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 / 2)

王沐川平素一向嘴毒,便是與不相識之人交談,他也從來不知道委婉兩個字怎么寫,不經意間便能得罪一大票,他自己都想不起來是誰的甲乙丙丁。

但王二哥的嘴毒,卻也都是在說大實話,而且對不知不解之事,他一向甚少輕易下論斷,所以賀顧乍一聽他這么說,還沒怎么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以後,心里卻不由的咯噔一聲,忙問:「二哥為何這么說?何以見得?」

王沐川道:「我朝選駙馬,雖也一向有定例,有規制章程,然則卻也只是考究駙馬的出身家世,容貌品格,在太|祖高祖年間,更是多擇開國功臣子孫,不論年貌,但今日內廷司考察的,你看像是為了選駙馬么?」

賀顧一怔,心想……

好像還真是不太像。

「駙馬都尉,位在侯爵之下,伯爵之上,一旦受封,足以算得上京中一等一的貴戚,卻無一點實權,便是能有一二差事,頂多也是陛下看在公主的份上,給些無關痛癢、主持禮祭之類的瑣事,若是就為了做個駙馬都尉,陛下何必今天又是文試,又是武試,定下如此高的標准,豈不浪費?」

「今日內廷司的考察內容,我倒覺得,像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

賀顧撓撓鼻子,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陛下畢竟是長公主殿下的親爹,殿下又自小備受愛重,陛下不想她明珠暗投,我覺得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你看今日,長公主殿下駁斥那個姓趙的,將他文章不足之處說的一針見血,殿下這般才貌雙全、神仙樣的女子,若是許了綉花枕頭一包草,連幾句簡單經義都解不明白的蠢貨,豈不是太委屈了么?」

賀顧說到此處,臉上又開始出現了那種近乎於兩眼放光的表情,王沐川見了,心中簡直犯堵,瞬間不想搭理他了。

征野也覺得自家世子爺,最近有些太過於春光燦爛了,眼下王家二公子在,竟也不收斂一些,不由得有些尷尬,趕緊干咳了一聲,想叫賀小侯爺在外人面前稍稍克制一些。

他又哪里知道,賀小侯爺這可不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情竇初開,他這是老房子著火了,燒的那叫一個生猛,哪有那么容易澆滅?

王沐川好話說盡,見賀顧還是油鹽不進,盲目樂觀,也只得閉了嘴。

只馬車到了王家宅邸門前,下馬車前他才深深看了一眼賀顧,問:「萬一陛下不賜婚,你要如何?」

賀顧道:「怎么可能,天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還能誑我一個毛頭小子么?」

王沐川叫他這幅冥頑不靈的模樣,氣的牙關都緊了,他腮幫子抖了抖,冷哼了一聲,躍下馬車走了。

連賀顧那句「改日再見」都沒聽完,背影十分無情。

賀顧莫名其妙,看了看征野,道:「他這是吃錯什么葯了?」

征野干笑一聲,道:「王二公子不是一向如此的么?」

賀顧道:「也是哦。」

便不多想王沐川究竟搭錯哪根筋了。

只是剛才他說的話,倒叫賀顧深思了一下:若是陛下不把長公主許配給他怎么辦?

其實上輩子賀顧和長公主的婚事雖然沒成,二人還是有幾分緣分的。

或者說,他和長公主的親弟弟三皇子裴昭珩,還是有幾分緣分的……

當初太子登基後,在金陵養病的三皇子受封為恪王,恪王與二皇子裴昭臨不一樣,賀顧記憶里,恪王殿下是個十分與世無爭的人,聽說他七八歲得了哮症,受不得北方天寒,便送去了金陵養病,一養便是二十來年。

按理來說,恪王這樣從小長在京外的皇子,即便他是小陳皇後所出,也畢竟沒在皇帝膝下長大,若論與君父的感情,肯定是遠遠比不得太子的,在太子登基前,他也沒對太子產生過什么威脅。

更遑論上一世,太子在賀顧與一眾擁立之臣的輔佐之下,登基後又殺了二皇子裴昭臨,他這皇位本是穩若泰山的,可惜最後,他卻仍是給恪王安了個「大不敬」的罪名,叫賀顧親自前往金陵恪王府,將他押解回京。

雖說是吩咐了押解回京,新帝那時卻私下特意囑咐了賀顧:「倘若恪王有不臣之意,可就地格殺,無需奏請。」

賀顧跟隨他多年,當然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新帝想要斬草除根,卻不願意自己臟了手,便讓賀顧這把刀去,話不必說的太明,刀心里當然也清楚。

這位太子,可並不像一眾大臣,多年以來,以為的那樣仁厚賢德,太子的猜忌之心,可一點也不比他的皇父輕,甚至……還要更甚幾分。

除了恪王也是皇後所出這個原因以外,還有一層關系在——

恪王與長公主是雙生子。

在大越朝,雙生子並非是什么詳兆,尤其是皇後所出的雙生子,更為司天監視為不祥。

畢竟國無二主,天無二日,倘若其中一個將來為帝,試問外面有一個和皇帝相貌完全一樣的親王兄弟在,龍椅上的君王,如何能安枕而眠?

雙生子只留其一,一直是未曾明言,但所有人,卻又都心知肚明的規矩。

好在長公主和三皇子姐弟倆,雖為雙生子,卻是兄妹,並非同性,儲位也沒有落在三皇子身上,兄妹兩個,這才俱都保全了。

只可惜司天監那群神棍實在可惡,從長公主和三皇子降生,就沒少旁敲側擊的明示暗示雙生子不祥,又整日唧唧歪歪說什么夜觀天象,雙生子恐怕會妨害東宮儲君,搞得皇帝當年,也是十分不勝其煩。

是故三皇子會被送去金陵養病,倒也不全是因為體弱,也有一層眾臣心知肚明的原因——

怕他真會如司天監所言那般,妨了太子殿下罷了。

對一個承平日久的王朝來說,無論是高門勛貴、還是清流世家,沒有什么比江山穩固更重要的了。

不穩定因素還是排除了的好。

只是賀顧跟隨太子多年,也知道司天監的人,不止是因著為了國朝考慮一個原因這么說,真要深究……

不過是他們也不敢和太子的親舅舅,陳大人作對罷了。

賀顧前腳剛奉命前往金陵,抵達恪王府時,卻並沒有見到恪王,那時好像是因為……

賀顧坐在馬車里,想及此處,忽然憶起了什么,瞳孔驟然放大。

重生後他一直無意識的,不願去回憶那些實在算不得愉快的前塵往事,但此刻事關長公主,他卻想起來了——

因為那時恪王得到消息,說親姐姐長公主,不知緣何在京中暴病而亡,恪王府的下人說,就在他到金陵的前一天,恪王已經啟程前往汴京,回去給姐姐奔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