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 / 2)

裴昭元臉上笑意朗朗,完全看不出是個被關了小半年禁閉,剛剛出來放風的人,朝賀顧道:「孤來晚了,只備了幾件薄禮,駙馬不會相怪吧?」

賀顧的牙關微微發顫,半晌他才強擠出一個笑容,作勢要跪,道:「太子殿下親來,臣感激還來不及,怎敢相怪。」

裴昭元主動上前扶住了他,沒讓他下跪,道:「你這是做什么,今日是你和皇妹的大喜日子,以後咱們便是一家子人了,孤原是心中替你們高興,這才想來討杯喜酒喝,若倒叫你這新郎官,動不動跪來跪去,倒沒意思了,那孤還不如不來了呢。」

他此言一出,周圍人群都發出善意輕笑聲——

太子殿下果然仁厚,盡管和長公主殿下不是同母,對賀顧這個妹夫卻也能如此親近,真是心胸開闊。

賀顧卻覺得手腳有些發涼,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副模樣,可絕不是裴昭元的真實面目。

雖被他扶住,跪不下去,卻還是恭敬道:「臣豈敢,君是君,臣是臣,殿下與長公主殿下是兄妹,臣卻還是聖上與太子殿下的臣子,自然是禮不可廢。」

賀顧知道,裴昭元說歸說,但若他真的不拜,那就肯定得在他心里掛上個心中無君無父、恃寵而驕的牌子了。

太子搖頭笑道:「罷了罷了,速來聽聞駙馬是京中一等一的爽快人,卻也如此拘謹,真是沒趣,看來還是孤在,才叫你拘謹了,你自相迎別個去罷,不必管孤。」

語罷竟然真的施施然,找旁人搭話去了。

賀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正在出神,卻聽見背後傳來一個男子哼聲,他一愣,轉頭才發現竟然是剛才,跟在太子身後的二皇子裴昭臨。

裴昭臨涼颼颼道:「可讓你等到今日,把我皇妹給糟蹋了!」

賀顧:「……」

這大約便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吧。

二皇子上輩子,有句話還真說錯了。

他最後成不了大義所向,倒也不完全是出身不如太子高貴這一口鍋的問題,二皇子這張嘴也實在功不可沒。

賀顧今天心情好,也不同他計較,只笑道:「殿下所言極是,長公主殿下的品貌,許了誰怕都是委屈了她,這世上男子沒幾個能及公主風姿分毫,也只能矮子里面拔高個,選了我,讓長公主殿下少委屈幾分了,是吧?」

裴昭臨:「……」

這家伙臉皮真厚。

半晌裴昭臨才又道:「我今日來拜賀,只是不想別人來了,我沒來,顯得我沒禮數,可不是要討好你。」

賀顧道:「殿下的禮數當然是再周全不過的,且殿下天潢貴胄,哪里用的著討好誰?實在言重了。」

裴昭臨哼了一聲,似乎這才滿意,朝身後侍從搖搖手道:「拿上來。」

幾個隨從立刻奉上來一個盒子,在賀顧面前打開,里面竟然是一個玉如意。

可巧了,太子送的也是玉如意。

且裴昭臨這一柄,還正好要比太子的大那么一圈。

賀顧:「……」

賀顧:「多謝殿下賞賜。」

裴昭臨瞥他一眼,也沒說話,只鼻孔朝天的自個兒離開,找別人喝酒去了。

賀顧倒也懶得管他,正好樂得清閑。

賀小侯爺心里可一直記掛著,一個人等著他的長公主呢。

雖則他也記得長公主殿下碰不得男人這事兒,但即便不碰她,今日畢竟也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就算只和她和衣而眠,同床共枕一夜,對賀顧也是意義非凡的。

夜幕逐漸降臨,夜色濃黑如墨,今日白天便晴朗無雲,是以夜里也是繁星點點,甚為璀璨。

賀顧雖有意在席間少喝兩杯,但賓客如雲,官居高位的、爵位顯貴的、更是不在少數,他要是一點不沾,也難免失禮,故而此刻多少還是喝的有些微醺。

征野扶著他,道:「爺,都差不多送走了,眼下是……回喜房么?」.

