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 如期而至(2 / 2)

行行 小羊毛 1588 字 2022-09-17

朱雀在昨晚將第五訣「潮涌」交給了他,他仔仔細細看了一夜。那的確是於他來說,最最困難的一訣,因為那一訣的開始,就要求他心胸一張,便有那般掩得過驚雷的氣勢——可他,站在這里,就連這點雨聲,大概都夠把他的心思吞沒了。

他不是沒有那般氣勢——他有,可不到九死一生之境,他拿不出來,只能藏在心里。要他在天高風清或是聊然無事的時候旁若無人地嘶吼放縱——做不到。他還是不能明白——為什么非如此不可。

大雨,或許還好點,或許讓他還願意用出——至少與這雨同樣大動靜的力氣。如果不是下了雨,可能他今日,還是默默無聞地在房間里鞏固著那一訣「若實」。

他負著劍跳進雨里,難得地放肆地叱叫著張開雙臂,想感覺身體「潮涌」般的力量,可仰頭,只是那許多雨滴砸下,堪堪要落濕他的臉手身心。身體下意識已經運起內力,蒸騰起靠近的水珠,嗤然涌起幾陣水霧,茫茫然如將他護住。

——護身的真氣,就算是利刃刀鋒,也未必能輕易落准,何況輕飄雨點。少頃,雨霧蒸騰,水氣四射,倒似成了他一個人,護住了腳下那一塊土地了。

他忽地拔劍,就連那劍也似有靈力,那樣大雨也不過偏鋒而落。狹長的劍身與略顯累沉的劍穗在空中幻成暗鮮兩道赤光,同進同退,時迅時遲。他不喜歡雨,可便是這雨能讓他敢於稍許放縱。

舞了一刻,他已覺出身邊有人,一個,兩個,三個。琴聲停了。是那三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姐妹」又出來圍看吧。他心中忽然無奈,勁力忽收,那被他「若虛」「若實」兩意逼到始終沾不了身的雨忽然「嘩」地一下,就如兜頭一盆大水澆落,一瞬間將他打到透濕。

婁千杉「嘻」地輕輕一笑,似在嘲笑他的狼狽;依依卻只是溫婉笑著,道:「怎么我們一來,君黎道長就不肯用功了呢?」

只有秋葵沒言沒語。他抬眼看見她,她才道:「進屋來!呆著淋雨做什么?」

他悻悻然走進屋檐下,依依便拿干帕干巾給他擦拭頭發。道髻被扯得一散,他抬手相護,只道:「我自己來罷。」

婁千杉卻在目不轉睛盯著他,微微一笑,道:「君黎道長,其實你若還俗,與我秋師姐是大好的一對,你就別要再拘泥於這根簪子了吧?」

她說著,手法極快,便來抽那一根松脫的道簪,冷不防邊上卻是秋葵抬手一擋,只道:「千杉,你回房去歇著,別在這受涼。」

婁千杉看了她一眼,隨即那目光又瞥回君黎臉上。轉身回房之前,她輕盈地笑了一笑——如絲媚眼,只如當初他方認識這女人時那般邪魅。

若非那觀心意已化入他身心,根本不必刻意維持,君黎只怕也要有一瞬的目眩神迷的。可如今只如輕煙入空,了無一物,他只作未見,道:「你們顧自去彈琴便是。」也便自個回了房間里去。

坐下,外面雨聲愈發無休無止。鏡中的自己發絲散亂,他很有些嫌惡地將那道簪扯下,成了一般披頭散發的惡狀,不知為何心情更劣得慌,就像——有什么事要發生,可偏偏,看不清。

他不及梳凈頭發,只蓬蓬然地就去桌上,隨手鋪了一紙,隨手取了點墨,閉目,要以純粹之心力,推算這懵然撲在頭頂的運究竟是什么樣厄運。可又明知自己是算不得自己,他心頭便先念著朱雀,又念著秋葵,及至心頭將各個人都念了一遍,睜眼看自己無識中畫下的圖符。

畫的依稀是一個人的形狀,可又認不出是誰,他呆看著坐了一會兒,目光移至放在一邊的逐血劍上。

劍身的赤色今日好艷,是不是因為天色暗沉,它就愈發地顯?而那劍穗被雨打濕了,卻鮮色不再,變得尤其地暗,以至於這兩個從來不搭的紅色第一次——像是有點接近。

心無端端地一沉,他又將那圖端詳許久,忽然用力束好了發,拾了一把傘便出了門去。待到秋葵等聽得他離府的動靜,他已走得遠了。

他獨個兒走去垂拱殿附近,遠遠望著。今日果然有朝,朝議還未散,那雨霧將整個殿外都籠得模模糊糊。他便等著。他不知夏錚今日是否有來,可他只是莫名覺得,必須在這里瞧一眼,確定他今日來了,也安然退了。

在這附近當值的正是張庭屬下,見了他也不敢喝斥。有頃,似乎朝散,他遠遠望了文武眾官離行,其中,並未見到夏錚。

他今日莫非沒來?君黎思忖著,呆了一晌,百官看似已然散盡,他正猶豫著是離開還是靠近去看上一看,忽然身後一個聲音道:「君黎?」