地上編著幾只竹簍,她順手就拿過一只半成品,抽了根竹片動手編了起來。

做手工活還難不倒岑三娘。雪白的手指靈活的翻動著青­色­的竹片。

黑七眼里閃過一絲驚奇。

竹片又薄又韌,自己雙手長滿了老繭,一不留神都會被割傷。看岑三娘的架勢,就像從小做慣了——不,比自己做的還靈巧。

岑三娘裝做沒看到黑七的注視,悠閑的編著背簍。

總有一種人,心里只對有本事的人服氣。黑七不服杜燕綏娶了自己,成了他的女主人。但他會服自己的能力。比如,編的背簍比他漂亮。

「鄒家,就是長安城號稱鄒百萬那家,向二姑娘提親了。說親的是鄒家大郎,今年二十二歲。一直跟著鄒員外行商,還曾出過海。」岑三娘有條不紊的編著背簍,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

她沒有忘記,當初裘家管事的帶著人堵了馬車,羞辱她和百草的時候,黑七沒半點憐香惜玉替她們出頭的念頭。

也許,自己還真使喚不動他。

黑七手里的篾刀停頓了下,又繼續。

岑三娘看在眼里,微微松了口氣,知道他聽進去了:「母親的病拖不過年去。二姑娘守孝三年就耽擱了。原也托了相公在千牛衛和羽林衛里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兒郎。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先有個崔家不守信用,別家又瞧著崔家,提的人家又不甚滿意。祖母說鄒家大郎在樂游原見過二姑娘,頗為心儀。鄒家富貴,二姑娘也不會吃苦。只是……」

岑三娘停了停,深吸了口氣,用命令的口氣說道:「你去查仔細了。長相身高嗜好,鄒家人丁關系。我要最全面的。要快。」

她低著頭將竹片chā進縫隙,剪掉多余的,放在了一旁。抬起頭平靜的注視著黑七:「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就當是為了二姑娘吧,請你盡力。」

岑三娘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轉身走向了門口。

黑七看著那只編得­精­巧的竹簍,低聲說道:「少夫人放心。」

黑七不再那么討厭自己了?岑三娘背對著他的臉驀的就綻開了大大的笑容。

黑七低垂下頭,繼續削著竹片,眼睛里閃爍著­精­明的光。

出了院子,夏初緊張的朝里面看了一眼,低聲問岑三娘:「他沒欺負您吧?看著那張冷臉我都害怕。」

岑三娘笑嘻嘻,還原地轉了個圈:「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才轉完,她就哎喲一聲,苦了臉。

夏初趕緊伸手去扶她:「怎么了?」

岑三娘按著肚子:「頭暈,疼。」

夏初一手扶著她四處張望著:「也沒個小丫頭在,叫頂軟轎送您回去才行。這幾日真累壞少夫人了。」

岑三娘靠著她歇了會兒,等那陣抽搐過去,站直了腰道:「好了,沒事呢。今天第幾天了?快要完了吧?哎。」

扶著夏初的手,兩人慢吞吞的走回去。

還沒到門口,一個小丫頭坐在台階上看到她回來,就跑了過來:「少夫人,來客人了,老夫人請您過去。」

圓圓的臉,稚氣未消,大大的杏眼,眉眼間竟有幾分像百草。岑三娘微微一笑:「你新來的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少夫人,奴婢十一歲了,阿秋姐姐給我們四個取了名叫:『四季發財。』我最大,叫小四兒。」小四兒笑??的回答,臉頰有個圓圓的梨渦。

岑三娘哭笑不得。自己想賺錢吧,阿秋直接給四個小丫頭取了名字都叫四季發財。前面兩個喊著還順口,小發兒小財兒叫什么事啊。

「去給少夫人叫頂軟轎在門口候著。再打發個人去正氣堂說一聲。少夫人換件衣裳就過去。」夏初吩咐了幾句。

小四兒哎了聲,提起裙子撒腿就跑。活潑可愛的像株狗尾巴草。岑三娘瞧著臉上就露了笑容。

「阿秋也是胡亂取的名。少夫人覺得不好改了就是。」夏初扶著她進去。

正巧阿秋在訓一個丫頭:「你才七歲,怎么能進茶水間呢?我昨天不是吩咐你坐在門口候著,有事就跑跑腿嗎?」

「小四兒說要和我換。她比我大,讓我聽她的。」那丫頭抽泣著告狀,伸著手,讓阿秋塗著治燙傷的油膏。

岑三娘聽著,想起小四兒活潑的­性­子,失笑的想,那丫頭太機靈了,才進院子就知道欺負比她小的。

見她進來,阿秋恨鐵不成鋼的戳了記那丫頭,上前行了禮:「少夫人,老夫人請你過去。好像是二老太爺家的大夫人過來了。」

「嗯,我換身衣裳。」岑三娘低頭問那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少夫人,奴婢叫阿財。」阿財眨著紅紅的眼睛看了眼岑三娘,怯生生的。

岑三娘看了眼她燙紅的手,輕聲說道:「日後阿秋姐姐和夏初姐姐吩咐你辦的差事,別人要找你換,你就告訴她,這事得姐姐們說了算。否則,也算你沒辦妥差事,明白嗎?阿財不像女孩子的名字,我作主叫你采兒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