賀顧在夜風里深呼吸了一口氣,摸了摸發燙的臉,忽然道:「先等等,你去叫人端盆冷水來。」

征野一愣,有些不解,卻也沒多問,果然不久就叫人端來了一盆冷水。

賀顧彎腰把冷水在臉上、額頭、耳後、頸後全部拍了一遍,直到感覺神智清明許多後,才道:「走吧。」

他怕他若是醉著,一會頭腦不清醒,若是冒犯了長公主,會叫她日後討厭了自己,覺得他賀顧是一個霸王硬上弓、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子,也怕她覺得他不是真心愛慕她,只是圖她身子,若是瑜兒姐姐因此惱了他,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是想和瑜兒姐姐好生過一輩子的。

賀顧這些日子逐漸想清楚了,雖然他剛開始確實是為著那個很不成體統的春|夢,才一點點對公主生了心思,但這些日子他也發現,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公主的人。

賀顧也想要那雙寒意徹骨的桃花眼,能如那個夢中,在送子娘娘廟前那般,帶著繾綣情意看他。

他想要長公主也和自己傾慕她一樣,喜歡自己。

不知何時,賀顧征野二人,已經走到了卧房門口,天色已晚,蘭疏顯然也是累了一天,撐不住了,正蹲在門口打瞌睡。

征野見狀要上去喊醒她,卻被賀顧拉住了。

賀顧低聲道:「別叫她了,我自己進去就成,你也自去歇了吧。」

征野撓撓後腦勺,又看了看蹲在門口的蘭疏:「那行,爺,你……」

半晌咽了口唾沫道:「……爺今日一定能行!」

賀顧:「……」

??

這家伙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笑罵著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腳,低聲道:「快滾!」

征野果然十分自覺,一溜煙兒的跑了。

賀顧等他離開,這才轉身,輕手輕腳的繞開了正在輕聲打鼾的蘭疏,小心翼翼的打開了卧房的門。

按理說尋常人結親,鬧洞房的、湊熱鬧的肯定不在少數。

但是如今成婚的是長公主,她性情冷,宮中操辦婚儀的內官也知道,自然是不會在搞這些花里胡哨的,鬧得公主生氣,全都省了。

是以公主府的喜房,才會這般安靜,只有蘭疏一個人在門口守著。

賀顧打開了門,發現屋里安安靜靜,沒一點動靜,心道長公主殿下不會也是睡著了吧?

畢竟這么晚了。

手腳便又不自覺的放輕了幾分。

等繞過屏風,果然見到喜房里的燈,都不知何時,差不多燒完了,屋里只有兩支還剩一點點的雕花喜燭,也是搖搖欲墜,即將燒滅。

光線昏黃。

賀顧往床榻上望了望,卻只見床上空空如也,扭頭一看,才發現屋里的美人榻上,一個修長的人影正側卧在上面。

果然是長公主。

她既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賀顧微微皺了皺眉,想上去叫醒她。

然而等他在美人榻前蹲下,看著長公主在搖曳跳動的燈影下,閉目淺憩的臉,卻又呆了。

……殿下真是太好看了,不能怪他每次都看呆。

賀顧忍不住想,再等一會吧,他再看兩眼,就叫醒瑜兒姐姐。

於是便撩撩衣袍下擺,索性蹲在了美人榻前,手撐著腮幫子看著榻上淺眠的長公主。

這姿勢其實挺別扭,但他自小馬步,都是以時辰為單位的扎,這么蹲蹲對別人來說可能腿麻,對他賀顧卻不在話下。

何況前面還有瑜兒姐姐這根兒胡蘿卜吊著,賀小侯爺這頭小毛驢兒,便更找不著北了。

賀顧就這么撐著腮幫,痴痴的看著睡著的瑜兒姐姐,一刻又一刻,總在心里告訴自己再看最後一刻。

月上中天了。

賀顧蹲的離那美人榻越來越近,蹲在榻前逐漸成了跪在榻前,最後成了趴在榻前。

瑜兒姐姐的唇脂不知道何時被拭去了,卻沒拭的干凈,還剩一點殘紅。

賀顧心中想,看著蘭疏挺靠譜,怎么對殿下這么不上心呢?

也不知道幫她擦擦干凈。

這便忍不住想去替她擦擦。

賀小侯爺伸出一半手,卻又有些猶豫——

沒事兒的吧?

我只是替姐姐擦擦唇脂罷了,不做什么。

賀顧如是想,

那修長食指,便真的膽大包天的湊近了長公主兩片微微抿著,顏色淺淡的薄唇。

賀顧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心道,我就摸一下。

-----

卻說房門外,蘭疏被一陣涼颼颼的夜風,呼啦啦一下從夢里吹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冷顫,神智半天才恢復清明,繼而看著濃濃夜色,忽然想起了三殿下的吩咐,瞬間白了一張臉——

壞了!

三殿下讓她攔住賀小侯爺,叫他今日睡在隔壁堂屋的!

小侯爺,這……這這這別不是已經進去了吧?!

天吶!夭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