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篇】仙宗禁地(2 / 2)

即使魔尊與蒼梧山劍修此前的交集只有那次戰將選拔——那不知死活的女劍修在眾目睽睽之下沖魔尊動了手,然後被他叫人扔了出去。

太簇不動聲色地站在案前,倒是斬蒼先開口問他來有何事。

「屬下來是為告假,」太簇語帶試探,「我已查明,上次暗算我的那名女劍修,名為櫻招,是蒼梧山的修士,現於冀州范圍內活動。我上次在她手上吃了那么大一個虧,這次必須去找她討回來。」

斬蒼眉目一凜,他倒忘了,還有這樁事。

「太簇,」斬蒼沒以職位相稱,只輕輕巧巧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此時此刻,斬蒼把他當成朋友,是從黑齒谷到厭火魔宮,這漫長的幾十年時光中,斬蒼唯一的朋友,「櫻招那邊,你若是不服氣,我可以與她商量,看她願不願意再與你比試一場,但即使有這場比試,也是點到即止。太簇,你不能……再找她麻煩了。」

*

「我承認,你很懂人心。」

櫻招收回目光,淡淡道,「但你頂著這副殘破的身軀,實在沒什么說服力。」

太可怕了,她永遠都不要變成這樣。

私牢外,賀蘭舒早已在門口候著。見到櫻招出來,她立馬拱了拱手:「蒼梧山的諸位,已經到了。」

帶著蒼梧山諸位弟子來的是參柳,代行掌門職責。因為嵐光仙姑這幾日對於參透天地妙法又有了新的體悟,干脆甩手閉關,打發了參柳出來與其他幾大仙門一起,上長留仙宗問罪。

裹在雨霧中的長留仙宗,靈脈已然枯竭。入目雖仍是好山好水,卻由於疏於打理,而呈現出一股邪氣沖天的繁茂。仙宗內的弟子們已被遣散,一路沿著石階而上,越往里走,越是一副破敗之象。

偌大的仙宗,由繁盛到落魄,總是有跡可循的。

自十叄雀叛出長留仙宗之後,這幾年仙門大比,長留仙宗雖每年都出席,也象征性地派出了一些弟子進行比試,但排名末尾,不值一提。

沒有人會同情弱者,更何況是天生慕強的修士。既然長留仙宗已經跟不上其他仙門的腳步,他們自不會大發善心去相幫。於是這點蛛絲馬跡被放過,直到仙人撫頂這等邪法出世,才引起了其他門派的注意力。

浩浩盪盪的一行人,起哄似的涌入長留仙宗,帶著叄分激憤,四分正義,還有幾分妄圖要瓜分這仙門財產的私心。各自心里算盤還未打完,卻發現長留仙宗四處都尋不到包括掌門在內的幾名罪魁禍首。

一番搜查之下,終於在後山禁地尋到了那幾個老東西的身影。他們並不是打算認罪伏誅,而是早已被人挑斷了手腳筋,割了舌頭,廢掉了修為,頭頂上還插著幾根銀針將魂魄鎮壓住,吊著一口氣求死不能。

年輕一輩的修士們沒見過這陣仗,加上這禁地四壁皆是冰藍色的魔血,從地底滲出來的陰冷幾乎要穿透修士真言。寒意浸入發膚,有人當即吐了出來,被同門攙扶著退出了禁地。

最鎮靜的反而是被縛得最緊的魔修。

一陣毛骨悚然的笑從他腹中發出,在禁地內不斷回盪,察覺到眾人將目光皆投於自己身上,他才得意洋洋地開口道:「怎么樣?送你們的大禮,還滿意嗎?我知你們這種人,道貌岸然慣了,若是寄希望於你們,說不定鬧到最後便是個『自罰叄杯』的結果。所以,不勞你們費心了,我親自動手,買個放心,也省得臟了你們的手。」

這一切的確是十叄雀的手筆,他知道自己心魔入骨,已無葯可救,故意將仙人撫頂之事辦得漏洞百出。雙生蠱在身,他無法親自弒師,可他對於長留仙宗的怨氣實在難消,於是他向心魔獻出了最後一縷神識,徹徹底底被心魔吞噬,這才從雙生蠱中得到解脫。

縱使參柳與十叄雀相交一場,此時此刻他也的確從這魔修身上找不出半分十叄雀當年的影子了。

心中五味雜陳,不免唏噓。

他看到押解魔修過來的櫻招仍舊盡職盡責地抱著劍守在一旁,心緒卻似受了不小的影響,整個人氣壓極低的模樣,便示意她先出去。

櫻招卻搖搖頭,湊到他身邊道:「師兄你只是代行掌門職責,論資歷論輩分,在這群人當中還說不上話呢,我當然要留在這里給你撐腰啊。」

話說的也是。

目睹師兄妹二人這番舉動的魔修,輕飄飄笑了一聲,又將目光移向四周,一顆豎瞳難得沒盯著人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許是在透過森森血跡在哀悼族人,也許沒有。只是他的身軀看起來更破了,背脊佝僂起來,像一截飽經侵蝕的腐木。

十叄雀的確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人,還有那懷了魔胎,還非要生下來的賀蘭夕。

櫻招默默嘆了一口氣,看到魔修的肉身有消散的跡象,突然眉頭一皺,想起了什么,直奔過去問道:「你既然早幾日便把仇報了,為何還要將法陣繼續完成?寧願犧牲賀蘭夕的性命也絕不手軟,難道想要借運的,並不是長留仙宗,而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